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之殇》末路黑羊

6、第 6 章

　　两个人四只手提满了装着精密仪器的黑色大皮箱，赶到了约定的射击场。当得知目的地是训练炮击的露天场地时，连奈斯都有些惊讶。训练枪击的室内场地极为宽阔，墙壁坚硬度很好，却没有被使用，而是选择了这种地方，那么那种武器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呢？
　　格兰狄卡少校的副官雷恩大尉已经在E-2区的休息处等候他们。
　　在少校与女性副官共同组装和调试仪器的时候，雷恩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或许是为了打破紧张的气氛，他开口说道：“格兰拿到了E-2区今天全天的使用许可，所以不用担心被打扰。”
　　“那太好了，那么他人呢？武器呢？”奈斯熟练地把Z机能检测仪接到电脑上。
　　“去接那个能发动武器的人了。”
　　听到有人能发动武器，不止是奈斯，连珍妮弗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是勘普法，就是棺里的人。”
　　“忘记了。”奈斯一摊双手。
　　“很想见她看看。”珍妮弗微微一笑，如同即将展开尾羽的骄傲孔雀。
　　但是当他们真正见到踱着惯用的闲散步子走来的优雅的白衣人，又有了不同的心境了。大吼着“那两条细细的胳膊能抬枪么”的是奈斯，认为“的却是很美丽不过你是没有胸部的男人我决不会输给你的”的就是珍妮弗了。
　　格兰狄卡把素不相识的人拉到一处进行了介绍。勘普法对于他只听过一次自己的名字就完全记下没有差错而感到些许的快意。不知道为什么而畅快起来的心情让他显得神采飞扬。看在珍妮弗眼里，却完全成了另一种味道。
　　临测试开始之前，格兰狄卡特意问了勘普法的状况。现在的环境比起他在实验室里不知好了多少倍，但某些似曾相识的仪器还是会让他感到痛苦万分。可是如果现在不鼓起勇气协助少校的话，以后再想克服这种心理上的折磨就更难了。勘普法深知这一点，却在抬枪的瞬间垂下手臂，闭上了蓝灰色的眼睛。
　　“是枪太重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扶着？”珍妮弗坲开胸前的卷发，挑眉看他。
　　勘普法努力驱赶着脑海里的东西。他低声在心里如自我催眠般呢喃。
　　亚特莱夫，你是自由的。
　　亚特莱夫，没有铁环，没有电击钳。
　　亚特莱夫，你是神。
　　不要忘却你的尊严。
　　终于，他成功地抬手，稳稳架住的枪里一阵能量聚合时的轰鸣，尔后，巨大的蓝绿色光柱从窄小的枪口里迸发出来，穿透了放置在一千米以外的所有测试材料。与其说是穿透，倒不如说是粉碎。
　　珍妮弗和雷恩愣在原地。奈斯吹着口哨用通讯终端呼叫了自己的一名部下。格兰狄卡则用左手捏住了右手的小指。隔着薄薄的白手套，他触到的是一枚坚硬的金属指环。
　　格兰狄卡有些混乱。一个月前军医拉奇塔·艾切尔给他的资料，初见勘普法时的情景，一个月的相处……变成刀刃的手掌……响声不断的Z机能检测器……所有的信息如同幻灯片，放映着，提炼出关键后重新浮现，再放映。格兰狄卡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什么了。
　　“珍妮，我让人运了新的实验材料过来。你去接他们。”
　　“是，以后联络材料的运送这种事就由我来做吧。”
　　“可是你那时候惊讶地呆住了。”
　　“因为那个太强大了啊。”
　　威胁拉奇塔时，他的手掌变成刀刃……分子重组？不，是身体细胞重组……
　　“勘普法，你还好吧？”
　　“嗯，似乎心理上的障碍已经没有了呢。”
　　“真是令人惊讶。”
　　“我的适应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强一些的，雷恩。”
　　“是吗？”
　　抗下不止一次的五百伏特电击……不需要任何装置发动Z机能……
　　“对。虽然没有完全根除，不过已经适应了。”
　　一千年前。他自称是一千年前的生物……勘普法，你究竟是什么……
　　“奈斯，我带材料回来了。雷恩大尉，能帮忙么？”
　　“这个要架设到两千米的地方，珍妮。”
　　“两千米吗？我知道了。——雷恩大尉，我们走吧。”
　　高雅，干净，像水一样……对！分子，不，是细胞，细胞重组时，他的手掌发出了水一样盈盈的蓝光。不用任何装置发动Z机能！他……在这一点上和我一样！我知道了。少校紫色的眼眸深处已不复方才的混乱。
