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韶华唯汐

2、2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推门进去的时候，慕夜只觉一股饭菜的味道直扑而来，很——恶心。
　　脱了鞋，自己盛了碗饭在慕锦的身边坐下。
　　满桌都是，她讨厌吃的菜。
　　慕夜偏首，迎上慕锦不安的目光，轻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吃饭。
　　只吃饭，不吃菜。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慕锦的生日了吧？”突如其来的问话打破了一室的沉静。
　　慕夜的手微微抖了下，抬头，看见那个男人用带笑的目光看着慕锦。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目光•••••••
　　慕夜握筷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嗯。”慕锦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问话的男人，微有不安地拧了拧眉，小心翼翼地应着。
　　“真快啊，慕锦都要十七岁了，真是越长越像紫苏了啊••••••”男人依旧是笑，目光却微偏向慕夜苍白的脸，“慕夜，慕锦就快十七岁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这个做姐姐的来教一教的。”
　　“啪”木筷被生生地折成两段，慕夜瞪大了眼，望着那个笑的宛若慈父的男人。
　　“姐••••••”慕锦慌了神，伸手去扯慕夜的袖子。
　　段城微扬了扬眼皮，似是嘲讽得看了慕夜一眼，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慕夜瞪大的眼终于缓缓恢复正常，同时极缓地低下了头。银质的耳扣在灯光的反射下闪成妖娆的魅惑。她扯了扯眉，嘴角微微扬起，眼中一片雾霭沉沉。她微抬了抬眼，与对面的男人对视，笑的没心没肺，“呐，段林彰，你本事了啊，急着要讨好小狐狸精了啊？”顿了顿，看着段林彰越发难看的脸色，轻轻挥开扯着自己右手的手，笑得仿若三月烟花，“哎，你说，张青华要是在，她会不会这么说，爸？”
　　死一般的寂静。
　　段城似是未闻地半垂着头，手心却慢慢蜷起；慕锦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慕夜，回过头来，看着段林彰阴沉沉地带着笑。
　　记忆如洪水般压来，那些哭着挣扎着的喊声在耳边如夜半的笛声似远似近，那挡在她面前的倔强身影，慢慢地与眼前女子妩媚的侧脸分分合合••••
　　“段城，带慕锦出去散散步。”段林彰没有回头看段城，直直地盯着慕夜，嘴角的弧线慢慢地扬成慕夜记忆中熟悉的弧度，像一个，执刀的屠夫。
　　慕夜偏头，眨眨眼，轻笑着将慕锦往外推了推，慕锦皱眉，“姐•••”话未说完忽的被人粗暴地拉起，段城满脸不耐地站在慕锦的身后。
　　慕夜侧过身，扬扬眉，食指扣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不冷不热地笑，“真是孝顺呐，哥。”
　　真是孝顺啊，所以宁可当帮凶也不反抗，真是——懦弱啊！
　　“砰”门被重重地摔上。

　　永远都无法忘记，那种眼神。
　　那个男人用那样肮脏的眼神看着她，说，慕夜，你长得和紫苏真是越来越像了啊。
　　那个男人在她的身上翻滚，用那样得意的声音说，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再打慕锦，我就会给她饭吃了。
　　门是虚掩的。那个少年站在门口，那个怯懦却极力想要保护自己的少年，用如负伤的野兽般的眼神看着一室凌乱，手在身旁侧握成拳，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名唤父亲的男人握着一条皮鞭走过来，伸手扶住他的颈项，笑若慈父，段城哪，你是好孩子呢，不会说出去的••••••是，爸爸还是不放心哪•••所以••••你去•••••”
　　慕夜侧过头，怜悯地看着那个因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而涨红了脸的少年，看他终于屈服，看他低头爬上床，耳边满是低声的哭泣，眼里的亮光终于一点一点地灭掉。

　　如果要下地狱，那就我去吧。
　　可是慕锦啊，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下去了啊•••当尊严被践踏在肮脏之下，我已不求有破晓的那一天了。

　　“哥。”慕锦轻轻甩开了拽住自己的手的人，唤。段城回头看她，慕锦指了指自己的脚，“鞋，我鞋都没穿。”
　　段城皱眉，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随着她慢慢往回走了几步。
　　“砰”屋里传来尖锐的似是杯盘摔落的声音。
　　慕锦一惊，转身就往回跑。
　　段城抬头望去，屋里的灯光已经灭了，夜幕里，整栋房子像一只狰狞的巨兽。

　　真是孝顺啊。

　　他看着慕锦，看她的手握住了门把手，急按住她的手，眼似是在看她又似不是在看她，声音带着低沉的威胁，“在这听着！”
　　“啊••••••”屋里传来尖叫声，混杂着分不清的声响，似乎有身体撞到地板的钝响，有皮鞭抽打的深谷，都混在在女子尖锐的笑声中，“段林彰，怎么，做得出来还怕被人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禽兽不如••••怎么，晚上不会做噩梦么？不怕别人知道你□□了自己的妹妹逼得她自杀么？不怕别人知道你□□未成年的侄女？呵呵•••我看你怎么不得好死•••呵呵•••••••”
　　然后是男人有些古怪的声调，“哦是么？知道了，还能忍这么多年，我说，为你你那宝贝妹妹，你可真是什么都做啊，那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嘭嘭嘭•••”似是头连续撞到玻璃，终于玻璃碎掉的巨大声响，拉拉杂杂的碎片落地声响了一阵。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慕锦愣愣站在原地，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只是有泪不停地落下。
　　段城松开了手，她踉跄地退后一步，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最终还是转身跑了。
　　段城冷哼一声，转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