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讲古》爆走金魚

16、一、游园

　　~原来奼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残垣~

　　默默地看着他从面前经过，俊美无俦的脸有着微笑，安祥而平静，纵使长发蓬乱地披散着、纵使衣衫满是血污，依然无损于那不惧死亡的勇气，颈上扣着木枷、脚踝也上了脚镣，狼狈不堪却又无比潇洒，我听见众人的叹息...

　　「多么年轻...」

　　是的，多么年轻啊...他只有二十六岁，放在任何地方，也不过是个刚创业或刚成家的青年，二十六岁的他却已是名满天下、骁勇善战的英王，太平天国里，一则不败的传奇。

　　前方架起一座刑台，一株桃树默默地立在形台边，我想起十年前，在天京的首次相遇中，也有一树盛开的桃花、一个暮春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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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换下一身官服，重新拾起一个二十岁女子该有的多愁善感，漫步在东王府里，当我走到桃树边，正看见他迈着自信飞扬的脚步，踏上东王府后院那绚美的琉璃世界，纷纷而降的粉色花朵衬出他不逊于女子的容颜，我好奇地注视眼前这个花神般翩然来到的少年，而他却突然收起大步，羞涩地向我走来。

　　「姊姊...莫非是花神...」

　　我开心地笑出声来，进东王府以来所有的不快似乎在这少年的出现中消失了「怎么会这么说呢？」

　　「姊姊...美得不像是真人...像是...仙女...」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细得像蚊子。

　　我止住笑声，温和地问「我当真美如天仙？

　　他用力地点头，我却沉默了，即使我在太平天国里、东王府里都是女人中说一不二的角色，但是在这稚气未脱的大男孩面前，我却不敢说出我是谁，“恩赏丞相”的身分竟成了我的耻辱，所以我冲他嫣然一笑「若是如此，就当我是花神好了，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在东王府里？」

　　他抬起头来，自信又骄傲地说「我是殿右三十检点陈玉成。」

　　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我，如此年轻吗？

　　陈玉成，一个后起之秀，以智勇双全闻名太平天国的资深将领、以“三十检点回马枪”使绿营军丧胆的天才少年。

　　他似乎已经习惯人们对他注目的眼神，所以微笑着对我说「姊姊往后叫我名字就好。」看看我的装扮，又有点黯然地说「姊姊...不会是九千岁的王娘吧...」

　　「不是，我还没嫁人...」我看见少年的眼睛又亮了起来，隐隐跳动着青春的火光，我说「天晚了，改天再见吧。」不等他回答，我匆忙地、几乎是窜逃地离开了...

　　九千岁，是东王杨秀清的众多尊称之一，王娘，则用来称呼众王的妻妾，他的面容服现在我眼前，我皱起眉，虽向陈玉成否认自己是杨秀清的妻妾，但是...我泛起苦笑，在事实上，我的确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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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过神来，他的头微微一偏，瞥见了我，从容的神情里出现一丝牵挂，看见他眼角涌起的英雄泪，我将手指压在唇上，向他轻轻摇头，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住不舍的神情，唇边的微笑变得有些疲惫。

　　凝视着他，追忆着过往，我在心中暗自叹息，我们经历了十年飘零，惹来满身风雨，曾经多少次在夜里望月长叹，又曾几回在心中想过要与对方说的话，但是在这一刻，千言万语，也都只能是一个无奈的相视而笑。

　　十年前，命运狞笑着分开了我们...

　　十年后，命运依然狞笑着让我们在他将死的时刻重逢...

　　十年里，多少人物、事件在我们的乖戾人生中纵横来去，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们，隔着人群，泪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