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内廷和外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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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要说关于皇后富察氏和娴贵妃那拉氏之间的事情，乾隆并不是不知道其中大有文章，然而不管是对于传说中的刽子手皇后还是所谓的受害人那拉氏，乾隆选择了壁上观。对于皇后他尤其无情一点，知道皇太后让皇后下不来台，然而他并不打算为皇后说话。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思，他对皇后一向信重，四十年的夫妻，要说没有感情是假的，然而乾隆是一个皇帝。他是一个皇帝，所以，没有女人能够比得过江山的分量。外戚——乱权，这是任何一个明智一点的帝王都会谨慎处之的。
自从大清建国以来，要说外戚乱权似乎没有过，然而并不是没有苗头出现过。太祖的大妃富察氏意图勾结大贝勒代善，实在是有内外勾结之嫌，所以代善只能做一个铁帽子亲王；太宗的宠妃敏慧恭和元妃和世祖的端敬皇后因为盛宠，而使她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被视为继承人；孝庄文皇后对于世祖皇帝的事情尤其是后宫未免管得太多，未尝没有擅权之嫌；到了皇考那里，年羹尧隆科多先后落马，也是有防范外戚的因子，他们也实在是跋扈了些。
乾隆自认是一个重情之人，绝不愿意让傅恒陷入年羹尧隆科多的覆辙。然而，隆科多死的时候，孝懿仁皇后已经崩逝多年，年羹尧也是在敦肃皇贵妃薨逝之后被皇考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乾隆不愿意对皇后下手，也不愿意给永璂留下一个外戚专权的乱圈子。然而皇太后之于皇帝，实在是占了先天优势，一个孝字压下来，许多事情就算是皇帝也不见得能如何。而皇后，是永璂的嫡母。嫡母，意味着要儿子要顺从，然而嫡母却未必把儿子放到第一位。
如果说皇太后是为了降低皇后对于永璂的影响力——这件事实在是她早已经思谋依旧的事情，她不愿意做这个皇宫里的一个被边缘化的人，偏偏富察氏和那拉氏一向关系不错，永璂对于这个嫡母也是敬爱有加，所以当永琰摆出一副很疑惑的表情好奇的说起“为什么一向身体不错的娴妃母突然就生病了，十二哥可是刚迎娶了出身名门的嫡福晋啊，正要到享福的时候了”，皇太后一下子就阴谋化了，当然也许她只是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借口而已。
皇太后认为，自己一向对那拉氏不错，自己的娘家还和乌拉那拉氏家联姻了，十二福晋也是钮钴禄氏，这能保证以后自己娘家和新君的有效互动。可是那拉氏居然病了——她比皇后可要小五六岁，的确一向身体也是不错的，至少比之早年因为生产太过频繁然后又高龄生产以致不育的皇后身体要好多了，为什么皇后没事而年纪更小身体更健康的那拉氏病了？不管皇后有没有做什么，在这个很敏感的时候——乾隆龙体不豫是宫里公开的秘密，皇后活得好好的而娴贵妃病的渐渐起不了床就是值得让人疑惑的一件事情。
要是娴贵妃那拉氏就此死了，皇太后这样的行事，至少能够损害皇后一贯的形象，让她在永璂心目中的地位大为下降，那么皇太后这个祖母未来的太皇太后才能继续得到来自皇帝的信任和敬爱；要是娴贵妃侥幸不死，那也是在皇帝的嫡母和生母之间生出隔阂来。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关系不好，而太皇太后早已和圣母皇太后有了联盟，这对于现在的皇太后并且极有可能升级成为太皇太后的钮钴禄氏不是坏事。要不然，一个后援强大的母后皇太后，对于太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都不是好事！
虽然这个年代，一般人家认为媳妇是内人而闺女是外人，很多贵重的东西和精巧的手艺都是传媳不传女，但这仅仅是就家族来讲而已。至于私人感情，尤其是婆婆和儿媳妇之间的感情——婆婆和儿媳妇相处的时间绝对要多于别的家人，则是完全相反的。就算是平日里再和睦再融洽的婆媳关系，到了关键时刻，婆婆是绝对不会把儿媳妇护在身后的。更何况还是婆婆和儿媳妇之间争权夺利的时候，儿媳妇就更加碍眼了。
这是皇太后的算盘。皇太后的谋算在乾隆眼里简直就像是摊开的一张没有任何着墨的宣纸，干净清楚明白。但是乾隆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皇太后所谋求的利益相对于乾隆来说不值一提，何况皇太后的手段也符合乾隆的期望——要压制一下富察家，决不能容忍富察家就此坐大。富察家本来就是根深叶茂的世家大族，历朝皆有名臣，要不然当年雍正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岳家给乾隆了。
