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计》红杏尚书

8、章七 教主

　　顾惜朝还不知道，他专门往金风细雨楼跑一趟的功夫都白费了。带出戚少商两个昏迷的手下只是顺手而已，也算对他前些日子里接连爬墙来看自己稍微表示一下。

　　那封煽风点火的密折已经原样由方应看交还蔡京，至于外面的骚乱，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借机生事，与他顾惜朝无干，六扇门要查自由他们去管。老家伙向东晨也被打发去寻那疯婆子，顾惜朝无事一身轻，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全身而退了。

　　他会搭救金风细雨楼的人，确是有意不想戚少商卷进去。只是他似乎忘了戚少商易于卷入麻烦事件的体质，而且多数麻烦还是戚少商自己招来的，比如在讨媳妇的半路上手痒打架，然后被来历不明的人诡异地托付了一把来历不明的剑什么的……

　　不过，像戚少商那样的人，眼下又坐着京城白道之首的交椅，遇上这种邪魔外道，不正是体现他英雄气概的时候么？顾惜朝有些自嘲地想，大概是多此一举了。只怕滇南那什么天绝地绝的鬼教派，堂堂戚大侠压根没放在眼里！

　　当然，前提是，没有长生谷出来的活死人在这里面搅和。他已经明明白白地警告过戚少商了，等戚大侠吃过两次亏，就该知道厉害了。

　　方应看小侯爷不光人长得俊，品味也是独具一格，小小的侯府后花园别看地方不大，假山枫柏小桥流水是一样不少。此刻天朗星明，晚风习习，方应看便与府上做客的顾惜朝在凉亭里对弈。

　　棋盘是一整块的瓷白羊脂玉石雕琢而成，每落一子，便发出清脆的玉石相碰之音，和着清风一起入耳，令人心明神清。盘中的厮杀并不激烈，两人都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徐徐落子，悠悠品茗。

　　“顾公子想走么？”方应看手里的扇子晃了两晃。

　　顾惜朝抬了抬眼，手指在棋盒里拈上一颗子，落入盘中，缓缓道：“小侯爷何出此言？”

　　方应看用扇子点点棋盘，“自然是从棋上看出的。只是不知顾公子想要退到何处？如果仅仅是不愿呆在我这里，本侯可得反省反省，哪里有怠慢了公子。”

　　“方小侯说笑了，”顾惜朝嘴角勾起，又落下一子，盘中局势稍变，隐约有风云起，“贵府好吃好喝礼数周到，顾某岂敢不满。这盘棋也不过寻常走法，有时候你总得放弃一些并不十分重要的领地，小侯爷以为呢？”

　　“一个人放弃什么，主要是看他想获得什么，能放弃常人不能放弃东西的人，一定想获得常人不能获得的东西。”方应看的白子尚处优势，但从顾惜朝上一子的落子来看，这点优势恐怕保持不了多久。

　　结果不出所料，顾惜朝的棋路忽然拐向凌厉险绝，简直有点两败俱伤的意味。方应看对付几十步下来，渐渐被黑子逼入绝境，不得已投子认输。只是心里反倒愈加肯定，京城武林的这场即将开演的大戏，顾惜朝还得唱下去。

　　暴雨过后的夜空，星星总是比平常亮上几分。

　　顾惜朝心里明白，向东晨近几十年来都没有出过长生谷，照方应看的岁数，是不该和他有什么交集的。可方应看却对他毕恭毕敬，所以一定是方家祖上与向东晨早有相识。长生谷医术卓绝，那老家伙年轻时出谷云游，手痒治好几个疑难杂症绝对是有可能的。方应看大概也是知道那老头的厉害，仅从内功上说，六扇门的铁手就至少与他相差三十年不止，偏偏皮相上还是铁手看着要老些……让人无语，那长生谷绝对是个变态老妖怪的出产地！

　　虽说在方应看这里呆着衣食无忧，但毕竟太过打眼。经过逆水寒一案，尤其是在知道世界上还有长生谷这种专产武功深不可测的老怪物的门派存在后，顾惜朝终于知道当年锋芒毕露的自己实在是有点天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用自己的前程、才华甚至一切，做了别人棋盘里的一个小卒，到头来输得什么也没有。他现在内敛了一些，小心翼翼了一些，不想让过多的焦点落到自己身上。

　　只是眼下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去哪里……顾惜朝一路想着走到了门口，忽然打住，房里有人！什么人会闯进侯府，在他的房里候着他？顾惜朝凝神戒备，猛地推开门。

　　一道破空之声伴着门开响起，顾惜朝向后一个鹞子翻身跃出，身在半空同时神哭小斧出手，鬼哭狼嚎之声带着劲风卷入房中！

　　屋内的人似乎知道神哭小斧的厉害，仓惶躲避，小斧“咔”的一声钉入墙壁。

　　“神鬼夜哭，好一个神哭小斧！”偷袭之人大大方方地从墙边走到桌前，斧子就挨着他的脸边。见到顾惜朝走进来，竟然还点亮灯，吹熄了手中火引，自我介绍道：“在下林觉南，见过顾公子。”

　　顾惜朝手一抬，墙上的小斧便飞到他手里，在袖子里一闪就不见了。顾惜朝站着没动，“顾某不记得与阁下见过面。”

　　“所以在下才特意告知公子在下的身份啊！刚才不过是想领教一下公子的身手，唐突之处还妄见谅。”林觉南手中也有一柄和方应看类似的扇子，只是不及方小侯那把白玉绦扇来得风骚。加上林觉南身量高挑，一身紫衣衬出白净面堂，五官说不上俊秀精致倒也柔和协调，总之就是模样不算出众，但看着让人舒服愉悦。

　　“在下是天绝神教的现任教主，想与顾公子谈谈。”

　　年纪不大混得倒好，顾惜朝微微挑眉，道：“天绝神教教众都是滇南蛮族，怎会拥一个中原人当教主？”

　　林觉南笑笑，“正因为是蛮族，才真正是看各自本事，谁厉害他们便服谁，不像中原。”

　　“既便是，又如何？”顾惜朝说得很直接，“贵教想在京城掀起风雨，但恕我直言，蚍蜉撼树而已。”

　　“世事如风，带走轻小的，埋掉重大的。埋掉大事物的，都是些细小的尘土。”林觉南抚着扇柄道，“顾公子是聪明人，一定知道，只要局设得好，多大的王八都会钻套。”

　　顾惜朝听了，脸上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如此，我们便来谈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