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燕七月

29、第二十八章 万水千山凭谁去，迷雾散尽如仙境

　　第二十八章万水千山凭谁去，迷雾散尽如仙境
　　初晓
　　碧草初报秾，盈盈一风举。
　　晓露缘清寒，别是光离陆。
　　特特马蹄香，云云人世许。
　　乌鹊不知愁，只为忙新居。
　　由于排风身体不适再加上要投店住宿，所以马车路上走走停停，也走了有两日之多了，这一路，排风显得很是虚弱，脸色也越发苍白了，胸口的伤有时像火的烙印，灼得她生疼，有时候却发寒，犹如掉进冰湖。她疼得不是那么厉害的时候就会偷偷躲进被窝，疼得受不了就咬紧牙关，直到唇间咬出血丝来。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疼得叫出声来，皓南不顾一切也会输真气给她，而这几日她观他脸色，貌似一天比一天苍白，她想要拉他的手，他总是不自然地把她的手拨开，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十个手指上都是伤痕。每每想到此，她几欲落泪，可是若被他看到，他心中不安却又不是她所要的。
　　她偷偷在被窝里抹干泪痕，咬紧牙关，心里默念，只要到茱萸峰就好了，只要到茱萸峰就好了……
　　而马车外，马背上的三人却都是心事重重。
　　随着离汴京城越来越远，皓南的心也越来越沉重，就像是千斤的巨石压得他残喘不息。
　　刑天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去。
　　上官无云走在最后面。
　　刑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上官大哥，我们还要行多少时日才能到覆釜山啊？”
　　无云在后面接话道：“大概明日清晨能到覆釜山脚下，茱萸峰高峭难行，杨姑娘伤势过重，恐怕我们得做个木筏，几人轮流把她拉上山。”
　　皓南听见此话，却又是想起那日在一线天崖顶，他一掌打伤了她，随后点了她的穴位，在木筏上拖着她去卢善衡那个狗贼的家中。途中她不肯饮水，他摸准了她的性子是一定会被他的言语所激，于是出口讥讽，她终于喝了水了，他才定下心来。
　　想到此，他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刑天和无云闲聊着，无非是关于覆釜山的景观之类的话题，他也不接话，默默地跟在马车后面，双耳却留意着马车内的声响。
　　他听见她在笑，可能是听了什么好笑的故事。
　　他也笑了。
　　马车停在树林里休息，夜色也逐渐降临了，穿越这片树林就到了覆釜山的脚下。今夜的天空如墨，疏星月朗，明日应是好天气。
　　他踏上马车，发现花灵已睡去，排风微笑着，专注地看着他。
　　他从衣襟内摸索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倒出了一颗药丸。
　　“这是梨香丸，对抑制你的伤势有好处，你服下之后早些歇息，明日才好有精神上茱萸峰……”
　　她默默接过那颗药丸，然后吞咽了下去。
　　“皓南，你也早些休息，这几日你为了我，输了很多真气，身体恐是支持不住……”
　　他点头，便下了马车去。
　　马车外，刑天正在一棵大树下生火，他便走过去，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然后闭上眼睛。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啊，到山洞的时候我们衣服都淋湿了，那次也是我生的火……”
　　无云走过来，淡淡说道：“人世间所谓缘，到底是何种东西？”
　　“我不知道什么叫缘，我只知道能跟着大哥，我就开心了……”
　　皓南还是紧闭双目，说道：“刑天，你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
　　无云却只是淡淡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的时候，刑天揉了揉双眼，发现身边的火堆早已熄灭，只有缕缕青烟随着早春微风的吹拂缓缓飘动，而皓南和无云二人却不见了踪影。他四处观望，三匹马安然地在旁边吃草，而马车内也毫无声息，花灵和排风应还未醒。
　　他站起身来，正要四处找寻时，娑娑的树叶摩擦的声音由远至近。他抬眼向晨光斜射得方向望去。
　　只见皓南和无云一前一后从树林的那头走过来。阳光倾泻在他们身上，两人的白衣显得很是耀眼。
　　衣袂风飘，萧萧如玉。
　　一人冷峻，一人温润。
　　刑天笑道：“大哥和上官大哥是去哪里了？害我好找……”
　　两人也不答话，径直向这边走来。
　　直至走到跟前，刑天才发现，两人的衣角和发梢都沾了些许霜露，还有残破的树叶。
　　无云走到火堆边，拿起旁边的树枝，拨弄了下火堆，哧哧的火烟冒起。
　　“我们再行一个时辰，应可到覆釜山了，还是准备干粮，让两位姑娘吃了好早点上路。”他说道。
　　刑天立马跑到马车边，敲了敲窗户，喊道：“喂，起床了……”
　　吱呀一声响，窗户打开了，露出花灵略显惺忪的眼：“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叫喂，我有名字，我叫花灵……”
　　刑□□她翻了个白眼说道：“叫杨姑娘起来，我们吃了点心就要赶忙上路了，再过一个时辰大概应能到了。”
　　花灵瞪了他一眼，关上了窗户。须臾，她从马车上下来，接过刑天手里的点心，然后又爬上了马车。
　　过了没多久，几人便开始上路。

