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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

  •   5TH

      到了四月,高明有时也和雕刻家一起坐在桌子边用晚餐。
      并不是雕刻家提出希望和他一起吃饭,而是在做着事的时候,雕刻家开始有事无事和他说话,高明专注地听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自然而然地“如果能喝的话一起喝点吧”,于是便坐在一起用餐了。

      雕刻家用平静的语调,向高明诉说着雕刻、绘画和诗歌,还说起在国外发生的、高明不太了解的事情,以及遥远的星系,有时还说起电影和话剧,还有音乐。
      高明觉得多听听雕刻家的话有好处,有很多话他听着也是一知半解。尽管如此,他总是非常入迷地听着雕刻家的絮叨。
      雕刻家叙说的语言,会一直渗透到高明的内心深处。但是,无论雕刻家使用什么样的语言,语调里总能感觉到冰凉的水在哗啦啦地流淌的悲哀。
      那是一种无可言状、让人不知所措的悲哀。高明心里想,他为什么会这么悲凉呢?越是这么想,越是觉得雕刻家不停叙说着的语言,每一个词语都显得孤零零的,让高明感到极其忧伤,忧伤得难以自制。
      在这样的生活里,不知不觉到了太阳迟迟不落的季节,原子里充满着花的馨香。在风止雨霁的晚上,在附近流淌着的水渠边,传来青蛙的喧嚣声。

      有时,高明到了晚上也不想回家。在伸手想斟酒却冷不防碰到雕刻家手指之类的时候,高明有时也会感觉到一阵麻痹似的愉悦。回家独自躺在被窝里,高明会产生一种幻想,幻想着自己被雕刻家抱在怀里。
      我喜欢上他了?高明问自己。
      高明从来没有过恋爱之类的感觉。平时总是男人情急慌忙地要求□□,他只是有求必应。喜欢还是讨厌,痴迷对方还是被男人迷上,如此之类的情感,对高明来说,是一个未知的世界,男人与男人,就只是□□与□□的接触。
      面对这样的高明,雕刻家叙说的语言变得更加丰富,语调更加充满着悲哀。有时能感觉到他不是对高明叙说着什么,而是在对自己诉说着什么。
      词语在静静地、静静地流淌着。流逝的时间在词语的间隙发出潺潺的声响消失了。与雕刻家度过的夜晚是丰富而又让人憋得喘不过气来。
      在叙说的过程中,雕刻家时而突然停住话头,流露出带着阴影的表情,目光凝视着院子那头空间里的某一点。每次,高明都想探询他目光前端的某种东西。
      雕刻家忽然转过头,用凝聚着哀伤的目光注视高明。高明知道他的瞳孔里映现出来的,并不是他的影子。正因为知道,高明也直率地注视着雕刻家。
      在目光交织的隙缝间,细小的夜蛾在昏黄的灯光里飞舞着,轻薄的鳞翅‘咿咿’地扑打着灯罩,仿佛在呼唤:我才是真实。

      那年五月,雕刻家用刻刀划断颈动脉自杀了。
      高明与平时一样,快到中午时去雕刻家里,窥探工作室时,发现雕刻家俯在工作的矮桌上。
      工作室的地板上淌满血迹,让人联想起紫酱色的美丽绘图。
      雕刻家没有留下遗书。警察来了解情况,高明颤抖着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雕刻家的妻子和儿子从市里赶来了。妻子有着奇怪的体型,面孔很小,惟脸颊和腹部突出。儿子身材瘦削,二十二三岁,也许在哪家公司里当业务员,穿着深藏青色的西装,怀里抱着黑色手提公文包。
      两人都根本没有走进工作室去的意思,只是妻子在客厅里抽抽嗒嗒,坐立不安。
      你是谁?妻子问高明。
      我是家政工人。高明回答。
      妻子露出厌恶的表情看着高明。这是一副轻蔑的表情。
      什么自杀?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后面又吐出一句:有这么烦人的!
      妻子的眼睛里有流泪的痕迹,但这不是悲伤或气愤或惊讶的眼泪,只能看作是冷不防被卷入天灾人祸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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