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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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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我给钟司何当了两天的免费小时工后,终于惊觉了这件事的不平等性,决定找个时间跟他谈判。
我先给他发了条短信,约在本周三晚上七点学校东门。那边人烟稀少,行凶作案十分方便。
一切都计划妥当,可惜我最后根本没见着他,我把约了他这件事彻底忘了。
那天下午两三点左右,我拿着从赖赖那里搞的二手LV准备去牡丹园交货给网购客户,交货回来路过高中母校,心血来潮打算去看下老师。
本来我这种程度的毕业生老师不会存留在记忆里超过一年,老师嘛,都是喜欢又聪明又优秀又能给他争光的学生。可我恰恰是那一年的黑马,本来进个普通一本的料却在那年高考发挥超常,考进了一所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这个事实迫使老师们对我印象颇深的同时,理所应当地友好起来。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那个非年非节连周末都不是的日子,同一时间回去看老师的竟不止我一个人。
我去的时候,卓棋也在那儿。
她不再穿着宽大的T恤,斜斜地单肩背包,却也没有大改风格走淑女路线。她依然个性出众。微卷的长发配一件多层次的蝙蝠袖上衣,牛仔热裤,加上两条要命的长腿,可谓我见倾心。
我突然觉得当初向安选择她的确没错,不然难道跟我在一起,看着我天天梳个苦逼学术头么?
我站在门口自顾自苦笑了一阵,引起了卓棋的注意。
她约我去了一家很有格调的咖啡厅。当然我并不太懂格调这个东西,而我判断其是否有格调的步骤却非常简单。一,价高。二,人少。
卓棋领衔坐下,并优雅地向服务生说出了一个我没听懂的名词。
这令人稍感为难。如果我不跟随她而对服务员说“我点一样的”,那就要费脑子去选一个代表自己形象与身份的饮料;但如果真的点了一样的,我又不知道它的价格,万一一百块钱一杯我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并且,在这家有格调的咖啡厅就必然不能独辟蹊径地说出“给我来杯白开水”这样没有格调的话。
大概是停顿了太久,卓棋颇具人道主义地说:“随便点吧,我买单。”
我长松了口气,对服务员说出了那句大快人心的:“我点一样的。”
咖啡厅里人并不多,小提琴悠扬的曲调从四面八方传来,行云流水,丝丝入耳。
服务员在这美妙的旋律中款款走来,将两杯黑乎乎的液体优雅地放在我们面前。我眼睁睁看着卓棋先喝了一口,才小心翼翼给自己也喂了一口,如我所料的难喝。
沉默在我们之间存在了漫长的几分钟,直到一名西装革履戴金丝边框眼睛的男子“啪”一声合上桌上纯白色的苹果笔记本,提着公文包走出咖啡厅而从我们桌旁走过时,卓棋终于将那杯黑乎乎的东西喝得只剩下一个杯底,然后抽出一条丝质手帕缓缓擦了擦嘴,慢悠悠地开了口:“他回来了,你知道么?”
“啊?你说谁啊?”
“锵”一声脆响。卓棋略有些用力地把杯子放回杯碟上。
“钱惜岁,你不要在我面前装蒜,你清楚我说的是谁!”她一直这么盛气凌人,高中是,现在也是。好像她从来没有用正常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你说的对,我知道你在指谁。可他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三年前是谁把支票塞给我,是谁拉着他的手一起登机,是谁跟我说‘不用你离开,我们会离开这个城市,可能再也不回来’。卓棋,是你!所以他的一切早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回来,如果你们在一起不幸福,可以告诉我让我开心一下,但请同时离我远一点。如果你们很幸福,麻烦不用告诉我直接离得更远一点。”
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声音略带颤抖,“钱惜岁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根本不知道这几年我们在日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是!我是不知道!”我发狂似的站起来,“你们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豪门富少,以我的这点见识的确想不到你们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但至少不会像我这样每天打两份工,做三个校园代理,给我妈买点便宜药还要装忧郁症去校医院骗那个一折优惠,搞得现在学校的心理协会还天天追着我不放怕我有一天跳楼自杀影响学校声誉!”
