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多多大人

5、纠结和意外

　　陆筱舒心下犹豫，脚步自然也不由得放慢了，穿过人群，在街上不知道闲晃了多久，方才在一条巷子口停下了脚步。
　　此时已近黄昏，街上不少人都匆匆往家里赶，满街的行色匆匆和陆筱舒停滞不前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往巷子里看去，陆筱舒有些迟疑。青砖铺就的道路延伸向前，清冷，安静，与世隔绝，和外面的大街，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街上的喧哗硬生生的隔在了外面。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目的地了。陆筱舒心下想。一时间心里竟有种冲动，想着若是此刻转身便走，径直回到药王谷去，倒也不是不可。
　　只是，已经到了门口，却生生放弃了与他见面的机会，想想真的会觉得心有不甘。
　　这么想着，陆筱舒咬咬牙，迈进了巷子。

　　巷子里安静的可怕，方才街上的喧闹声，此刻听来竟如此的遥远，遥远的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每走一步，陆筱舒心下越来越惶恐，犹如陷入泥沼，每一步都更加深陷进去，无法自拔。
　　渐渐地，巷子尽头慢慢显现出来。夕阳的余晖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洒进了巷子，为面前高大巍峨的建筑物披上了一身金辉，描金朱漆的大门，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原本线条硬朗的建筑物，竟像有了生命一般，温柔的矗立着，就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两名守卫模样的人站在门前，两人均着手执长矛，双眼直视前方，神色凛然。
　　大门上方悬着一方镶金匾额，深蓝的底色衬托着“旭王府”三个大字。这几个字苍劲有力，足以见题字之人书法功底之深厚。
　　这就是“那个人”所居住的地方。陆筱舒本想向门口的守卫打听一下，但见那二人神色，怕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又不敢贸然上前叩门，一时间无计可施，似乎怎么做都不是，思考间，竟在大门前来回踱起步来。

　　这时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一半，一名老者走了出来。这老者约莫五十多岁，大部分头发虽已经花白，但清瘦矍铄，看起来利索干练。
　　老者见门口有人，似乎是吃了一惊，随后缓步走下门前的台阶，朝陆筱舒微微一笑，语气和蔼有礼。
　　“这位姑娘，王府周围，不得无故逗留，烦请姑娘移步。”虽是赶人，但态度仍是颇为客气。
　　“我……那个……我……”陆筱舒话语有些慌乱，心里更是乱整了一锅粥。
　　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此刻还不能下决定，怕是真的要与他擦身而过了，而且，这一辈子……这一辈子……也许都再也不会相见了。
　　不想，真的不想这样。十年间，盼的就是这一刻，如今事到临头，又怎能退缩，让多年的心思付之东流呢？
　　想见他，我想见他。一个声音在陆筱舒心底呼喊，强大到足以盖过了其他任何杂念。
　　心意已决，陆筱舒向老者行了个礼，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道：“老伯，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方才对于他娶没娶妻的猜测、纠结，现在早已暂时抛到脑后了，现在陆筱舒心里所想，只是要见“那个人”一面，以免给自己留下遗憾。

