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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观之以壁谁为殃 ...

  •   如阮千隐所言,这场过后,众人便见昆仑派近五十来名弟子开始摆绑火架。这玉皇顶虽荒败了近百年,不过看样子,在大会前十天里阮千隐和云迈他们已派人将此地拾掇过一番,加上这儿林森木茂,火架直可就地取材;桦树皮、松明子,取火更是便当。纵使阮千隐当下要准备一台野宴,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刻无比试,众派皆席地而坐,各自说话。苏玉陵这一场虽狠狠地出了口气,可自己也只剩了半条命。朱绵栊与她相对而坐在一方稍稍安静的角落,从衣摆撕下一块布料,重新替她包扎起上臂的伤口,又喂了她一颗匿华佗一直研制的紫芝丸,效果虽不能和补心丸比,却也极能活血补神。
      悄悄一望抱膝坐在宫流觞身边的柯曲水,朱绵栊轻声道:“柯姐姐伤心极了,想不到那赵风举竟这般欺负人……”又道,“你刚才那一掌怎的没下去?就算不杀他,打他个半死不活也是好的。”
      苏玉陵道:“我本是这么想,可……那赵风举原来已经替吕善扬做事了,刚才我欲下手时便是吕善扬暗中袭了我一掌。不过也许是距离太远,抑或他仅是想叫我住手,那一掌并不十分厉害。”顿了顿,接道,“虽未阻止咱们上山,但赵风举这回替他断了桥,支开你那几百侍卫,也是立了功,看来他真是要用赵风举到底了。”
      朱绵栊听罢轻轻一哼:“说来也是,赵风举为人险诈,做吕善扬爪牙再合适不过。”又蹙眉道,“只可惜咱们现在没机会对他下手,还不知他会做出些什么。”
      苏玉陵朝她微笑道:“别想了,赵风举还是交由他师父处置去吧,其实那样也妥当些。”
      “卢信安?”朱绵栊轻笑一声,“瞧他糊里糊涂样,岂能指望他?他已不要柯姐姐了,门下无高徒,怕是舍不得把赵风举也赶走了。”说着说着忽然抿唇一笑,对苏玉陵道,“这么看来,薛半儒虽然讨厌,不过精倒是精明,总站在你这边。”
      苏玉陵扬眉道:“没有精明师父,哪里来的机灵徒儿?”
      朱绵栊眯起眼指了指她:“好呀苏玉陵!我告诉柯姐姐去,你竟敢说她不机灵!”
      “朱绵栊!”苏玉陵笑着一把抓住佯作起身状的对方,却在身子碰触时牵动内伤外伤,胸中一痛,一时忍不住咳了起来。
      “玉陵!”见苏玉陵唇角咳出几丝鲜血,朱绵栊心一紧,连忙将她扶正替她轻轻揉抚后背,“好好休息!别同我说话了!”
      “你也知道,受这么重的伤还有闲情嬉闹!”
      忽听得一声低沉呵斥,二人余光瞥见身前已站立一抹淡灰色身影。抬头一望,苏玉陵心喜,连忙起身:“师父!”
      “不必起来了……”薛半儒淡淡道,看了她一眼便蹲下身,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与朱绵栊去,“外敷的药粉,好好照顾她。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离远些,免得招人讨厌。”
      朱绵栊脸一红,接过药瓶,低头不语。
      苏玉陵眼眶微热:“师父……怎么还是上来了?阮千隐可有为难你们?”
      薛半儒摇了摇头,又笑道,“刚才那一场打得不错,替为师长脸啦。”
      苏玉陵一笑:“徒儿趁人之危,武品败坏,还怕给师父丢脸呢!”
      薛半儒道:“那姓赵的小兄弟于擂台上欺辱一个姑娘家,也不见得是什么高尚之人,何必与他讲道义?”看着苏玉陵苍白脸颊,心中不免疼惜,“要是早前抓得住你,这回大会便仍将你关进性凉洞!”
      苏玉陵心生怀念,笑道:“回去后再让师父关!”