说完这段话我迈开步子就往外走,又想起点事退了几步回来,端起那杯黑乎乎的咖啡递给卓棋:“你好像很喜欢喝这个,我这里还有一杯你也喝了吧,别浪费。”
卓棋仰起头,透过浅绿色的墨镜,我分明看到她每根假睫毛都在颤抖,因愤怒而紧紧抿起得水晶薄唇像是下一秒就会张开把我吞没。
“怎么,不想喝?不对吧,你不是最喜欢捡我吃剩的东西?”
“啪!”
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火辣辣地疼起来,这出二女掌掴的好戏立刻吸引了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人们的目光。
“钱惜岁,你做人不要得寸进尺!”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对我喊,同时拎起裸粉色的coach夺步而出。
我不顾脸上的疼,冲她有着海藻般卷发的背影喊:“喂!结账啊!”
在众目睽睽之中,卓棋墨镜与头发未遮盖的仅存的三分之一脸蛋也开始扭曲,她迅速从那个裸粉色小包里捏出一张粉红,扔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那张纸币躺在地上的时候竟然十分皱褶扭曲。
我捡起钱,捋了捋把它弄平整些,对她说:“你等会儿,还得找钱呢。”
果然她没有搭理我,快步逃离了这家咖啡厅。
服务生结账找钱的速度很快,我捏紧找零跑出去打算把钱给她,却没想到看见那样的一幕。
几十米外的街边,宝蓝色BMW里面,一个黄发戴着墨镜的男子亲昵地揉了揉刚进车门的卓棋的头发。
黄发,墨镜,消瘦的脸,朋克系的衣服。我明明知道那个人一点也不像他,却在心中有一份千真万确。
就是他,向安。
真的回来了。
只是身上的物,身边的人,都不再一样。
车窗缓缓合上,渐渐淹没掉卓棋委屈地把头埋在向安颈窝里,细软的卷发浮在他下颚的画面。
宝蓝色的车影从身边擦过,我呆呆立在街旁,手里捏的零钱被指甲刻出一道道裂痕。
没多久就开始下雨。初秋的雨很冷,路人躲避不及,纷纷跑起来。街上人越来越少。
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撑起书包遮住身旁女生的头,拉着她跑过,撞得我一晃,跌在了地上,零钱都撒了。
男生回头看了我几眼喊:“喂,你不要紧吧?”
我勉强冲他挥挥手,他才放心地跟女生跑开。
……
向安脱下自己的校服扔给我,“穿上。”
“你有病啊,大雨天的所有人都抢长袖校服你还脱给我。”
“我叫你穿你就穿,哪儿那么多话。”
接过校服披在身上,有暖暖的感觉,是他身上的暖。说没有开心是假的:“切,你怎么知道会下雨的,刚才明明还暴晒,大家都不穿长袖就你穿,要是没下雨热死你。”
过了半天,向安小声嘟囔:“笨蛋,就是看你没穿我才穿的。”
……
不过三年而已,怎么全都变了。
身下一片冰凉,我瘫坐在深浅不平的水坑石子路面上,浸的牛仔裤湿乎乎的。上衣也全湿了。
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
没看姓名就接起来,“喂。”
“我晚上可能不了东门那边了,我车昨拿去修,晚上去取车。要不现在去找你吧,你在哪儿?”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夹杂着雨声,根本不听不清是谁在说话。直觉告诉我要立刻说出自己的位置。
“我在北师大的……”
话没说完只感觉天旋地转,意识中最后一幕是无人的街道,冰凉的石子扎在脸上,水滴落在地上溅起泥土,和电话里的人拼命的“喂喂”声。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临时病床上打点滴,赖赖和萧梓在旁边互相依靠着睡着了。
本以为整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我在之后的几天里持续高烧不下,又怕花钱多不肯去医院,只得在宿舍床上吭吭唧唧。
钟司何转身去放杯子,背对我:“不想说就算了。”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只问他:“那你呢,怎么嗓子哑成这样,不会是被祈朗那小兔崽子毒哑了吧?”
“你真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
“那你想知道?”
本来没那么想知道,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重重地点头。
钟司何嘴角勾起一味笑,刚张开嘴。门“哐啷”一声,萧梓冲进来,直奔电脑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