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锦葵》宝丽

10、第九章

　　天微微亮，还带着点夜晚的凉气。床帐外，一片狼藉，床榻上两双鞋子齐齐的放着。一双是新郎皂靴，一双是绣金红底新娘鞋。乳色的光线自东面床挽扑进床里来，床上的女子慵趴在床角，明明是闭着双眼睡着呢，却有本事将阳光吸引过去，像颜料一样均匀的洒在周身。

　　似是不满意，睡梦中狠狠地将手向身旁的人甩去，‘啪’！李致惊醒，待仔细一看，不由得不笑不得，自己家的娘子怨气颇重，睡梦中还不忘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张锦恍恍惚惚见醒来，回想昨日之事，只觉一片混乱，待记忆一丝一丝地涌来，张锦支着昏昏沉沉的身子便开始想着怎么报仇。自以为小心且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过李致，从满地散落的衣服中找到荷包，找出一小罐风油精，开始作战！

　　李致悄悄眯起一只眼，看见张锦煞有介事地歪着头像鼹鼠一样找着东西，身上还穿着摸胸长裙，露出白嫩的手臂，别提有多可爱了。见张锦小心地蹑手蹑脚的转回身来，手里拿着东西，李致觉得自己的乐趣来了。

　　张锦打开盖子，往手上倒了点，趴在李致旁边，刚想往李致人中的地方抹时，李致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吓得张锦滚下床沿，摔倒床榻上。

　　“呦，一大清早，小娘子要给我请安啊，受不起受不起……”李致带着刚睡醒的低沉声音打趣道。

　　“……呜”张锦疼得冒汗。

　　李致一看，情况不对。抄腰横抱起张锦，放在腿上，开始查看。

　　“都是……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张锦边抽着气，边控诉着李致的十恶不赦‘罪行’。

　　“烦了你一晚上……还是，劳烦您一大清早起来想偷袭我？”李致带着笑，问道。

　　张锦看行动已败露，索性把头猛地埋到李致怀里，默默地哭和流鼻涕……

　　李致看着一耸一耸的肩膀，开心地拍了拍张锦的‘嘟蛋子’，说：“作为补偿，哥哥给你画眉毛。”

　　梳妆镜旁。

　　李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画眉集香圆’，用帕子拿起做好的画眉墨，小心地在张锦秀气的眉上开始描摹，一阵小心翼翼后，描出一个却月眉。李致突然想起旧时候那位张先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回答汉皇帝说‘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张锦气鼓鼓地看着李致娴熟的手法，道：“这么熟练的手法，怕是帮不少姐姐妹妹画过吧。”

　　李致歪头一想，道：“是有你的不少姐姐妹妹给我画过，你的最好看，不信？我给你看……”

　　正想跳脚的张锦，却看见李致拿了白纸过来，铺开来一看，好家伙!近百个细心画的眉毛依次排列在纸上……

　　“喜欢你这几个‘姐姐妹妹’吗？”李致捧着张锦的脸问道。

　　“丑死了，不过还不错……”张锦闷闷地道。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之后，李致叫来门口候了多时的婆子丫鬟，一阵洗漱梳妆。

　　主厅。

　　李致在前，领着张锦进了房间，示意张锦给父母敬茶。张锦小心的行了礼，拿起丫鬟托着的茶，递向李父，不卑不亢道：“爹，请喝茶。”

　　“唔，乖孩子。”说完，眼神示意下人递上红包。张锦不知所措之时，一旁的钱絮心笑了，说道：“哪来的这么可人儿心见的丫头，收下吧，这可是你爹给你的见面礼呢！怕是不少呢……”说罢，一阵轻笑。

　　张锦这才抬头仔细看向二太太，估摸三十来岁，正宗的双眼皮，眼角的眼纹不显衰老却显得成熟韵味。体态微微丰腴，身着深墨绿色的旗袍，莲藕似地手上戴着墨玉镯子，极珍贵的镯子，可见这位曾经当过戏子的太太的地位稳固极了……

　　“谢过二太太，您请喝茶。”张锦深知眼前这位太太是极有手段又长袖善舞的，不敢得罪，只求安稳度日。

　　“真乖，看我今日也没准备”，说着，拿下头上一根碧玉簪子“这个啊，还是十几年前老爷送的插戴呢……”

　　“谢二太太”

　　“嗯……”

　　自从早晨请完安后，张锦便发现李致闷闷不乐的。逮着个机会便扯着李致的衣袖，问道：“小致子为了何事这般不开心！”

　　“……”李致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张锦。

　　“说嘛！”张锦自从嫁到李家后，泼劲是愈发的强盛。

　　“我娘都没给你留下什么……”

　　“我一点都不介意，其实你娘，私底下已经给我最好的了，什么破簪子根本比不上的。”

　　“恩？是什么……”

　　“劲来了？我才不同你说，换你急了……”

　　“我连娘长什么模样都是别人同我讲的……”

　　张锦心里默默地回答道，你娘留给我的，最最好的，是她的儿子，我的丈夫……

　　情到深处，无怨尤。

　　翌日。

　　法儿慌慌忙忙地跑来，嘴里还啐着什么，道：“真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姐你猜，大太太居然说动老爷，让老爷告老回老家廷州去了……”

　　张锦正看着书呢，听到这种消息，不知是哭还是笑。只得淡淡地道：“罢了罢了，这样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心里默默失望，本以为这几日张父对自己有所改观，没想到老姜是在唱这出……本就不该相信张父是对自己好的。

　　身旁的法儿还在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这分明是给小姐难堪，明日就是回门日了，晚两天又不是什么难事，这让小姐如何是好’。

　　从外回来的李致听见房里的热闹声，大致猜到八九分，跨脚进来，便挨着张锦坐了下来，说道：“法儿，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我就把你许给兴儿……”

　　“爷……可千万别，真的事儿，又没有故意吓小姐”明显的哭腔。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明日只要掩人耳目地出了城南就是了，往偏院城北一去就是了。”李致安慰道，心里其实也在打鼓，这张家在自己去提亲时态度也不错，怎么关键时候举家搬迁。

　　“可总有人知道我家搬走了……”

　　“你家住得偏，再说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大张旗鼓热闹的事，大家伙也不知道，大不了请官府‘内部’的人吃一顿，灭了这个话头便是了。”

　　张锦也觉得可行，便把这件事撂一边去了，可世间的事总归有个缘由，哪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