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寒色远》莳墨

2、二

　　【二】

　　徐长卿。

　　这名字景天听来倒不陌生。
　　松花江畔，那奉天城里，谁说起徐家都是啧啧称赞。难得的做药材生意又仁厚又道义，称得上豪富之家却没有半点儿为富不仁，倒是经常接济穷人。这也就罢了，偏生黑白两道都敬徐家三分，这般大户人家的，竟是没人能说清底细。

　　后来又在北平有了分号，生意竟是愈发的大起来——现下想来，这天一楼似乎也是徐家的家业了。

　　这徐长卿便是徐家现下的当家人，原是在燕京大学读书的，却是因着九一八，便留在了北平经营家中生意。这在北平可又是惊了一片所谓上层小姐们的芳心。偏生徐长卿是个颇不苟言笑的，除却生意上的打理，家常话也不过说到两句便收住，不再多言语。
　　与他做生意的人都晓得他做事厚道，从不欺瞒，对他这样脾气也只道是个人事情，并不多在意。反倒是那些个小姐们，常常念叨徐先生人看上去虽颇冷淡了些，心却是顶善良的。也不怪她们这么说，原本只是闲来无凭无据地胡思乱想，小姐们的春闺梦里人，怎么能是差了的。

　　景天原是在上海经营这家中古董行的分号，年关将近回了北平，已是听得妹妹小葵在耳边叨念过徐长卿几次，言语间颇是向往之，却哪里有半点儿往日那端庄沉静女学生的样子。

　　这时心下想起妹妹的神情不由得哑然失笑，略略躬身抱拳道：“原来是徐老板，久仰大名。以后这生意还请徐老板多多关照啊。”
　　站在对面的人微微仰起头，“不敢当。”

　　看清长相，景天一时倒是愣住了。
　　白山黑水滋养出的男儿却不见半分粗豪，眉梢眼角都是温暖干净笑意，眉目是惊人的俊美清秀，说是个书生倒似了个十足，却哪有半分商人的奸猾狡诈。
　　上天未免也太过于偏爱这人罢。
　　“听闻景老板这是刚从上海回了北平没几天，所以今儿个也算是请您来听场京戏。”依然是清浅笑意，“这元宵一过，在下便要去上海开办家中商铺分号，留在那儿打理，要说关照，原是在下要请景老板多多关照才是。”

　　不愧是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一席话说来既无阿谀奉承惺惺作态之感，却亦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叫人只觉得这是个可结交的人。只是……
　　景天在心里狠狠皱了皱眉。
　　只是，总觉得这样的话，不该是他来说出。
　　分明该是不惹世俗的人，竟似是生生从九天上拖入了这烟火尘埃中。

　　“我说你们俩大男人在这儿客套来客套去也不嫌烦闷。”心下正不自在，雪见的活泼声音响于耳畔，“景老板可是刚回到北平没几天，既如此，索性就去这城里逛逛可好？”

　　“雪见是唐家大小姐，唐家与徐家颇有往来，雪见这次也是受在下所托，才扮了这么一回伶人，还望两位都别见怪才是。”
　　“谁怪你了。”雪见不待景天开口，便颇为自来熟的一边挽着一个出了天一楼，“快走快走，整日家站在这儿也不嫌闷得慌！”
　　景天颇为无奈地被拖拽着出了门，侧头看，徐长卿也是无可奈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