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燕七月

25、第二十四章 昨日愁肠昨日结，今日恩怨今日偿

　　第二十四章昨日愁肠昨日结，今日恩怨今日偿
　　那夜雨如珠，帘帘而下。
　　她看不清楚，是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眸，还是往事实在不可堪破。
　　他凝眉： “我和你是生存在不同世界的人，我们根本不可能……”
　　她却咬紧嘴唇，执拗地说道：“你跟我回天波府啊，太君他们可以帮你……”
　　“我跟你回去，不管你到哪，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到哪，我都跟着你……”
　　“但我真的喜欢你……我会等你……”
　　他却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怕我利用你……”
　　“我死也不会后悔……”
　　这一切，应是真的。
　　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内心深处有这么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子，她忘了他，彻彻底底遗忘了他四年，毫无征兆，毫无预警。
　　这一路，她再也无话。

　　花灵一脸狐疑，可是又不好多问。
　　两人在无云楼找到上官无云之后决定随着蜜蜂小黄，去找那两个黑衣人。花灵从衣襟内拿出小瓷瓶，放出了小黄。
　　小黄嗡嗡作响，开始旋转飞舞。
　　“小黄，帮我找到他。”花灵弹指一挥，空气中飘散一阵淡淡的幽香。小黄便循着这淡淡的幽香，向远处飞去。
　　三人跟着小黄，向着它的振翅方向奔去。
　　一路上，无云对二人多加叮嘱，希望她们凡事小心为上。
　　而排风因为心事重重，倒是没几句话听进心里，花灵则是微笑说道：“有无云哥哥，怕什么——”
　　无云看着排风一脸愁容，却不知如何劝解，一时三人之中，只有花灵一人时不时地说些话语，其他二人反是无话。
　　穿过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三人又开始往城北的方向奔去。
　　“怎么又回到了此处？”排风抬头一见，又是那家名为五斗解酲的酒家，不禁满腹疑惑，心中暗暗忖度起来。虽有疑惑，但也不便明说，只能跟着那小蜜蜂一直往城郊的方向赶去。

　　却说皓南等花灵和排风走了之后，为免除后患，立时处理了达昂赞的尸首，然后才去了五斗解酲与刑天会和。
　　当皓南踏足五斗解酲时，推开屋门，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掐指一算，不禁一惊，但随即脸色又稍稍稳定下来。
　　“果不出我所料，那吐蕃人果然是云古上人的弟子，如此，看来要和云古商谈合作事宜恐是不那么容易了。我刘皓南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何况一个小小的云古。”他轻轻一笑，执起桌边的茶盏。
　　“大哥，你回来了——我刚刚好像看到杨——”刑天见屋门没关，径直走了进来，只是看到皓南抬眼瞥了他一眼，就开始言语吞吐去来，脱口又道：“杨——姑娘——”
　　皓南却只是不回答，只是说：“刑天，云古那边已经来了回信，看来我们会面的时候到了。”随后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刑天。
　　刑天展开信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点头道：“果然不出大哥所料，云古此人确实有意和我们合作。”
　　“云古此人，名为出家人，实则私欲很重，吐蕃王委他国师之职，看来野心不在小。不过如此也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正好借此机会，私下结交他们，为将来复兴大业备万全之策。”
　　二人说话间，便决定按照云古信上指示，前往约定地点。
　　皓南付清了店家的住店钱，便和刑天走出了五斗解酲，往城北走去。