　　“姑娘所寻之人可跟我王府有关？”老者态度依然和蔼，不急不躁。
　　“嗯，”陆筱舒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对于那人的来历，其实她一无所知，但循照谷主所给的地址，竟寻到了这里，想必是与眼前的王府有关，“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别人说，他住在这里。”
　　“那么此人姓甚名谁？不妨告知老身，以便略尽绵薄之力。”老者又是微微一笑，“若是王府中人，那便好办，老身对王府倒是颇为熟悉。”
　　陆筱舒张了张口，可那个名字仿佛哽在了喉咙，一直竟然说不出来。
　　“他叫……”她努力的张开嘴，仿佛拨开了层层的轻纱，那个铭记了十年的名字渐渐显露出来。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到时，陆筱舒便记在心里了，只是从未开口一字一字、口齿清楚的念出来。在药王谷，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也想多念几遍这个名字，可是最终怕被人听了去，自然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在心里默念。此时这三个对她来说熟悉无比的字，念出来到有些不自然，觉得颇为生疏。
　　陆筱舒又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终于把这个惦记了多年的名字念了出来，“他的名字……叫……蓝仲卿。”说完但觉浑身说不出的轻松，仿佛一件长久挂念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
　　听到这三个字，那老者猛的一惊，脸上和蔼的表情立刻略有收敛，变得严肃而恭敬。他自上到下细细的打量了陆筱舒好几遍，这才又开口。
　　“敢问姑娘贵姓？”
　　“小女子陆筱舒。”陆筱舒道。看老者的脸色她便知道，自己定是问对了人了。
　　“姑娘您是从药王谷来的吗？”老者继续问道。
　　“正是。”陆筱舒颌首道。
　　“我原以为姑娘要过几天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老者忽的放松了表情，想必也是确定了陆筱舒的身份，松了一口气。
　　“老伯，您知道我要来吗？”陆筱舒好奇，看着老者的打扮，应是府里的管家之类的，怎会知道自己要来？
　　除非……
　　接下来老者的话不但为陆筱舒解开了迷惑，而且带给她极大的冲击。
　　“那是自然，谷主已经送过信来了，王爷早就让我准备妥当了。”老者笑眯眯的答道。
　　陆筱舒注意到了话里的“王爷”二字。
　　“王爷？什么王爷？”陆筱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王府的王爷会知道。
　　“姑娘莫要跟小人开玩笑了，您要找的那位蓝……大人，不正是咱府上的王爷么？”
　　“啊？”陆筱舒吃了一惊，“他是……这……我真的……不知道……”
　　老者看她神色不似假装，心下觉得这姑娘似乎是头脑不好使，来找人，竟不知道找的是何人。
　　“姑娘，我且问你，这当今皇上姓什么？”老者不急不缓的问道。
　　“这……”陆筱舒是真的不知道，自她懂事以来，就一直待在药王谷。以药王谷主不问世事的作风来看，这天下，究竟是谁家天下，她估计谷主都不甚清楚，而她又哪里会知道。
　　“姑娘您居然不知道？”老者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烦请老伯明示”陆筱舒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小生活在山里，所以……”
　　老者想到药王谷地处偏僻，眼前这姑娘也是一副没有出过门的样子，想来也情有可原。于是轻咳一声，暗示道，“姑娘所寻的那位大人，和皇上同姓。”
　　“啊？”陆筱舒惊呼，这么一说她立刻明白了。她找的“那个人”的确就是眼前这座王府的主人。
　　他竟是王爷，陆筱舒只觉的一阵眩晕。直到老者又开口。
　　“姑娘既然到了这儿，就不必客气了，我是这府里的管家，叫我老赵就好。”
　　“赵管家。”陆筱舒正欲行礼，却被赵管家拦住了。
　　“不敢当不敢当，姑娘是府上的贵客，小人消受不起。”
　　“那请问，他……在吗？”
　　“王爷吩咐过，请陆姑娘先稍作休息，姑娘请随我先去前厅休息片刻。看时辰，王爷应该也快回来了。”赵管家看了看落日，此时只有一轮红彤彤的夕阳斜斜的挂在屋顶，光线渐弱，温度也有些下降。
　　“你是说……他是王爷？”陆筱舒仍然抱有一线希望，确认道。
　　“那还有假，那位大人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受封为‘旭王’了。”赵管家回身指了指门上的镶金匾额，“这匾，便是皇上御赐，这几个字也是皇上亲题的。”
　　“姑娘请。”赵管家躬了躬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率先走进了王府。

　　陆筱舒又抬头看了看那块金匾，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猜想过很多次“那个人”的身份，却万万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陆筱舒只觉得脑袋越来越大。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当朝的王爷。
　　于是在她跨进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的一瞬间，霎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说不清的情绪充满了胸膛，这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身份的明了。
　　她一边走一边拼命的自我安慰，极力压抑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
　　我是来见他的……
　　我只是来见他的……
　　他是王爷也好，是其他什么也好……
　　这都与我无关……
　　我只要见到他……
　　但又觉得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生生的向后推离了一步
　　陆筱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移动脚步的，只是茫然的跟在赵管家后面穿过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