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绢笑笑

49、心结

　　沐菲把迟俊谦父女带回了家，张文可收拾了一大桌子菜，沐毅也拿出了珍藏的老酒，一席饭，三代人吃地其乐融融。
　　沐毅对迟俊谦的印象相当好。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事业有成，谈吐风雅，特别是他虽然是香港人，可对政治经济时事和国家政策十分了解，甚至许多想法都跟沐毅不谋而合。更是让他在沐毅心中的印象分瞬间提升了几个台阶。
　　而张文可呢，则是不出意料地对Sunny喜欢的不得了。凭空冒出来一个粉雕玉琢，机灵可爱的外孙女儿，一口一口“妈咪的妈咪”甜叫着，瞬间就把张文可秒杀了，宝贝的程度不输于当年对婴孩时期的沐菲啊，压根就是把她当亲孙女儿来疼了。
　　欢乐祥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门铃声响起。
　　大家都坐在沙发上聊天吃水果，距离门口最近的沐菲起身去开门。

　　三四分钟以后，张文可朝女儿喊道，“毛毛，怎么还不回来，是谁啊？”
　　沐菲这才回神，低低对门口和自己一样呆愣了好几分钟的人说了声“进来吧”。
　　看清沐菲身后跟进的人之后，除了Sunny，大家都明白为什么沐菲会这么久才进来了。短暂的尴尬被Sunny打破。
　　她爬到张文可耳边，却用大家都听得到的音量，“妈咪的妈咪，我告诉你哦，就是这个坏叔叔，那天欺负妈咪，他走了以后妈咪哭了好久呢！”
　　众人的眼神再次聚焦在沐菲身上。

　　来人正是王劲。
　　他纯粹是刚从帝都回来礼节性地拜访一下长辈，却没想到来开门的，会是他朝思暮想以为很难再见到的，她。
　　而她，显然也没料到门外的会是自己。
　　四目相对的瞬间，惊讶，欢喜，迟疑，尴尬，思念，依次在他的眼底闪现。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除了无声地对望，拼命地探究对方眼中的深意，似乎再也想不起来该做什么。
　　门里，门外。
　　近在咫尺的两人，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的身影。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停住。如果不是张文可，不知道又会在这里傻站多久。
　　“进来吧。”
　　沐菲说完就率先转身进屋，王劲连忙跟进，盯着她依旧窈窕瘦削的背影暗想，嗓子，怎么像是哑了？
　　先前高烧，幸亏迟俊谦发现的早，及时把体温降了下来，不过这几天，嗓子却一直不怎么利索，有些沙哑。这些，当然是王劲所不知道的。
　　等到听了Sunny的话，再次看向她，客厅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让他得以仔细地端详。
　　那天他先是被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场面刺激，后来又被沐菲的话气的半死，现在看来，她的确显得有些憔悴。
　　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小脸，如今下巴更尖了，宽大的家居服套在身上，更是显得她瘦小的可怜。
　　她哭了？她其实过的并不好是吗？她那样说，是故意要气走他吗？
　　可她，又是何苦呢？

　　“小菲，你……”
　　沐菲及时阻挡了王劲即将说出口的话，“爸妈，小孩子说着玩呢，你们别当真，我挺好的。”
　　迟俊谦也在一旁帮忙，“Sunny，不是说了吗，叔叔不是坏人，是妈咪的朋友，不许乱说。”
　　Sunny难得见爸爸严肃一回，乖巧地不再开口，钻回了张文可怀里。
　　“王劲啊，还站在干嘛，快来坐！”沐毅淡定地朝王劲朝了朝手。

　　王劲的到来彻底扫光了先前温馨热闹的氛围，大家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沐菲，然后又盯着她发一会儿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沐菲也感觉到了他炙热的眼神，勉强坐在那里，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半个小时过去了，沐菲不想再忍受这种“折磨”，不止王劲，其他人，沐毅，张文可，迟俊谦，甚至连小小的Sunny，都随着王劲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断对她进行高压电扫射。她倏地站起身来，把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我想起来有点要紧的东西得买，你们先坐着，我出去一下。”
　　说完，不等大家答应，就快步走进卧室换衣服。
　　沐菲换衣服的时候，王劲也站了起来，“叔叔阿姨，既然家里还有客人，我也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沐菲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了王劲的身影，她轻轻地松了口气，却又隐隐约约的，有些失望。
　　低着头走出楼道，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介意什么。之前的误会都是阴差阳错，明明已经解开，可她，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
　　是因为他对沈梦说的那些话么？也许是的。他有那么多的想法，却未曾对她提及半句，最后竟然是被人揭了伤疤之后才对她最好的朋友说了实话。
　　是因为他今晚的表现么？也许是的。他说了不怪她，可话是那样说，他分明还是在怪自己对他不够信任，不够喜欢，坐了半个小时，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对自己说。
　　“这年头想找个姑娘有什么难的，小心哪天他不耐烦了另觅新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脑子里不知怎的突然响起很久以前沈梦教训自己的话。那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真正接受他。
　　终于把他的耐心消磨尽了是吗？
　　梦梦，你的话现在应验了。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已经不自知地流了下来。