      薛半儒看着她淡淡一笑,又瞥向朱绵栊哼道:“小郡主,你说我们几人和你们一起上来有何不好?瞧瞧,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朱绵栊闻言一抬脸:“本……我是怕连累你们,你可知我又得罪了多少门派?你们若和我一路,手上怕也要沾血,”又道,“有些事不可避免,别以为你们是前辈便能同他们好好说话,连凌寂天也宁可悄悄行事。”
      “凌寂天?”薛半儒一疑,“你们那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朱绵栊哼道:“那可说来话长,总之本郡主又杀了很多人便是。”说着恨恨轻笑一声,“反正我沾的血已经够多了,杀一个人我是坏人,杀一百个我还是坏人,就把这些都记在我一个人头上,何必再把别人牵扯进去?”顿了顿,又低下了声音,叹道,“你该知道,你是玉陵的师父,也是我最不愿连累之人……”
      薛半儒静静看着她,道:“你这么一番话,料你心肠也不会太坏。只不过你以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便能毫无牵绊么?你再怎么孤绝独立,该有的羁缚它还是有。爹娘儿女、情人知交、师徒同门,甚至仇敌之间……不同只在于,带着点甜的是挂念,夹着痛恨的是赘负,可这些,都甩不掉……”摇了摇头,接道,“玉陵是我的徒儿,虽常常惹我生气,可仍是我的好徒儿……你是玉陵所钟之人,瞧你们样子,怕是分不开了,又说什么连累?你们终究,终究都是我的牵挂啊。”
      在旁的苏玉陵早已流下两行泪来,低着头悄悄抹脸。朱绵栊鼻间也禁不住阵阵发酸。薛半儒的话,叫她八岁以来再未感受过父辈温暖的心一下柔软,一瞬间忽然觉得这世上除了爱恨,还有许多感情需要自己去慢慢体会。
      薛半儒看了二人一阵,又抬手轻轻一拍苏玉陵肩膀:“好好休息,为师要回坐席去了……”说完站了起来,也不去瞧苏玉陵那仓忙仰起的带泪脸庞,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心有所系,在尘而嚣,出世之道难矣!”
      忽而从那些散士之中传来一道带笑又带叹的声音。二人连忙收好情绪,往那头看去,见是一位衣着浮华、土财主模样的矮胖男子正起身往这边走来。
      “薛半儒说的好啊,”只听得那人边缓缓走近边说道,“人总是甩不掉身上一些东西。老夫我找了几十年的山林未果,总是东奔西走,为琐事所累,居无定所……”
      朱绵栊和苏玉陵见他就这么拂了拂衣摆在自己二人身旁坐下,一时又不认得他,瞧着他故作愁郁的面庞,苏玉陵只好淡笑着开口回道:“晚辈浅拙,也不知道如何说。晚辈只觉得,心中若无山林,遍寻人间,皆不见桃花。反之则亦然。不论心有多少牵系,与那片山林都是无关的。”顿了顿,笑道,“这个道理,晚辈也是才明白不久,前辈说是也不是?”
      那人一听,愣了愣,低下头沉思好一阵,才对苏玉陵慢慢道:“怕是有些道理……”又侧头看着她,许久道,“姑娘家喜欢姑娘家,老夫原先倒是费解得紧,不过此刻听你说话颇有几分豁朗之意,想来是性气使然了。”
      听到“姑娘家喜欢姑娘家”,二人的脸刷的同时一红。朱绵栊吸了口气,敛着眉朝他厉声道:“你做什么偷听我们刚才的说话?信不信我剁了你的耳朵!”
      那人迅速一捂自己双耳,朝朱绵栊骂道:“你这丫头好不歹毒!真不讨人喜欢!”
      “谁要叫你们喜欢了?”朱绵栊回斥一声,“我只要一人的喜欢就成!”说完便不去理他了,回头见苏玉陵正笑意盈盈地瞧着自己,不觉又面飞霞岚,抿着唇低下头去。
      “玉陵,栊儿妹妹……”
      正说时,听得陆拾寒的声音,苏玉陵抬头,见众人都走至自己这边,且多了二人,不禁喜道:“眠书、冷心!你们也过来了!”
      祝眠书笑道:“拾寒和薛先生一起过去的,我说呢,你们果真都在这儿!”
