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芷若爱上赵敏》若君天涯

37、番外 一夜天山雪

　　这是一家客栈，无论怎么看都平凡无奇的客栈——桌椅都有些年头了，十分显旧，茶饭用具也都做工粗糙，若非要说说这家店的奇特之处，那只有一条：它一年打开门做生意的日子只有三个月。
　　六月、七月、八月，关沙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上来打理这家破旧的小客栈，等到九月再随往来的商队或是迁徙的牧民离开，来年再随着回来，反反复复，已经有五年了。
　　“这家店，到底有什么开头儿？”住店的客人并不多，既感激这里有家客栈可以落脚，又对这家店的主人充满了好奇。
　　为什么要开下去？
　　关沙生平第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幼时就随着父亲这般，后来父亲过世，他便从父亲手上接过这家小店，每年如此早已经成了习惯，尽管既赚不到银两钱财，又来来往往折腾。
　　从来没人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关沙只是个少年，他思考了到深夜，还是没有想到个非来不可的理由。最后他决定，如果过了今年他还没想明白为何要回来，那他明年便不回来了。
　　故事的开始，正是关沙这一个晚上的思考。
　　终于发现自己想不通，也熬不住的关沙决定灭了灯回房——要知道，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里，没有什么比暖暖的床铺更诱人了。
　　就在这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在这样的深夜里，在这样的寒风中，在这样的半山腰间，在这样清晰而笃定的敲门声中，关沙觉得莫名可怕。
　　就在关沙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门开了。
　　不，准确地说，是门塌了，或者，再准确点儿说，门散了。
　　关沙呆愣愣地看着那两扇从他父亲时便一直完好的大门“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凛冽寒风刹时扑进屋中。
　　在这如刀割般的冷风中，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前一个走进来，关沙已经彻底愣住了，只在心中道：“她不是人！”
　　是，她不是人，因为世间绝不会有这样姿容的女子。她面容洁白如玉，双眉修长，一双美目黑白分明，其中有光华流转，从进屋后她神色始终淡淡的，却自有一种威严叫人不由自主屏息净气，不敢发一声。
　　就在关沙觉得自己在发梦时，后面进来的那个人开口打破了他的美梦。
　　“你先坐下歇歇。”那人一面对先前的女子说话，一面伸脚轻轻朝地上的门板各踢了一脚，那两块儿加起来近百斤重的木板居然从地上翻了起来，那人不待那门板落下便又是轻轻一脚，将门踢到了门槛处，接着抬手朝关沙一指：“掌柜，暂借一用。”
　　关沙唯恐自己也会如门板一般翻起来，忙后退一步想要逃跑，却正瞧见了那人的面庞，当下双脚便再也动不了了。
　　那人便笑了一笑，关沙瞧见她的笑容，不由自主便想要说些什么，也就那么一想的功夫，他面前的筷桶忽然翻了起来。
　　那女子抬手曲指一点，几只筷子便朝她飞了过去，只见她双手灵巧地捏着筷子转了个花儿，随手将筷子朝门板上一插，双手一拍，本来还吱吱呀呀摇摇欲坠的门板便彻底没了声响。
　　这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当真漂亮得不得了，只将关沙看得目瞪口呆。
　　做完这些，那女子才回过头来对着关沙一笑，往他面前放下小锭银子：“掌柜，咱们要住店。”顿了顿，又道，“两间。”

　　关沙的客人本来也不多，两间房自然是有的。忙捡了两间干净的房间将两人带进去。
　　两人看了房间，那个用筷子钉门板的女子就问：“敏敏，你喜欢哪间？”先头进来的女子始终神色淡淡，听她相询，才笑了一下，随手一指：“就这间罢。”于是两人便住进了 “敏敏”姑娘指的那一间，另一间则空了下来。关沙见二人容貌举止均非常人，虽然心里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按着吩咐烧好了热水送到房外，正要退下时，忽听屋内敏敏姑娘冷声道：“稍后还有一位姑娘要来投宿，你告诉她，修好了门再去歇息。”
　　这句话没头没尾，关沙回到柜台后头还是没琢磨明白，正犹豫着该做些什么，忽听得又是 “砰、砰” 两声巨响。
　　他连忙抬头，只见那两扇大门又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地上，一位妙龄少女正皱着眉站在门外，看神色，似乎正在困惑这大门怎么这么不结实。

