《金鱼讲古》爆走金魚

25、洪武十四年仲秋

　　洪武十四年仲秋，沐英病倒了，原本只是轻微的水土不服，但是南方炎热的天气使战死的尸体发臭，引起了一场瘟疫。

　　年轻时候打熬下的好身体向来少有病痛，然而这次，其他将领都没事，就偏偏沐英上吐下泻，不出几日，就憔悴得让人心疼。

　　副将蓝玉跟征南将军傅有德看望过沐英后，忧心忡忡地商议着，傅有德说「这怎么办好？病到这个份上是动不得的，可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傅有德咽下了后面的话，蓝玉知道，武将战死虽是家常便饭，但是谁愿意客死异乡？更何况沐英的孩子都还小，家里也没有妻子，谁来主事？

　　「要不…先飞报给皇上吧…他老人家，总是会有办法的…」蓝玉踌躇地说。

　　「也是…沐英一直按着不让报，蓝玉，你拟个折子，晚上我看过就发出去。」

　　「是。」

　　房里的沐英却没有愁眉苦脸，他躺在可以看见洱海的窗边，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景色，碧蓝的水面，看不见数月之前鏖战的痕迹，在窗外，有一棵据说百年的山茶树，白色的花瓣边缘，染着淡淡的粉红…

　　「英侯爷…该吃药了。」

　　「谢谢你，山茶。」沐英微笑，喝下侍女送来的药，出身白族的少女替他拿了几个枕头垫脚。
　　「侯爷，外头风大，要把窗子关起来吗？」山茶问，沐英摇头，风把茶花吹到他膝盖上，看着花，他的微笑变得有些无力，山茶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为什么总是看着外面？」

　　沐英拈起那蕊山茶，手指拨着花蕊「我在等人。」

　　「等人？」山茶探头看了看外面，秋天的洱海，很安静，这里是官府的地界，也不会有随便的船只过来「您等谁呢？我叫人去门上等。」

　　沐英淡笑不语，苍白的面容，不知想起了什么，染上如花的粉红。

　　会来吗？沐英剥下一瓣花，应该会吧…信…到了她手里吧？

　　不会来吗？沐英又剥下一瓣，会不会…娘娘不放人呢？

　　沐英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手还在剥着花瓣，但是…眼皮为什么那么沉重呢…

　　“英哥哥…”是谁的红色头绳在眼前一晃一晃？沐英伸手想抓…

　　是谁站在那里…在那头绳上，簪上一朵花…“南云…我…我想…”

　　“英哥哥，你脸红了？”“没有…才没有呢…”

　　怎么就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呢？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沐英阖上的眼角汨出一滴泪…
　　会来吗？不会来吗？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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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梦？非梦？

　　满院盛开的雪白桐花，随风摇曳，院子中央的小亭中，有个白衣少年躺在凉席上，脸上遮着一柄团扇，不知已睡未睡。

　　「谁？」少年突然说。

　　「英哥哥吗…我是南云，耿南云。」一个稚嫩的女孩嗓音回答。

　　少年低声笑了笑，声音放得柔软「南云？很好听的名字。」

　　她低头看着他，浓密的睫毛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长发丝绦系上，其余的就披在脑后，他的头发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深棕色，一绺发丝垂在额前，她伸手替他拨去，又忍不住抚摸他的发丝。

　　他的头发柔软得像是上等的丝，泛着绸缎般的光泽，拢在手中就像攥着一团水中的青荇，让人爱不释手，少年伸手解下丝绦，淡淡的桐花和檀木香气从他披散的发间散发出来。

　　「好好玩的头发…」

　　轻叹了口气，少年拿起团扇，一张清爽干净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细长的眉毛横扫入鬓，略呈椭圆的星目熠熠生光，直挺的鼻梁下，看来秀气的唇边，带着一抹轻笑，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了…少年的身影慢慢地淡去、淡去…握在她手里的头发变成了空气…

　　「英哥哥！」

　　耿南云从梦中惊醒，手背靠在眼睛上，顺着擦下来的，是惊慌的泪…

　　「耿娘娘，没事吧？」

　　「没事…」耿南云虚弱地回答，顺口问「还有多远？」

　　「两百里左右。」

　　耿南云沉重地叹了口气，两百里…还有两百里吗…伸手拨开帘幕，外面正在下雨，淅沥沥的声音，夹杂着车轮辘辘，简直要揉碎了心…

　　擦干泪，她对窗外说「告诉张千总，等天明，安排几乘马，我要先进大理城。」

　　「是。」

　　沐英…等着…请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