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CH9-1 ...
-
SS1
有时候我经常这么想,会不会等我活到了一定岁数,就什么现在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什么陆离、格夏、路新程……全都变成记忆里念不全的名字,要真能荣幸把他们都念对了,也就是搁嘴里咀嚼咀嚼——格夏谁来着?路新程谁来着?陆离又是谁来着?——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坚定地相信会的。
然而在时光漫长的河流中,我坐着小船,任意东西,死命的漂流到现在也没丢下船上的一件东西——就算丢下了,我也已经忘了。我抱着手里那点可怜的存货,顾影自怜着,像个吸毒者一样贪婪的回味着——就像我还能够清晰地记起,当我看到陆离递过来的那张化验单时,我心中的第一句话就是个非常有水平含量的排比句:
感谢上天赐予我正常人的智商,感谢语文老师让我看得懂字,感谢数学教会我怎么数数,感谢社会教育我什么叫HIV。
我心中的感谢太难以名状了,以至于我拿着纸捏着边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陆离表达。陆离的两只眼睛像猫盯着老鼠一样盯着我,那种眼神谨慎、玩味,仿佛在期待着我哪怕一点外露的悲哀,令人不知所措。
我吞了口口水。
“这是……从哪里来的?”再次感谢上天赐予我正常人的智商,以让我在这个时候保持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理智:这东西是真的假的?
“你管这干什么。”陆离翻了个白眼,把眼珠重新翻回来的同时抛给我一句话,“喂,你跟这种潜在艾滋病患者住一块真的没问题吗?”
……你说呢?
我的心都在颤抖啊,所以说这玩意到底是真的假的啊?上面的章可是红得非常真切啊问题是这要是真的我的生命安危……
我绝望的看了一眼钟表,有一种旷掉下面所有的课只身奔去医院做全面检查的强烈愿望。回过头又看一眼陆离冷淡的眼神,顿时从背后生出一股生猛的凉气,贯彻心扉,冷死我了。
“呃……”我正犹豫着该对陆离说什么啊,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上课铃……对,清脆的,虽然我以前听的时候都觉得是刺耳的、有杀伤力的、毁灭性的上课铃,但我今天传入我耳朵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清脆啊!就仿佛我被困在一场大火中,突然出现了一瓶水一样及时,那话怎么讲来着……救命的上课铃?
我非常速度的往座位上一坐,把化验单往往桌子里一塞,衬着掏书本的功夫,躲避了陆女王的眼神。
……呃,当然,陆女王走了之后,我才如梦初醒的开始回忆:下节什么课……来着?
而残酷的现实是直到那节课完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我上的是什么科目,我全部的脑细胞全都像电子一样不停的围着那张化验单转,极为执著,堪称楷模。我脑子中自觉地臆想出许多许多种我悲惨的未来:我被格夏传染了艾滋病惨死在家中……我和一人生了一孩子然后都染上了艾滋病……
谁说中国高中生缺乏想象力,就当时我为自己设想的128种未来来看,想象力缺乏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幻想太贴近现实,我自己有了点信以为真的意思,手心里冒出了一阵一阵的凉汗。我当即决定,放学就和老师请假去医院,呃,拉着格夏一起去,都检查一遍要不然我不踏实!
下午的课程全部上完,我拉着格夏十万火急的跑到老师那里装出一副哪都难受哪都疼的样子很容易的把病假请了,你问为什么这么容易?我这种从不出格行动规范完全按高中生守则来的新好青年,她不信也得信啊!
俗话说,平时少撒谎是为了紧要关头能撒一个大谎(正色)
也算我命好,格夏一看到我对她使眼色马上明白过来并且很配合的也做出一副哎呦疼死我了的诡异表情以博得了办公室所有老师的同情。刚才我冲得太急,没来得及跟她解释怎么回事,事实上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习惯性的一拉她手就往校外跑,跑到一半突然把手缩回来,就像触电了一样。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对于这个已经升级为病原的格夏,我打心眼里害怕。
我连季都没叫,直接打了辆车就往医院冲。格夏满脸疑惑的望着我,犹豫再三,还是把疑问说了出来:“伦敦,这是……去哪?”
“……”我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前座椅背上的广告,多一个眼神都害怕分给格夏,我到现在也说不好当时的我是怎么一种纠结的心里,害怕?心虚?不知所措?组织句子无力?——我说不好,大概是这世界中千百种感情的结合体,这两年我早就回想不起来了。
我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过身从书包里掏出那张HIV检验单背面朝上递给格夏:“……你自己看。”——想了半天就憋出这四个字。
格夏接过信,从头到尾漫不经心的扫了一遍,瞳孔只在最后看到自己名字的瞬间紧缩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是毫不知情的惊诧,还是真相被揭穿的恐惧,她把化验单对着,单手递给我。
“……你信了?”格夏另一只手拨开已经略微有点长的碎头帘,露出两只眼,而眼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目光。格夏的眼神永远是温和的,无害的,她不会轻易对任何一个人动怒,她的目光永远透露着对这件事或者对整个世界的漫不经心,像是在看你,又仿佛不大在乎你。可是现在,她眼睛里所有的随和都被那张化验单丁点不剩的夺去了,补上来的目光尖锐而深邃,她的面部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气场却完全改变了。
以至于“你信了”这三个轻巧的字竟像铅锤一样砸在我心里,杂碎了全部的掩饰。
“我……”我接过那张化验单,捏在手里攥了一会儿,低下头,目光闪躲着她的直视,“……我没有说我信了,这只是一张化验单,真假还不知道,所以我带你去做个体检……”
我无意间对上她的瞳孔,里面有一闪而过的无奈和惊诧,像是在说“那你不是还是信了吗。”我无言以对,就算她现在拉车门下去我也无言以对。作为朋友,我当然应该信任你,但显然我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一些。
我以为她会控诉我什么,至少会皱起眉头,放出“伦敦我TMD就像讨厌伊万一样讨厌你”这样的混话。可是她没有。她默默的把视线收回去,安静的靠回椅背上,一句话也没辩解——这……默认了?所以果然是真的?还是……
“格夏……”她不说话我更心慌,匆忙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没反应,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