　　步出汴京城，皓南回首遥望，那城楼上汴京二字郝然在目，总有一天，他要带着他北汉的铁蹄，踏碎这汴京城的浮躁与喧嚣，亲手捏碎那把高高在上的华贵龙椅，能看着宋氏皇帝匍匐在他的脚下，他才能真正会心微笑。
　　要真正胜利，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这一点在他还是孩童时代，面对着一线天冰冷的地下皇城，从他那变态的皇叔手心里辗转求得一夕生存之时就早已知道了。这世上无心之人太多，自己也不过其中之一罢了。
　　他的脚步越发地快起来，急着要奔向那未知的命运。
　　前方是影影绰绰的树林，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越是走进树林，那股阴冷之气越是急煞起来，仿佛从脚底下生凉至头顶，刑天不禁打了个冷颤，捏紧了手中的赤乌剑。
　　穿过树林，前方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竟是一鉴小湖，湖面升腾起薄薄的白雾，袅袅水波，如临仙境。
　　皓南收起手中折扇，缓步踏入。
　　二人往前走去，发现前有一曲桥，连通着一阁亭台。而亭台之上，背坐着一位吐蕃人装扮的高僧，左右立着两个侍从。
　　皓南向刑天做了一个让他停止的手势，就折起衣袖，负手，旋踏几步，向着那亭台飞去。
　　云古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缓缓转过身来。
　　皓南细细打量他一番，他深目高鼻，浓髯大耳，宽大红衣僧袍一挂，双手合十，脚着红屐，胸前挂着饱满的碧玉佛珠一串。
　　“云古上人，真是好兴致，居然相约在此。”皓南稳稳站定之后，轻开折扇，微微摇动。
　　云古转身，双手合十，朗声说道：“早就听闻大辽耶律国师的盛名，今日一见，果真器宇轩昂，腹有乾坤。宋辽两国如今边关紧张，国师居然以身犯险，深入宋境，早知我吐蕃有和大宋议和之意，却还敢相约一见，此等胸襟，非常人能比。”
　　皓南含笑：“得上人谬赞，今日相约上人，是想和上人做个交易。”
　　“愿闻其详。”
　　“敢问上人，此次和议可还顺利。”
　　“吐蕃本想用圣僧摩罗叶的碧血佛珠交换大宋的佛心舍利，哪知，佛心舍利却在不日前被盗，虽已查获贼人，可是佛心舍利却至今不知所踪。不过涉案之人正好是太师庞籍之甥，庞籍散了一半家财，方才消了我心头之火。”云古一听皓南此问，话语间依然带着愤愤不平。
　　皓南收起折扇，抬眉笑：“听闻这佛心舍利乃佛家圣物，想吐蕃王求取佛心舍利是想为吐蕃太后祈求长寿而求，如今即使庞籍散尽全部身家，恐怕上人也难以对吐蕃王有个很好的交代。汉人有一日曝十日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说法，想必上人也是知道的。”
　　云古沉吟不语，深深思索。
　　正在此时，亭外守卫进来，在云古耳边耳语几句。
　　云古脸色大变，脸上青筋蹦出，手中的茶盏也尽捏了粉碎，怒道：“到底是何人，他可看清。”
　　守卫摇头：“普安说光线昏暗，并无看清那人容貌，但是知道是由何人引起的。”随后他倾身下去，又在云古耳边低声说道：“听说，那女子名叫——”
　　皓南一听这几句言语，便知杀达昂赞之事已传到了云古耳中，不过幸好当时在暗巷，光线昏暗，想是没有被人看清容貌。他倾耳细听，想听清楚那守卫的话。
　　“那女子自称杨——排风——”
　　皓南一惊。

