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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光精璨璨夺剑戟,清寒拂拂生衣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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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异经》云:“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言此为大恶之兽。
因为考虑到清江的身体,两人在山脚的树林里休息了一夜。这一夜清江睡得分外香甜,醒来后看见离自己几步远,玉京秋背靠槐树而坐,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
“你一夜没睡?”清江看着他,心里生出愧疚。
“走罢。”那人却直接起身,不再看他一眼。清江有些诧异,玉京秋的态度很奇怪,似乎刻意在拉开距离。
摇了摇头,清江忽略心中不悦的感觉,跟上玉京秋的脚步。左手掌心,昨日的伤已经结疤,泛着暗淡的颜色。
昆仑上的景色不知不觉已经变了,越往山上走,天气越寒冷,甚至开始飘起了小雪,仿佛和山脚是两个世界 ,清江停住脚步:“玉京秋,这里好像不对劲。”
玉京秋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声道:“走吧,没事的。”
再往上,更是看不到一点树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雪掩盖了一切,四周安静得出奇。清江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觉得今日的妖王,分外的奇怪。
玉京秋的脚步,似乎有些踉跄。
“你真的没事吗?”清江还是还是忍不住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那道青色身影朝自己扑来,清江一惊,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怒吼,玉京秋抱着他飞身闪过,激起落雪无数,电光石火间,两人已退至十里之外。
白茫茫的雪地中,是一只大小如牛的凶兽,看上去像一只猛虎,身上长满倒刺,像是披着一只刺猬的外衣。
“穷奇,食人,你小心。”玉京秋盯着凶兽,嘱咐被拉到他身后的清江。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玉京秋的态度,虽不是目中无人,总还是谈笑自若的吧。但是现在,他这么认真的嘱咐自己,而且面对穷奇,显得这么认真。清江还不至于笨到认为这穷奇有什么本领让玉京秋如临大敌。他不喜欢玉京秋这样严肃的样子,他,应该不是这样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雪地里,一滴嫣红显得格外刺眼,接着是两滴,三滴。
清江终于发现那抹血迹,迅速拉过前面的人。玉京秋的唇边,是令人心惊的血迹。
“玉京秋,你怎么了?”清江的声音有些变调,只听一声似犬吠的低嗥,穷奇已经恶狠狠的飞扑过来。玉京秋抱着他闪到一边,似乎已经虚弱的马上就要晕倒,然而面上仍是没有波澜。
“你躲开。”他淡淡的吩咐清江。身子已经迎上前去,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青色长剑。那剑通体晶莹,隐隐流动着碧色光澜,在雪地里分外美丽。
清江并没有心情欣赏那把美丽的长剑,他担心的是玉京秋。情况不容乐观,穷奇力大无穷,而今日的玉京秋,似乎又使不上仙力,只能勉强抵挡穷奇的进攻。
清江拂袖,莲花杖已在手中,刚想上前帮忙,却似乎被定住,动弹不得。
厚厚的雪地,被剑气激起的薄雪吹走后,显出地底的真相。密密麻麻的尸体,一层摞着一层。最下层是白骨,越往上,尸体越新,白花花的尸体漫山遍野,令人毛骨悚然。清江怔了怔,想要离开,那些残缺的肢体碎肉仿佛会生长,一层层将他的腿包裹起来。
玉京秋躲开穷奇的血盆大口,一转头就见清江在尸堆里挣扎,来不及紧张,长剑一甩,青光扫荡。
尸体渐渐没过脖子,清江忍不住苦笑,如果被淹死在尸堆,也算是一种比较新奇的死法了吧。正想到这儿,就感觉一道清气射来,身上的束缚一松,尸体全部被这道剑气打散。
“尸堆会迷惑心智,快离开那儿!”清江抬头,玉京秋正对着他的方向大喊。穷奇自然也发现了他,突然掉头向他冲来。玉京秋挥剑去挡,但似乎力量不够,索性丢下剑朝着他奔来。
清江仍是有些晕沉,就见一道影子护着自己逃开,衣袍的味道很香,身后一声长嘶,然后是衣衫撕裂的声音,和玉京秋蓦然苍白的脸。
“玉京秋!”
一起跌倒在地,清江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青袍后是大片大片氤氲开的红色,白的雪,红的血。
玉京秋晕了过去。清江突然觉得心神俱裂,无法言明的恐慌和愤怒一起涌上心头,再抬起头,双目竟泛起赤红。
穷奇又扑了过来,清江挡在玉京秋身前,莲花杖蓦然放出光华,竟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飞身而起,挥杖敛指,穷奇似乎是被那光华镇住,趁着它迟疑的瞬间,清江左手自穷奇的天灵盖直劈而下,右手弹出一道业火符。
从心底生出的杀意,突然变得很浓烈。那只受伤的手伤口重新裂开,艳红的血顺着手指留下来,滴在雪地上,同玉京秋的血混在一起。
穷奇惨呼一声,那一杖莲光铺天盖地的涌进它的前额,与此同时,火红的符纸突然散做千万张,一起燃烧起来。穷奇被火焰围在中间,身上已然成为火球。而后巨大的悲鸣,那满身的倒刺竟然全部从身体内炸开,向外飞去。
穷奇身上全是血窟窿,火焰却越来越大,火中光影交错,那巨兽困在中央,哀哀地叫,终于一点一点没了声息,火焰渐渐小下来,雪地里什么都没有。连带着尸堆,都一起灰飞烟灭。
干净的像只做了一个梦。
莲花杖这样的威力还是第一次施展出来,而业火符,是黄泉使者才有的东西,繆屿真人送了他一张,因为清江性子柔顺,难免会遇见危险不能自保。而业火符一出,即便是法力高深的仙,也会被来自炼狱的焚魄焰烧得骨肉不剩,灰飞烟灭。
清江渐渐平静下来,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杀生。他安顺了这么些年,可是刚才,那个邪恶暴戾的自己,想要毁灭的自己,有多陌生,就有多清晰。
转身慌张地跑向玉京秋身边,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身下的雪地已是红了一片,脸色苍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你没事吧?”清江紧张的问。
玉京秋的视线落到他重新流血的手上,叹了口气:“你为何要杀他?”
清江一愣:“它让你受伤了,我实在忍不住愤怒。”
玉京秋撇过头:“你不该应为我愤怒,子清江,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他的语气似乎暗示着什么,清江却直觉的不想谈论这个:“我不会。”
沉默半晌,玉京秋重新看向他:“如今我身子不如从前,不过昆仑玉还是要拿的,你能护着我?”
他莫名其妙的虚弱到底是为何,而且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很奇怪,一直避着自己,清江虽然很疑惑,但是看玉京秋也不会告诉他,索性暂时不想这些。
“玉京秋,我会护着你。”
那青衫男子笑了:“既如此,便有劳上仙了。”
清江没想到他又刻意拉开两人距离,有些赌气:“妖王殿下客气,我先送你去前边疗伤。”
昆仑一段白雪,清风凛冽中,留下一摊殷红的血迹。
骨血,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