      众人甚欢,相围而坐。祝眠书瞧见那名矮胖男子,怔了怔,忽的掩面侧过头来,暗叫不妙。
      苏玉陵几人自然猜到,怕是他曾偷过那矮胖男子什么好物,但笑不语。
      那男子心觉奇怪,稍一倾身看向祝眠书,良久叫道:“原是你这小贼!”说着胡子一吹,“我那德化观音瓷在哪!在哪!”
      祝眠书干咳一声,立刻抱拳求饶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哪天有空,定当重新赔一个给您!当下便饶了我吧!”说着又朝身边几人道,“你们也是的,这位是汉中大名鼎鼎的‘锦衣貔貅’徐锡禅徐前辈,怎么你们,眼睛都往哪儿长啦?”
      几人听罢忍不住一笑,便朝那徐锡禅施了施礼:“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徐前辈。”
      原来这徐锡禅为人十分小器,以吝啬闻名,且喜顺他人之物、占人便宜,江湖上人算是客气,便给了他一个“只进不出”的貔貅雅号。当下他见众人对自己倒是客气尊敬,便瞪了眼祝眠书作罢,心道秋后算账。
      先前一直被赵风举惹得郁郁寡欢的柯曲水,此刻也不住破愁为笑。众人瞧见,终是稍稍放心。
      “是柯姑娘么?”
      忽听得自身后响起一个低柔沉静的女子声音,柯曲水一疑,回过头去。见那人三十多岁,坤道打扮,道服似经裁良,较之一般女冠所穿的更为飘然仙逸。柯曲水迷惑间起身问道:“玉溪子道长,找晚辈有什么事吗?”
      这女冠是人称“蓬莱太真”的玉溪子道长,身负扫眉之才,十几年前曾是正一教的女弟子,不过听闻她因触了教规而被逐出道门,不知是何说法。此刻只见她对柯曲水微微笑了笑,说道:“柯家妹子剑法超群,贫道欲收为徒弟,平生所学,定当倾囊相授,你看怎样?”
      众人皆是一愣。柯曲水受宠若惊,一时张口无措。
      “哎呀,竟被太真你快了一步!”又从散士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那人小跑而近,到了柯曲水面前,便道:“小妹妹,不是老夫我自吹自擂,玉溪子道长功夫固然厉害,不过我田代姜可更胜一筹。小妹妹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啦!”
      这些江湖散士的武功自然不会是天下第一,但不妨自成一格,虽是独行惯了,却也希望能将一身功夫传与天资聪颖的后辈。柯曲水今日虽败于赵风举,不过她的剑法却最叫众人惊喜,许多长者甚至对她一“剑”倾心。尤其是那玉溪子,感怀同被逐出师门的遭遇,更起惺惺之意。
      众人皆看着柯曲水,心中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自然是柯曲水如此受长辈抬爱,于她而言可谓前途锦绣;不高兴的,想到以后柯曲水若随了别人习武,八个人那份“烟霞相许”的约定似乎就变得不完整,心中难免失落。不过真要比起来,当然还是为她高兴的多。那玉溪子的“定身法”、田代姜“二指折柳”的擒拿,可都是独一无二的好功夫,学了哪个都可傲笑一域了。
      柯曲水不得不说有些心动,怔了许久,低下头去,见宫流觞的眼中有柔柔的笑意。她又看向苏玉陵几人,微微一笑,转头对玉溪子和那田代姜恭敬道:“晚辈末学,差有薄技,能得两位前辈厚爱,实在是三生之幸。非是晚辈不识好歹,只是,只是晚辈已有帮属,不便再拜他人为师。”
      那田代姜笑了一声:“不是听说那卢信安早把你逐出师门了么,又有何顾虑?”