　　刑天站在湖边遥望，远远地蒙着白纱一层，看不清几人的面貌。
　　于其心中，一直希望大哥能实现他平生所愿，早日光复北汉，自己跟随他这几年，何尝不是世事看遍，只是据他所知，这云古上人为人奸诈狡猾，似乎不好对付，不知大哥到底谈得如何。
　　他拈起一片树叶，放置唇边，悠悠地竟有音乐飘散。
　　吹着吹着，曲调竟有些像是那日皓南所奏的《长河引》。
　　眼前的那小小一鉴湖泊，竟渐渐湖波扬碧，泛起涟漪层层，湖中央郝然水汽升腾，变幻万千。
　　他静静吹着，曲调悠扬。
　　忽然耳边有些许脚步声，往这湖边跑来，辨其足音，应有三人，其一脚步沉稳，武功应是不错，其余二人脚步轻柔灵动，应是女子无疑。
　　他悄悄躲至树后，想要看个究竟。脚步声越发近了，他探头一看，却看到上官无云、排风和花灵向湖边奔来。
　　他心中一惊，道：“不好，居然是他们三个。”如今不能打搅大哥和云古的和谈，但是要逼退他们又何尝容易。
　　他几步向前，手把赤乌一横，喝道：“站住！”
　　花灵抬眼一望，见是刑天，怒道：“果然是你！”
　　排风一见他手中的赤乌剑，便知他是那日夜探天波府之人，也是那日大相国寺自己追踪之人，她手把烧火棍，在手中旋了个棍花，说道：“快把佛心舍利交出来——”
　　刑天一见三人，那个瘦削男子正是大相国寺与大哥交手的人，自己拼尽全力，应也能抵挡下来，但是若再加上排风和那个丫头花灵，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杨姑娘，佛心舍利是何物，在下从没听过。”
　　花灵怒道：“那日你刮花了我的脸，杀了我的小花，你——你——还抵赖！”话音未落，右手一扬，袖口中飞出一道黄丝带，向着刑天飞去。
　　刑天一个转身，左手扯住了飞来的黄丝带，右手的赤乌一旋，听着“刺啦”一声轻响，那道黄丝带便化为碎片，飘散在空中。
　　上官无云一看这阵势，便知刑天功力绝不会比自己逊色多少，于是运气于手心，向刑天飞去一掌。
　　排风见三人打斗起来，寻思那黑衣人必在离此处不远之地，于是趁刑天和花灵、无云交手之时，往湖边飞快跑去。
　　她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而刑天一见排风往里跑去，心中大叫不好。于是飞踏几步，向着花灵肩头略略击打了两掌，花灵轻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丝，身体不稳，顺着掌风往后跌去。无云急忙跃起，接住了花灵，旋了一个身，便稳稳落在了地上。
　　他把花灵扶好，掩于身后，随即一个飞跃，挡住了正要跑向湖边的刑天，两人又开始纠缠起来。

　　湖上飘渺，亭台耸翠，远远倾听，亭台上似有人声。
　　那人背对着她，白衣长衫，青丝如瀑，指尖的纸扇悠然轻摇，一派江南公子的模样。
　　一定是他。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她凭着背影还是能一眼便认出了他，似乎不需要彼此眼眸的确认，她便知道是他。
　　她步步向前，越是靠近越是心慌。
　　那人似乎察觉了她的到来，慢慢回转过头来。
　　她猛地抽了一口气，好似不能呼吸般。
　　真是他。
　　那双眼睛，即使是在梦里，她也认得清楚。
　　他似乎看到了她，眸光中露出了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可能那表情从没出现，只因这是她心中所想，原来这人在她心里，已经这么深了。
　　她飞身向前，快步奔向湖中亭台。
　　她伸出手，缓缓说道：“快把佛心舍利交出来，杨家不能因你而背上犯上作乱之罪。”
　　云古一听“杨家”二字，脸上顿时青筋爆出，厉声问道：“你是杨家何人？”
　　“杨排风就是我！”
　　“你就是杨排风，那我的徒儿达昂赞可是你所杀？”云古一听她叫杨排风，一掌拍下了身前的桌子，厉声问道。
　　“你是说那个吐蕃僧人，他作孽太多，死有余辜！”
　　“你该死——”云古一听此话，大怒，右掌汇聚一股真气，向着排风而来。
　　皓南一惊，知道云古这一掌，功力不浅。他连忙打开折扇，向着云古的掌风挡去。霎时，小亭中掀起一阵掌风，把湖中的迷雾散去了大半。
　　排风一见此情景，顿时愣住了，他居然救她？
　　“上人息怒——她是杨家人，若是杀了她，杨家定不肯罢休！”皓南好言相劝。
　　“国师，此女害了我徒达昂赞枉死，又偷听了我们的谈话，留不得。”说完又要飞身上前。
　　排风连连后退。
　　正在此时，从湖边树丛里飘来一道黑影，一把利剑闪着寒光，向着皓南的胸口刺来。“耶律皓南，纳命来！”那黑影口中喊着，一把利剑凌厉得让人胆战心惊。皓南被那剑光刺得眼前一花，只能打开折扇，挡住那人直向他胸口的利剑。
　　湖中水花四溅，那人一身的黑衣，虽然蒙着面，但是眼中的杀气却不容忽视。
　　云古一见皓南被那黑衣人缠住，就举起右掌直直地向排风的胸口猛打过去。
　　“受了我这烈焰掌之毒，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小丫头——”
　　她犹如落花般跌落在地，随着风就要消失一样，眼前浮现的是云古狞笑的脸。
　　她就要死了吗？
　　可是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还没有回来，她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