　　勘普法，你和我是一样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将是我为数不多的重要同伴之一。不过，也有不太明了的地方……
　　低下头，格兰狄卡隔着手套用指腹摩擦着小指上的指环：这么想的话，只要拿掉这个，我也能发动那玩意儿了？即是说，枪支不能发动只是因为使用者本身能力有限、Z机能能量太低？啧，该死的地下组织，研发这么大威力的玩意儿是想做什么？不会是想开战吧？必须要联系塞鲁了。对了——！
　　“勘普法！”刚刚回过神的黑发少校猛地叫了一声。因为声音太大，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他。被围观的少校有些尴尬，慢吞吞地问道：“这是你第几次发动了？”
　　“……三次。”
　　“觉得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力量用过头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少校认真的表示出了关心。
　　“我知道。不要小看我，格兰。——我可是曾经连续三天发动超过一百次呢……”带着微微嘲讽的口气，勘普法表达了对被当作实验品而无力反抗的自己的不屑。其实他根本记不清发动次数——实在是太多次了——一百只是个估计数字。那时他因为休眠期中断力量不足，每天被折腾得直到休克。现在虽然能力仍未达到盈满状态，但他已经恢复了一半，而且他的处境也已变得好了太多。
　　“……！他们，那样对你！”在心里已经自动将勘普法作为同伴的少校握住了拳头。
　　蓝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像是苦笑又像是愤怒：“没办法，因为被压制了。我会干掉他们——我说过的。”
　　午饭时间很快就到了。格兰狄卡和奈斯忙着分析数据，雷恩负责搬动和运送各类测试材料，珍妮弗和勘普法则是能够去食堂打饭的仅有的两人。
　　成熟丰满的红发女性，与单薄美丽的纤细男性并肩走在一起。因为勘普法的白色衣服看上去与士兵们所熟悉的完全不同，所以被当成了某个种族的民族服饰。外表出众，气质高雅，金色流苏恰到好处地缀在衣角，勘普法并没有刻意编得很结实反而是随意乱绑的长发更让他添了几分优雅不做作的美。很多见到他的人都把他当做了某个行星的王子或贵族。干练的珍妮弗被当作了王子的护送人员。来访地球的其他行星元首在地球期间都由宇宙军保护，对于类似事件军人们早已见怪不怪。唯一的与过去不同的地方是这次的被保护对象受到了被偷拍、尾随甚至搭讪的热情对待。
　　对同僚们无礼的做法感到羞愧的珍妮弗试图依靠说话来缓和气氛，出于好奇心，她问了从听到起就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勘普法，我不明白。如果你不愿意参与曾经的实验，只要不扣下扳机就好了。你不配合的话，他们怎么能让你发动那么多次呢？”那样强大的能量在一天中要使用一百多次，还连续三天进行，普通人的话早就力竭而亡了吧？更不要说他们连发动武器都办不到。但是在当事人不自愿的情况下，不要说三次，只怕一次也发动不了。
　　“你听说过电击钳吗？我记得应该是这么长，三指宽，顶端有虎口，延伸出来的尖端之间可以产生高压电击。人的肌肉在受到电击时会出现麻痹，电压过高时就会产生痉挛。那么，把我的手指硬塞进扳机，再用不致死的电压点击手臂，只要这样的话，肌肉痉挛就会牵动手指，达到他们的目的吧。”用平淡得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就是这样”的语气，淡绯色的嘴唇里吐出了地下组织的暴行。勘普法咬了咬下唇，忍不住补充道：“我会抹杀他们的。”
　　在一次次被强大的电流通过，一次次重复被控制的屈辱之后，他只能让自己平静到这种地步。海纳百川，但在静默的水面下，隐忍的巨浪随时都能掀起怒潮。
　　“真的是……非常抱歉！”中尉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愧意，在他人因为痛苦的回忆而陷入不能举枪发动的境地时，她给予了冷酷的讽刺。想到自己的这种行为，珍妮弗不禁产生了强烈的自我谴责。更何况对方描述的情况，让身为军人的她也感到不能忍受：那样的痛楚，是能让军人都惨叫不已的吧？珍妮弗从心底里对勘普法产生了佩服之情。
　　明白中尉在为什么而道歉，勘普法大度地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
　　通过这件事两人熟络起来。开朗直率的中尉无疑获得了前水神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