      柯曲水摇了摇头,笑答道:“晚辈入的,是‘结庐八仙’之帮!”说着又朝二人抱了抱拳,转身重新坐下身来。
      田代姜和玉溪子都一愣,他们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结庐八仙”。另外的散士们也听见了几人的闲谈,颇觉好奇,心道能叫柯曲水推拒田代姜和玉溪子的散士又不知是何模样,便欲凑个热闹。只听得之前那“江左一道风”祖兆川疑道:“这结庐八仙,又是何方神圣?难道功夫还比田兄和玉溪子道长高不成?老夫倒是想见识见识了……”
      他话音一落,忽的响起一声娇笑。只见朱绵栊抬起脸来,望向众散士,嫣然道:“说起来这结庐八仙,名头可是不小,怪只得怪你们孤陋寡闻了。”
      祖兆川见她此刻少女气息如花之纷浓,全然不同于之前的冷傲,笑问:“那不知这八人名号是什么?居所何处?今日又是否到场?祖某愿闻其详。”
      “居所又如何能说了出去?”朱绵栊边道,边抚玩着自己俏皮发辫,“名号……也罢,今日便说出来吓吓你们。”说着略一沉吟,说道,“此八人,一者翻丛惊鹊,足底潋滟清风生——”
      薛冷心一听朱绵栊先说到自己,不由得面露喜色,心中高兴。
      朱绵栊朝她笑了笑,又接道:“二者再世女伯牙,抚指流徽希声发;三者今时公孙氏,剑舞翔鸾神皆痴;四者绝木郎君,银刀鸣跃赤子心;五者酒中仙将,天散琼浆钦点酿;六者玉笛公子,九漏闲背,吹绿青春山与水;这第七人……”说着眸光转至苏玉陵身上,浅笑道,“第七人号金枕黑雀,听着倒是煞人,可惜没甚出息,便只得委身做山主夫人啦!”
      苏玉陵耳朵一热,悄悄拧了把朱绵栊:“你完了,瞧你怎么说自己!”
      “那第八人呢?”祖兆川不禁笑了起来,“是否就是那位山主?该是怎样一名男子?”
      果见朱绵栊脸一红,这下可不知如何开口了,垂了垂眼:“山主……也不是……因这山主十分神秘,只听闻其貌美聪明又威风,其它便不得而知了……”
      貌美聪明又威风……苏玉陵微笑着看着她,些许无奈,却又难抑欢喜。
      “我还道真有什么结庐八仙、世外高人!”其中一名散士哈哈笑道,“原是些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和黄毛丫头贪耍自封的!当真浪费老子时间!”他这时一数,才觉围在一起的朱绵栊几人正是八个,虽对不上号,却也反应了过来。
      八人不以为意,一听笑作一团,只觉此刻竟是欢悦满心。
      看着几人忘机而笑,却有不少散士目露艳羡。虽非真八仙,可这小姑娘所说的,又何尝不比神仙快活?吹绿青春山与水,此间的潇洒,恐怕也只有这些浑乎无迹的臭小子和黄毛丫头才能体会了。
      正在这欢笑的间歇,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疾近。待那来人立在面前,这一片短暂喧阗便倏然而止。

      一时间异常安静。众散士见朱绵栊已站起身来,之前脸上的笑意尽敛,缓步走到那来人的身前,末了,与那人相峙而视,一副目光又变得深密难测,皆不由得暗自狐疑:初见这姑娘还认定她来者不善,方才一番谈笑又觉得她不过是个无邪少女罢了,可此刻与衡山掌门这般对视,分明又似带着沉沉心机。这女子,究竟又是什么人?
      站在朱绵栊身旁的苏玉陵算来应是第三次见到云迈,当下却是有些讶异。面前之人,须发依旧,可容色岂能与以前相比?印堂微黑、面泛青色,目光在冷冽与混沌之间。若只是因之前和凌前辈相斗过一场,眼角那细细的红痕又如何解释?这么一位出手狠戾的强硬男子,难道刚才还抹过眼泪么?