　　“不是要买东西么，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跟着她好一阵儿了。从出了楼门开始，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C市的冬天算不上多冷，却也不至于悠闲漫步吧？而她，竟然还傻傻地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发呆！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吗？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省心呢！
　　可抬起头来的她，却让王劲的怒气瞬间化为心疼。
　　她又哭了。
　　她的笑容和她的眼泪，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他的两件事。前者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缤纷的色彩，后者则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解开自己大衣的扣子，王劲将她揽入怀中。顾不上享受温香软玉在怀，只担心她会不会又生病。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跑来我家，还跟在我后面？”
　　“我舍不得你。以后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他温柔的话语和温暖的怀抱不仅没能安抚沐菲，反而让她更加暴躁，挣开他的双臂，“你走，你走！你不是嫌我不信任你，对我失望了吗？你走的时候不是头也不回地很潇洒吗？我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我要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人，让你的孩子喊别人爸爸……”
　　王劲再也不想听她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用力拥住她，用自己的嘴堵上了她那张喋喋不休，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嘴。天知道他有多想念拥她入怀的感觉，又有多渴望这两片嫣红的唇瓣。
　　他就要下定决心放手，让她追逐新的幸福了，可谁让她又自己回来了呢？回来就回来，却偏偏让他知道她原来过的一点都不好。这样的她，他又怎么能放手？
　　他的吻激烈的近乎啃咬，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一样。慢慢地又变得温柔起来，含着她的唇在嘴里细细品尝，舌头也扫进她的口腔，每一处地仔细描摹，没有半点遗漏。直到怀里的人不满氧气都被他吸走，两手不停拍打他的胸膛，他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她。
　　“你，你无耻，你非礼我！”
　　王劲无所谓地笑笑，“你是我孩子的妈，亲自己老婆也叫非礼？”
　　“你胡说，谁是你老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都有了我的孩子，还不打算嫁给我？”说着，手还就势抚上沐菲至今看不出来一点迹象的小腹。
　　“宝贝，别动，让我抱抱。回来了就别走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给我一个让你相信我的机会好吗？我不想失去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你知道那天我走的时候有多难过，有多克制自己不回头吗？我怕我一回头，又看到你们三个亲密的像一家人一样，我一定会疯掉的。不，我早就疯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不是自己的了。你说走就走，把我的心也带走了，你说，你让我怎么活？
　　你让我不要打扰你的新生活，我听了以后心都要碎了。可你说的那么坚决，还吻了他，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再也不需要我了。可是直到今天，到刚才，我才明白，你过的也不好，你也需要我对不对？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王劲自己都觉得好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在付出，在取悦她，总以为她对自己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可看到她的眼泪，听到她的抱怨，心疼的同时竟还有一丝窃喜。她在埋怨，埋怨自己当日的离开，这是不是就说明，她不像是他以为的那样，对他的感觉，只是一种习惯了的存在。
　　“我没有！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你害我被人跟踪调查，害我扭伤了脚，害我被别的女人几次三番地羞辱，害我一个人怀着孩子漂泊在外，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她越说越气，越气越哭，王劲手忙脚乱地哄她，“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毛毛别哭，哭坏了怎么办，乖，不哭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你就会说这些！凭什么你每次都有理由，一解释就全不是你的错了，窝囊气还要我来受？王劲，我讨厌死你了，你这个混蛋！”
　　“是，我是混蛋，我们毛毛最好了，以后哥哥再也不让你生气了，你有什么气就撒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我讨厌你，讨厌你那个初恋情人，讨厌你们的过去。你就是专门欺负我，把我的心骗走了，就跟薛雅茹一起欺负我。我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想给你惊喜，听到的却是你们激情缠绵的现场直播。我想告诉你你当爸爸了，接电话的却是我最讨厌的女人。我有了孩子，第一次陪我去医院的不是他的爸爸，第一个知道的也不是他的爸爸，你说，你是不是混蛋？”
　　明明穿着大衣，王劲却依然能感觉到肩头的湿润。她的委屈，他不是不知道，可现在，亲耳听到她说出来，他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疼了，而且比想象的更疼。她的眼泪，不仅仅流在了他的肩头，更是流在了他的心上。
　　他拉过她，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我是混蛋，可我愿意为了你变成一颗好蛋，再给我个机会好吗？”
　　沐菲偏过头不理他，却又被王劲把脸掰正，“宝贝，还记不记得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好不好？”
　　还在伤心的沐菲听了他的话眼睛瞪得圆圆的，再说一次？他是想听自己再骂他一次，还是想重温一下自己当初有多狼狈不堪？可是，他为什么又是这样一副表情？压抑着的狂喜，还有期待？
　　突然，她反应了过来，她刚刚……天哪，她居然说了，他偷了她的心！
　　王劲紧紧盯着沐菲，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看着她脸色的色彩不断变化，直到最后，变成了两朵红云，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四处乱瞟。
　　“宝贝，想起来了吗？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嗯？”
　　他越凑越近，几乎要和她的脸贴在一起，沐菲想要躲开，却被他固住动弹不得，“你，你脑子有毛病吧？骂你的话都要多听几遍！”
　　王劲知道她在害羞，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放到她耳边，“宝贝，听清楚了。”

　　“那你说，你喜欢你男朋友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开始是不喜欢的。后来……就不知道了……”

　　看着沐菲呆愣的表情，王劲的心情很愉悦，“听出来是谁在说话了吗？宝贝，你是不是在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生日前一晚，喝醉了酒说的。酒后果然吐真言啊，宝贝，你说你为什么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动心了是不是？”
　　被揭穿了的沐菲脸红的更厉害，“你胡说，我才没有呢，你少臭美！”
　　“宝贝，你害羞了是不是？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逼你。只要你回来就好，比什么都好。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每天一睁开眼就想你到底在哪的日子了，我快要被你弄疯了。你回来，我就安心了。不要再走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王劲正想向沐菲要个答案，却见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毛毛，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快送我去医院。”
　　王劲大惊失色，连忙抱起她往车里跑。
　　刚才怕她坐在石凳上受凉，就贡献了自己的腿当人肉座椅了，猛地站起来，还有些麻。不过现在也顾不了了，他抱紧沐菲，放到车里，系好了安全带，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还不完握住她的手，不断地安慰，“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