　　客栈里一夜之间，竟然来了三个这样出众的美人，这实在是前所未有，关沙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发现温暖的床铺居然也不是那么诱人。
　　一直到了天刚透出一丝亮光，关沙便再也忍耐不住地爬起来烧水做饭——此处前后无什么人家，来他这里住店的，都是在他店中用些小饭菜。他这般勤快，自然是盼着能多看那三个美人一眼。怎知他烧上水，正打算进大堂打扫，却见一人动也不动地坐在大堂里。将他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正是后半夜过来投宿的少女。
　　那少女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他，道：“你去打开门，过些时候若有些什么动静，你只管躲在后面，切勿出头。你也不必担心店中损失，自会有人赔你。”
　　这少女虽然不如第一个女子明艳，也不如第二个女子秀丽，却也是个美人，更难得又多了几分英气，是个惹人注目的人物。
　　关沙一时没有领悟她这话的意思，却忽然听到屋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听着便知来的人很多，当即心中一跳，此时虽是天山的夏季，但此店开在半山中，远离山下的丰水牧草，怎会有这么多人！
　　那少女似是也听见了，冷哼了一声，抬手将手中一物放在桌上。
　　关沙定睛一看，立刻觉得喉咙发紧，跑去将大门打开，然后躲到了柜台后头，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
　　那少女桌上放着的是一把长剑，通体乌黑，并不显眼。
　　就在这时，从屋外进来数人，全是女子，年纪有大有小，有的貌美如花，有的容貌平平，唯一相同的便是，她们人人手中都持着一把长剑，与那少女的不同，柄柄出鞘，剑光闪烁，很是锋利。
　　“贱人！这次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当头的女子年纪约莫三十余岁，面容楚楚，说话却十分不客气，咬牙切齿，似是恨极了面前的少女，“你乖乖说出那两个贱人在哪里，我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桌边少女一笑：“她们就在这里，你有本事，便去找吧。”
　　门口的几个女子立时便有人往里面瞧，跃跃欲试，那年长的女子点了点头，两名年轻女子便提着剑往里面走。那桌边少女见状，伸手一撑，站了身来，抬剑挡住了去路：“要进去，需先赢了我手中剑。”
　　“简直不知死活！”那年长的女子气极，长剑一挑，便朝那少女刺去，别的女子便撤开身子将两人围在中间，虎视眈眈，寻她破绽。
　　关沙看众人来势汹汹，心里为那少女担忧，她看起来纤纤弱弱，年纪又轻，被众女围攻，怎抵挡得住？也不知与她一道儿的两个女子知不知道她这般危险，难道是尚未睡醒？想到此处，越想越觉得多半如此，不由暗暗心急，一面关心这少女，一面又不停地朝里面看，盼着那两人早些听见这里的打斗声。
　　如此这般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女并未占到一分便宜，关沙心中大定，见那少女身姿优美，十分从容，比之众女若临大敌，又高明了许多，心里更加钦服少女的本领。
　　“丁师伯，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一歇，喝口水？”那少女斗了半天，面上毫不见怯，还能有说有笑。
　　姓丁的女子冷笑一声：“哪个是你师伯？！我瞧你还能得意多久，待我师……哼，哼，你和那两个贱人一个也跑不掉。”她话说到一半，也不说完，只冷哼两声，似乎有恃无恐。
　　关沙忽然明白过来，这一众女子竟然还有后援。
　　“咦，”少女也是吃了一惊，面色凝重起来，“灭绝师太她老人家竟然也会过来么？”姓丁的女子怒道：“我师父的名讳，也是你能提的？！”她本来长得不错，但总是怒气冲冲，与人说话也是怨恨酸刻，咄咄逼人，实在叫人喜爱不起来，正是峨嵋派灭绝师太的弟子丁敏君。
　　那少女却皱眉不答她话，身形一摆，手中长剑疾闪，一下子凌厉起来。
　　丁敏君面色一变，也是杀招尽出，两人攻守之际分外紧凑激烈，却慢慢露出一进一退的势态。
　　那少女每进一分，丁敏君便退一分，眼看便要退到门口，一旁众女面面相觑，竟然不知如何相助。
　　便在这时，忽然传来几声唿哨，三长两短，声音尖锐。众女面色均现喜色，其中一人撮唇为哨，同先前的哨声一样。
　　那少女听到哨声，脸色大变，当下右手持剑一划，剑式成圈，将丁敏君拢在其中，逼得她折腰闪避，不等剑势去老，便猛然一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她肋下。
　　这一剑眼看便要得手，丁敏君吓得花容尽失，在场众人不禁惊呼起来。
　　那少女手中长剑的剑尖距丁敏君衣衫不过一寸，却再也刺不下去。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忽听一个苍厉的女声问道：“周芷若在哪里？”
　　众人悚然而惊，这才发现，那少女胸前挺着一剑，剑尖稳稳抵在她身上，她外头那层衣裳已经被刺出一个小洞，方才众人全都在看丁敏君，居然都不曾发现这少女已无声无息落入险境——若她那一剑若执意刺出，先行送命的可就是她自己啦。
　　众人顺着那剑瞧去，剑的主人却是一个老尼，双眉斜起，目光刺人心魄，面色冷冷，如同罩了一层寒霜。
　　她何时进来，又何时刺出这一剑，此中众人，除了那少女，居然无一人察觉，！
　　众女见到她，心中大定，均恭敬道：“师父。”来人之技神乎其神，原来是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
　　只有那少女面色发白，动也不敢动，却兀自咬唇不语，并不答她的问话。
　　“师父，这妖女贼得很，不砍下她一只手脚，她是不会老老实实回话的。”丁敏君从剑下逃生，心中又惊又怒，见状忙恨恨道。
　　灭绝师太哼了一声，手中长剑一转，那剑柄一撤，一手挥出，重重落在丁敏君脸上，将她打得跌在地上：“你是越发没用了！竟连一个小女娃都制不住！”
　　那少女见机忙退了一步，想从她剑下逃开，怎知那剑尖只微微一动，便将自己去路全部封死，竟是无法破解，当即脸色更白，心中又惊又怕，背上冷汗涔涔。
　　灭绝师太却不再理会她，只森然道：“周芷若！”她这一声并非纵声，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间客栈，冷冷敲在众人心里，教人心中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