      她自然不知,此前和施无香二人的一番说话,让云迈又忆起当年萧滩之别,如在昨日。那种痛就像喉间鲠住鱼刺一般,愈是下咽便愈发的疼,骨刺不消,那么这种痛就历久弥新,永远鲜活。情难自禁时,仍叫他不住落泪。
      苏玉陵想到某事,悄悄望向薛半儒那边,果见施无香也已回席,隐约间见其身步是另一番萧索,才恍然。心中一道叹息,为施无香,也为朱绵栊痛恨的云迈。
      此刻的云迈一直没有说话,可是唇角微动,仿佛问着朱绵栊“你为何来”,朱绵栊声音极轻地冷哼一声,就这么死死盯着他,亦不开口。
      过了好一阵,察觉云迈眼中的波澜渐渐异常,面上也浮起一股紫气,见他目光忽的一移,苏玉陵心一颤,一道强风便随之朝着自己迎身扑来。大骇,连忙矮身一闪,打滚避至一旁。
      却依旧听得“砰”的一声重响,云迈的掌不及收回,便落在了一直站于苏玉陵后面的人身上。众人哗然。中掌的正是那“锦衣貔貅”徐锡禅,但见他口中喷洒一道鲜血,抚胸半倒在地,眼瞪云迈:“你……你……你……”
      “前辈!”以苏玉陵的警觉,这一掌逃躲势在必然,岂料这徐锡禅会站在后边!她心中万分惭愧,连忙去扶。
      “你该拦她!你该拦她!”云迈丝毫不顾它况,目露寒光,指着苏玉陵叫道,“凌寂天、施无香、你……你们都一样!从不做任何努力!她想做什么便让她做什么!你们都一样——”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掌掴清响,周围嘈杂之音又顿时一消,众散士皆提了一口气。这少女敢甩衡山掌门的耳光,不想活了不成!
      朱绵栊右拳紧握,面色冰凝,嘴唇却有微微的颤抖,看着云迈沉声道:“你给我听着,有胆你就把那一掌落在我的身上!你要清楚一个道理,一直以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活着,你就休想动我的人一根头发!否则你的死法,会比你预想的痛一千倍!一万倍!”她的面色发白,又愤怒又害怕。刚才那一掌若然落在苏玉陵的身上,以她目前的身子,保不齐一个肝胆俱碎!
      苏玉陵才明了云迈原是因为当年的事在迁怒自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的人,纵然可叹,却并不值得为之惋惜。
      云迈微怔地看着朱绵栊,摇了摇头,哈哈笑了起来。又听见周遭有细微的低议,他的目光骤然一凛,狠狠扫了众散士一圈:“全都给我闭嘴!”
      朱绵栊道:“你若将这股狠劲用来对付我,也许今日我都不能出现在此!我告诉你,人不怕死在别人手里,就怕死在自己手里!”
      云迈面色一青,抿了抿唇:“好……好……”说着脚步一浮,又转身缓缓走去衡山派的席位。
      他走后,此地仍有一时的沉寂。一会儿,原本那五十来名的散士,陆陆续续间约摸有十几人离开了这片地方,寻了其它空地。朱绵栊背手而立着,听见后头还有些互语之声,静了静,便转过头道:“若是怕沾上麻烦,都可以走。趋安避危,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她话说完,果然又有五六人离开。不过与其说“怕”沾惹麻烦,倒不如说是“不愿”。再者万一都像倒霉鬼徐锡禅那样冷不丁被重伤,岂不是徒添怨仇?
      “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忽听得之前那田代姜说道,“这儿本是咱们的席地,要走当然也是姑娘走嘛……”却见朱绵栊眼神一横,一颗心竟莫名颤了颤。这小姑娘,原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便转口道,“或者咱们都不走,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一个衡山掌门不成?”
      “随你。”朱绵栊淡淡一哼,不再搭理。她往这散士的席地来自是有她的道理。这种时候既不能待在无人的地方,以免被吕善扬暗中下手;又不能在那些帮教门派之处,一个波及,就是一批人。这些散士则不同,主张强、不受人缚,当留当走干净利落,自然此地最宜。
      但见此刻祖兆川和玉溪子及另外两位好心散士已替那徐锡禅疗伤。这徐锡禅武功虽也不弱,可在毫无戒备之下受了那么一掌,还是伤得不轻,没有几个内力深厚的人为之匀注运功,怕是要伤了脾脏。他集了些真气,瞪向站在一旁的苏玉陵,骂道:“臭丫头看什么!今日徐某我自认倒霉!回头赔我一千两银子!否则决计饶不了你!”
      苏玉陵面露愧色,可想起来又忍不住觉得好笑:“晚辈知错,以后一定注意,不会站在您的前面了!”想了想,走到朱绵栊身旁,道,“栊儿,不如给他服颗紫芝丸,怎么说他也是因咱们而受的伤。”
      “理他作甚?”朱绵栊瞥了眼还嘀嘀咕咕着似在低骂的徐锡禅,阴郁的脸又是一沉,接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递至苏玉陵手中。
      苏玉陵一看药丸,摇了摇头。这哪里是紫芝丸,分明是混了“蚀心香”药性的毒药!不禁蹙起眉来:“栊儿。”
      朱绵栊道:“我讨厌这人,他老盯着我的簪子、耳环看,指不定一早跟我们搭话就心怀不轨。反正蚀心香一个月后发作,叫他吃些苦头未尝不可,让他敢打本郡主的主意!”
