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瓶邪）》贞儿的冰淇淋

10、追忆10

　　走了好一阵，二人额头都已见轻微汗水，终是到了湖边，张起灵寻了块手掌般的石头抛向湖心，石头碰到湖心又弹起一尺。张起灵放下心，小心拉着吴邪一同上冰面。

　　随后跟来的王煜城潘昊天远远的跟在后面，张起灵本不让他们跟着，可他们一个是帝王，一个是丞相，哪个出了差错都是掉脑袋的事，于是只好偷偷跟在身后东躲西藏，唯恐被两人看见，样子甚是滑稽。

　　到了湖心张起灵停下脚步，将吴邪的手放到唇边，小心的呵出暖气，笑着问，“怕不怕？”

　　吴邪轻笑笑，摇了摇头。

　　张起灵将他冻的发红的双手揣进袖子里，直接触着自己温热的肌肤，轻轻将他拥入怀中。

　　火热霎时将吴邪冰冷的手暖过来，却听得他有些沉闷的声音。

　　“吴邪，起灵真的不想打仗。”

　　吴邪知他心思潮涌，劝慰道，“公子即为一国之君，诸多事宜皆是身不由己。而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够随愿而为呢？只若心甚清明，熟知己行是非对错，纵是结局不令众欢，也应无憾矣。”

　　张起灵闻言只轻轻摇头，目中迷离犹未减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两兵交战，苦的是百姓。战死之兵，亦是人身父母所赐，与皇帝又有何区别？”

　　“公子慈悲清明，此乃百姓之福，只是有许多事情也不是帝王可以掌控的，公子实不该因而悲伤。”

　　张起灵稍顿了顿，缓缓松开怀抱，对着那双沉静安然的双眸，默然半晌，低声道，“吴邪，如果有一天。。。”

　　犹豫再三，终是再说不出半字。

　　望着吴邪一脸询问的表情，带着一丝自嘲的轻笑，“没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吴邪，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没用的帝王？”

　　吴邪急忙摆头，“陛下不愿战起，只是心系黎民，而非惧怕战乱，这也是大胤的福气，何来无用呢？！”

　　张起灵望着那至诚的面容，笑得更深，即而放松了表情，带着一丝不屑，“吴邪，你又犯规了，又在唤我陛下。”

　　本来都说好出门在外一律改了宫中的称呼，方才一时情急吴邪说溜了嘴，见张起灵玩味的看着自己，想起昨晚被他指尖轻弹唇间的情景，心中慌跳如鼓，头深深垂了下去。

　　张起灵见得此景笑容更为灿烂，附在他耳边轻语，“要怎么罚你才好呢？”

　　吴邪稍稍一怔，慌乱中退后半步便要跪下，张起灵顺势揽过他的身子抱起，暇白冰面上脚印所到之处皆呈出优美的圆来。

　　吴邪，如果有一天，起灵不再是帝王，你愿意，同我一起离开吗？

　　未能道出口的话，只有深深的埋进心底。曾千百次的辗转，到头来，终是不敢问出心中所想。

　　怕的是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心恋落花。。。

　　不远处王煜城潘昊天笑看着甜蜜的二人，吴邪素白披风扫起翩翩飞雪，随着旋转的弧拢住幸福的身影，仿若天地间的一切俱不得见，只有那两人愉悦的笑声在空旷的山际间回荡着。

　　也不知转了多久，直到张起灵觉得累了，才将吴邪缓缓的放下来。

　　见张起灵方才的阴郁已褪去，吴邪安下心来，柔着声音道，“时候不早了，公子该回去了。胖厨说今日要做公子最钟意的菜肴，想必也差不多了。”

　　张起灵点点头，望着那双欢愉的眼，暗自欢喜着，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这样笑了。

　　“走吧~”

　　一声轻语后，再次执起了手，一同向岸边走去。

　　王煜城二人见他们正朝着藏身的地方走来，慌的乱了手脚，眼下只有棵一人宽的枯干可以遮身，若是再近些，定要被发现了。

　　正在手足无措之时，只听得吴邪一声惊呼，而后一声沉闷的水声。

　　顾不得曝露身形，急探寻过去，这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吴邪被伏在一旁，身前露出米缸大小的冰洞，洞口处泛着小小水花，周边的冰雪还在慢慢的往下陷，独独不见了张起灵的身影。

　　潘昊天反应机敏，冲上前去，可刚稍靠近了些，前方的冰面再次听得清晰的脆裂声响，停了步子不敢再上前。

　　吴邪待的地方还算安稳，眼看着张起灵抓着冰边的一角挣扎着，快速上前赴去。

　　张起灵继继续续，颤抖而又严厉的声音，“不。。。许。。。过来。。。”

　　吴邪哪里还听得到，只是刚行了几步，脚边就裂开数条细纹，直抵张起灵擒住的地方。

　　张起灵虽练得一身好武艺，感觉到脚下触感有异，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吴邪远远推了出去，自己却来不及躲闪，瞬间陷了下去。冰冷的湖水立时灌透身体，思维仿佛僵硬住，只是下意识的向上挣，总算是浮到水面，抓住冰边一角，一眼瞧见吴邪正往前奔，心惊下只有微弱的声音制止着。