乾隆很喜欢富察家，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敬重皇后，更有一部分原因是富察家的人也个个争气。在乾隆身体健康并且没有留着富察氏血液的皇帝等着接手皇位的时候，看着这样争气的皇后娘家，乾隆很高兴。然而在乾隆自己圣体违和并且继承人年幼势薄的时候，乾隆心里开始担心起来。历来那些气焰喧天的外戚，并不是在一开始就气焰嚣张的，而是在成为皇帝的舅舅——与血缘关系没有必然联系——的时候才煊赫起来的，尤其是嗣皇帝年幼的时候，就更容易外戚弄权了。
乾隆的心思很好猜，他不愿意后宫对嗣皇帝的影响过大，不管是来自皇帝舅家还是皇帝妻家。至少在永璂真正成长为一个年轻的有为的皇帝之前，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都需要能够平衡的势力。那拉氏既然病倒了，他自然不会舍不得一个皇贵妃之位；若是那拉氏现在就死了，他也不吝于给她一个皇后名分。就算是那拉氏仍然身体健康，在名分上依旧矮了富察氏一阶，富察氏真有什么要求，就是那拉氏也不好驳，那就只有请辈分最高的皇太后来压场了。而前朝，乾隆一面给五格格和福康安明旨赐婚，却是盼望富察家包括皇后就此心满意足不再要求更进一步，最好从此收敛一切心思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保着永璂。
乾隆靠在引枕上，看着大学士刘统勋草拟的圣旨，仔细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谬误，便道：“用印。”自有掌印太监小心取来玉玺盖在明黄的圣旨上。乾隆看着刘统勋，忽然恳切道：“先生家学渊源，又是天子肱骨，朕近来精力日衰，永璂年幼，以后还要先生辅佐才是。”
刘统勋心里一突，这话实在是不太吉利，他只能下跪，泣道：“皇上当保重龙体才是。十二阿哥聪明贵重，大有风范，若是……，老臣自当鞠躬尽瘁。”
乾隆点点头，只道：“将这两份圣旨发下去吧。”刘统勋跪安而去。这两份旨意，一份是阿里衮之子丰僧额任提督九门步军统领，也就是通常所谓的九门提督，主要负责北京内城九座城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实际为清朝皇室禁军的统领。而另一份旨意，却是传到索绰罗氏福伦家，因为福尔康战死沙场，堪称忠烈，晋封固山明珠格格为多罗格格，福伦赐二品衔，在散秩大臣上行走，其子赏给骑都尉爵。
乾隆养了一会神，又让人去给内务府传旨：“皇后千秋，循例筹办。”
乾隆既然都下了旨意，往皇后宫里走动的人更加热闹了些。这几个月以来一直为皇后打抱不平的阿萝心里也放下一块大石，她是皇后侄女又是皇后的儿媳妇，亲密不同旁人，从皇后那里有了软禁结束的迹象之后便进宫来请安，如今有了这个明旨，更是来得勤快了些，惹得景娴也要打趣：“你们新婚夫妻，只管往我这里跑，永瑆回头别往我这里来抢媳妇吧？”
五格格很不给面子的笑起来。阿萝撒娇道：“那我还就不走了，他要是敢来，就让侍卫们打出去！”
景娴无奈摇头，五格格立刻反驳道：“要是真这样的话，只怕我们十一福晋先就心疼了，哪里有人敢碰他一指头！不怕十一福晋提着剑在这北京城里追着人家打啊！反正我是没有这个胆子的，更别说那些侍卫了！”富察家家风好武，十一福晋也不例外，武力值比之永瑆高多了。
于是长春宫里一片和乐，不管是景娴，还是在座的永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永瑹福晋那拉氏等人都笑起来。
景娴意思意思的拍了五格格一巴掌：“你呀，就是嘴上不饶人。到时候永瑆一心疼，你可就倒霉了，还不赶紧道歉去。”
于是五格格便果真起身给阿萝行万福礼：“我年纪小不懂事，嫂子别和我计较。”她本来比之阿萝也就是小了几个月，两人的关系和称呼都很纠结，这时候这样正经的赔礼，反而更加让人掌不住发笑。
阿萝笑着道：“你还在这里作兴呢！前几天我去佟佳氏承恩公府上，倒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心心念念要嫁嫁给表哥呢。”
景娴思量一回，道：“我记得富察家有一个姑奶奶是嫁到那府里去了吧？”
阿萝忍笑道：“可不是么？那姑奶奶辈分大，年纪却不大，她女儿才六岁，小时候就念着要嫁给我哥哥呢。前几天据说还哭鼻子了。”
阿萝哥哥不少，但是能让她拿到这里来打趣的人，也只有福康安了，于是众人看着五格格再度发笑起来。说起来，五格格和福康安也是表兄妹，虽然血缘关系比较远。
五格格笑着抱住景娴的胳膊撒娇，景娴便道：“既如此，让他们家的夫人进宫来的时候把这个小格格带来给我们看看，何等样人竟然敢跟公主抢额驸。”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内廷和外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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