      苏玉陵道:“且不管他是好是坏,总之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就不能这般对他。耍狠使毒可以,可也得分清对象、用对时候。”
      朱绵栊瞧见苏玉陵脸上难得的正经,轻轻一哼,重新拿了一颗紫芝丸塞给她,边撇嘴道:“你说话一点都不算数。”
      苏玉陵接了紫芝丸,疑道:“此话又从何说起?”
      朱绵栊朝她眯了眯眼:“你曾说我若心狠手辣,你便陪我一起心狠手辣。”
      苏玉陵一懵:“这……”垂了垂眼,“那会儿你那么伤心……我……我难受极了……只想着叫你高兴……”
      “那现在就不想叫我高兴了?”瞧着苏玉陵微微低下的脸憋得通红,朱绵栊心中一快,故意说道。
      苏玉陵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想了好一会儿,依旧皱眉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便将手送到对方身前,“你打我吧……”
      朱绵栊盈盈一笑:“好了,我又高兴啦!”偶尔看到歪理一堆的她无言以对,倒也是一种小小享受。
      苏玉陵愣了愣,顿时收回仓皇之色,恼道:“你好啊!”
      朱绵栊浅浅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都听你的。你不要生气,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这样。”
      看着她又这般讨乖模样,苏玉陵哪里还有气?只得笑笑:“当真是无法无天。”

      那徐锡禅服了紫芝丸后便不再嘀咕,此地有一时的安静。余下的散士们虽未走,却是比之前谨慎了,不去同朱绵栊等人说话,虽然心中也疑惑她和云迈究竟有何瓜葛。这时火架也已搭至这边,五六名昆仑弟子边摆架,边无关紧要地聊着些闲话,偶尔将目光悄悄落在朱绵栊的身上。几位心细的散士察觉这股诡殊气氛,愈发奇怪。火架完成之后,那几名弟子便离开。才不过须臾,就见从丘台对面走来阮千隐的身影。
      “各位!刚才阮某似是听见了些争吵声,不及赶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阮千隐他脚步刚至,便朝正替徐锡禅输着真气的祖兆川几人问道,似未瞧见站在几步之遥的朱绵栊一帮人一样。
      朱绵栊冷眼看着在人前假模假样的阮千隐,见身边苏玉陵警觉模样,低声道:“无事,他的心情可比云迈好得多。”
      只听得那徐锡禅哼了一声,朝阮千隐回道:“盟主现在才来,老夫我可差点没命!”又瞥了眼朱绵栊道,“那臭丫头不知和云迈有什么瓜葛,云迈不去打她,倒是一掌打在我的身上!”
      “嚯嚯,是吗?”阮千隐忍不住笑了笑,又道,“真是苦了徐兄了!”说着从袖中拿出雪豹补心丸的瓶子,倒出一颗,“阮某来迟未及处理,徐兄服一颗补心丸,否则阮某实在过意不去。”
      补心丸珍稀众所周知,那徐锡禅不由得愣了愣,连忙摇首:“那也不成!”
      阮千隐道:“徐兄不必客气,阮某我还有两颗,再者阮某用到它的情况可谓少之又少……”说着手往前一递,“服下。”
      那徐锡禅想道:服了补心丸,便等于服了阮千隐,此刻还是别不识抬举了……念头转处,便抬手接过补心丸:“多谢盟主!”
      阮千隐轻轻一笑,又和众散士客套了几句,便缓步走到朱绵栊的面前。盯了她一会儿,问道:“小郡主要等到什么时候?”
      朱绵栊微仰着脸道:“心慌了么?”
      “心慌?”阮千隐哼道,“你以为我是云迈?”顿了顿,又朝她眯眼道,“你是要等他发疯吗?”