　　吴邪与潘昊天都不敢再上前，一旦前面的冰面断裂开，张起灵抓着的冰块也会碎裂，后果不堪设想。

　　“用这个，快！”

　　身后王煜城不知何处寻了根长长的枯枝，轻步移过来同潘昊天一同将枯枝递过去。

　　张起灵开始时只觉得身上冰寒刺骨，脚下无处着力。渐渐的，紧抓着冰块的双手已感觉不到冰冷，呼吸越来越缓，枯枝递过来，他再无气力去抓，只一双眼睛盯死了吴邪的方向。

　　吴邪早已惊得心魂碎裂，张起灵发上已结起一层白霜，呼出的白气越来越稀薄。

　　潘昊天王煜城想要利用枯枝的叉口架住他的身体，只要张起灵稍转身便可依依附在枯枝上，可眼下他已无法再动弹分毫。费力的嘬了半晌，角度仍是差了半分。

　　只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竟是一霎天堂，一霎地狱。

　　“公子，快抓住枝头！”

　　“快把手伸过来呀公子！”

　　“起灵。。。”

　　昏沉间听得空谷幽兰触心立目的声音，仿若儿时痴呆的吴邪，滞待的神情拢过他垂泪的面颊，口中嘤嘤唤着“起灵。。。起灵。。。”

　　醉酒后的一夜温情，迷离柔弱的伏在他的怀里，久不曾读懂的心，难于道出口的深情，只寄负于那一声声忘情的嘤咛，“起灵。。。起灵。。。起灵。。。”

　　四肢百骸突的递出无穷的暖意，望着眼前的枯枝，坚难决决的将身子涌过去，只能任凭身体依在枯枝上，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就着枝头的分叉，王煜城顺势环在张起灵的腋下，缓缓的将他拖了上来。

　　三人将自身的外衣卸下来裹住他的身体，张起灵丧失了意识，只睁着一双涣散的眼，渐渐的开始瞌拢。

　　“不能睡公子，快醒醒，醒醒~”潘昊天搓着他的手掌，王煜城不停的活动着他的双脚，仍是无半点用处。

　　吴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头已是万念俱灰，到头来反又生出一股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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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孤独无助的身体被掩埋在冰雪之中，朔风凛冽侵袭着已然麻木的身体，只要闭上眼，一切都过去了。来年煊煦殿前梅花开的时候，万物尤在旁，人已天各一方。

　　“起灵--起灵--起灵--”一双素白纤弱的手掌紧紧牵住了他，天际间荡起无数悦耳暖心的呼唤，霜露之感俱已不见，紧紧的回握住那抹温暖。。。

　　“吴邪！”

　　“陛下，您终于醒了。”

　　耳边一声脆响，心念的容颜第一个出现在视线中。

　　“吴邪--”张起灵心潮澎湃的猛一下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无一处不酸痛，耳边嗡嗡作响。

　　蒋太医忙过来劝着，“陛下，您昏睡了数日，刚退了烧，身上的寒气未散，还是躺下歇息吧。”

　　“你有没有事？”张起灵抓住吴邪的手，那日见他心急如焚的朝自己奔过来，想要阻止却是无能为力。

　　吴邪听得心中一紧，欢喜的神情现出苦涩的味道，反握住他的手，低了声音，“臣无碍，只是连累了陛下。”

　　张起灵这才会心的笑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吴邪扶过他的身子，将他卧回枕上，张起灵便瞌了目，沉沉睡了过去。

　　昏睡七日总算醒转过来，吴邪悬空的一颗心落了地。那日张起灵被抬回来的时候手足已结了薄冰，无知无觉。身边人乱作一团，他只清定的握着他的手。

　　如若从此阴阳两隔，臣，定不会让您踽踽独行，身影凄凉。

　　轻柔的替他拢好被褥，待要转身，衣袖被轻轻的带住，低头一瞧，沉睡的张起灵手仍紧紧的攥着他的袖口，似昔日在宫中就寝的时候，不敢触碰他的身体，只能抓着雪白里衣的一角，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才能睡的安稳。

　　吴邪轻柔的笑笑，挥退了其他人，遂身倚在床边，房间安静下来，吴邪的心却是悲喜交集。

　　喜的是张起灵坠湖的霎那，终于明了他早已在心中生了根，再不用费尽心力的去思索对他的情感；悲的是先帝的期盼、父亲的冀望即将化为乌有。留宿宫中已是他的极限，倘若张起灵明了他的心，依他的性子，定会废除新后，将他纳入后宫，虽有太祖皇帝与将军的先例，可在吴邪心中，要他以男子之身居于后宫，却是万万不可的。何况还有太后横在中间，只怕张起灵与太后的母子之情也会因此而碎裂，宫中更是不得安宁。

　　思来想去，仍是无一法可解当下的情况。转念再一想，与其乱无章法，不若维持现状，可以继续为朝庭效力，更不会坏了帝王的母子情谊。自己的心情他并不在乎，只是，怕会负了张起灵的情深似海。

　　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想起方才他清醒的时候，第一句问的便是自己有没有事，吴邪明白，张起灵的心中，他是最重的，而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呢？

　　俯下身轻柔的吻了吻他的脸颊，“陛下，吴邪无能，解不了您的忧愁。只期盼陛下能够明了，吴邪心中，陛下是唯一的，再无他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