　　马车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进了一片很大的密林。影影绰绰，云气环绕，，烟波飘渺，若说是仙境也不为可。
　　太上之境，莫过如此。
　　直可谓，流霜碧影那堪寻，须向月中求所得。
　　刑天不禁看呆了眼，久久也闭不上嘴巴。
　　穿过飘渺的树林，就到了山脚下。无云和皓南准备好了木筏，花灵把排风扶下马车，然后让排风躺在木筏之上，又把马车中棉被取出来盖上。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由刑天拉动木筏。皓南往山上望去，只见云雾环绕，不见峰端，远远看去，茱萸峰真如倒扣的大锅一般。山间奇峰怪石，萦青缭白，仙风回荡，薄纱绵绵而覆，堪称洞天福地。
　　刑天拖动木筏，几人向前走去，却见向前方出现一道通往茱萸峰顶有千阶云梯栈道。栈道之上久未有人修缮，早已残缺，只是一眼望上，却看不到尽头。
　　花灵把排风从木筏上扶起来。
　　“风姐姐，可以走吗？”
　　排风点点头：“辛苦刑天了，我可以走。”
　　花灵便扶着排风，皓南紧随一边，几人便爬上了云梯栈道。
　　一路向上爬去，山路到很是平坦，覆釜山满山覆盖着密密层层的森林，其间有深邃幽静的沟谷溪潭，千姿百态的飞湍瀑流，如诗如画的奇峰怪石……风景瑰丽多姿。
　　排风看着这风景，心中的郁结之气忽觉少了很多，她看看花灵，又看看身边的皓南，再看看前面的刑天和无云，忽然觉得如果能够和这几人在覆釜山呆上一辈子也是愿意的。只是不知他可愿意与她在此地农田耕种，遍植花草。
　　她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看皓南。
　　他的侧脸很是好看，额间有细细的汗珠，眉眼很是俊朗。她正看着，却不想，他也回过头来。
　　他凝视着她，却发现她本是苍白的脸微微红了，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看了稍稍一会，便回过头去。
　　这一路的云梯栈道虽然很长，可是排风却觉得，要是能更长该有多好。
　　行了不久，就到了山腰，雾气弥漫地更加厉害，树林把云梯的路都掩盖了起来，隐隐地看不到前方的路。
　　“小心！”无云高喊了一声。
　　排风扭了一下脚，踉跄了几下，有只手扶起了她。排风扭头一看，是皓南。雾气越发浓烈起来，已经到了不见五指的地步。
　　她喊：“皓南。”
　　“我在。”皓南拉起她的手。
　　“花灵他们呢？”她焦急问道。
　　皓南答道：“好似只有我们二人，其他人不知去向。排风你拉紧我的手，我带你出此迷雾之境。”排风点头，紧紧攥着他的手。
　　他的手心很凉，但是她却觉得温暖。
　　四年前，他跟在她身后，一直送到她宋营，她心中虽恨他不救廷贵性命，执拗着对他一片好意不理不睬，可是最后她还是开口问他：“耶律皓南，你究竟想怎么样？”哪知，这次的分别竟然换来是沙场的兵戎相向。若是再让她选择一次，她还是会和当初一样么？她还是会！
　　只是此刻，她明白，她再也无法放开他的手，即使粉身碎骨，她也不愿。
　　他一路上，甚少言语，可是她却觉得，她能看懂他。
　　迷雾逐渐散去，前方传来潺潺的溪水声，灵动如铃，清脆叮咚。他拉着她往前走去，水声越发大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方从天而挂的瀑布，水花飞溅，萦绕成水雾囷囷，潭中墨绿，清澈见底，溪石圆润，水草丰茂。
　　皓南把排风扶到潭边一块石头坐下，随后坐在她身边。
　　“皓南，你说我们要是能住在这一辈子，会有多好啊！”
　　“等你好了，我们在这多留几天，好好赏赏风景！”他说道。
　　“如果我死了，有件事我一定会后悔。”她望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什么——”
　　她仰起头，慢慢把唇贴到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想要说的话。
　　他一愣，只觉得胸中一阵暖意。
　　她的唇很是温暖，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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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南，你说这里像不像一线天？”
　　“哪里像？”
　　“很像啊……你看，只有我们两个人，等我好了，我们去汴京城，我请你吃大烧鸡啊，当时我答应你的，可是一直没有兑现……”
　　“傻瓜，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吃……”
　　他的脸上一丝红霞闪过。
　　“你说如果我们那天没有爬上崖顶会如何？一辈子呆在一线天吗？”
　　“当然不会……你饿吗，我帮你找点吃的？”他站起身，却看见天边飘来一丝灰暗，把瀑布的顶端都笼罩住了。
　　“不好，要下雨了，我们得快点找地方避雨。”他赶忙扶起她，在四周寻找避雨的地方，四下一看，潭子的左后方有处被树遮盖的山洞。
　　那山洞很是隐秘，洞口青苔处处，树枝横斜。
　　皓南扶着排风走进洞去，洞口很小，可是洞内却很开阔，但是进到里面，光线却昏暗下来。听外面的声响，好似下起雨来，雨声混着瀑布的声响，透着山石传进洞来，隐隐透着闷闷的声响。
　　皓南拿出火折子，在山洞里找了一些干树枝，生了火堆。
　　排风忽觉胸口又开始疼痛起来，额间冷汗直冒，她咬紧嘴唇，甚至蜷缩成了一团。
　　“排风，你怎么样？”皓南连忙把她背转过去，运起周身的真气汇于手掌，然后把真气输给排风。
　　“排风，你要撑住，雨停了，我们就上茱萸峰峰顶，你要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