      朱绵栊道:“他再怎么心绪不定,也不会发疯啊。”
      阮千隐瞟了瞟陆拾寒几人,对朱绵栊道:“一时小瞧你们,之前未在那条密道设人。不过当下,小郡主你就无须再想着把你的侍卫叫上来了……你们八个、凌寂天、薛半儒几人,如今全在我眼皮底下!你们既上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再下去。”
      朱绵栊冷冷道:“本郡主知道,本郡主可不是在等这个。”
      阮千隐一笑:“好,那你就等着老夫将你的戮行揭于大众吧。”
      朱绵栊轻吸口气:“是啊,何时?”
      阮千隐微微一愣,哼道:“何时又有什么相干?总之你杀了那么多人是真,怎么也逃不掉正派的伐罪!”
      朱绵栊恨然道:“这一点本郡主清楚得很,无须你来挂心。”
      阮千隐定睛看了她一阵,忽而目露精光:“好啊……你是想待咱们争完盟主之位以后,狼乏虎困,你便趁虚而入,抑或借他人之手对付我们,是也不是?”
      朱绵栊睨了他一眼:“击疲惫之众,如迅风之扫秋叶。如今本郡主没有侍卫在旁,岂可轻举妄动!”
      阮千隐目狠狠地瞪着她,暗暗咬了咬牙。争夺盟主之位的比试,绝不像争夺五龙剑那样,可点到为止、可析招分晓、可酌从德望,若不分个真正胜负,谁也不会轻易放弃。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盟主之位自然只有一个,且上台争斗之人的武功又都差相仿佛,势必要斗个你损我伤;可若是先应付朱绵栊的事情,这比试能否继续下去就变得未知,这也是他和吕善扬顺应云迈换地之计的原因——他们几人皆极为自负,对盟主之位又都势在必得,都愿在武林众人面前好好一斗高下,才可使众人信服。可岂料,怎么也挡不住朱绵栊的步子……他又看了会儿朱绵栊,良久,笑道:“罢了,盟主之位的争夺,什么时候都可进行。当下先把你解决了,方可安心比试!”
      “是吗?”朱绵栊眉尾微挑,“但愿这大会还能继续。”顿了顿,又道,“本郡主可得去谢谢嵩山掌门,多谢他乱了你们的时间。否则这个时候,你们兴许已比完下了山,亲眼看到成堆的尸骸,恐怕众派就不会给本郡主说话的机会了,”说着目光渐渐狠起,“百口莫辩,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是也是?休想。”
      阮千隐眯眼道:“李朝来?”又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和任何武林中人来往……吕善扬不会开这等玩笑。”
      朱绵栊道:“他说的一点不错,否则,这武林就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子。今日来此白云山,和任何人都无干系。”
      阮千隐点了点头:“好……纵是如此,这一路,咱们还是太放松了啊!”
      朱绵栊忽然间眼睛一红:“你还想怎样?本郡主已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想怎样!”微一咬唇,“罢,人是我杀的,可你们才是始作俑者!到头来这份账终究会算到你们头上!”
      阮千隐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对方:“那就走着瞧!”说完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这回众散士离得稍远,也不刻意去听二人说话,不过见阮千隐走回丘台,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因那徐锡禅已服了雪豹补心丸,祖兆川几人便无须再为他匀注内功。此刻只见这徐锡禅站起了身,拍拍长袍便要走开,却是被一个声音叫住。
      “上哪儿去?”朱绵栊背手走到他跟前,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颗补心丸就把你收服,是阮千隐本事大,还是你看轻自己?”
      “你说什么?”徐锡禅朝她叫道,“老夫是想离你远点!谁知道会不会再被打上一掌!”
      朱绵栊瞥了瞥他,慢慢道:“我现在就好心奉劝你一句,你走可以,但千万别向着那阮千隐,否则你的下场除了死,别无他选。”
      徐锡禅嘿嘿笑了起来:“我徐锡禅独行那么多年,今日还被一个臭丫头管着不成!”说完恨恨一瞪朱绵栊,便继续往丘台走。
      “走前,不如将解药拿了?”
      众人一疑。徐锡禅听着,垂眼想了想,回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朱绵栊道:“刚才我给你服的那颗药丸,可不是什么治内伤的,而是‘蚀心香’,”说着一顿,笑道,“自然,你一定没听过‘蚀心香’是什么,不过你只需知道它是种一个月后便可叫你毒发身亡的毒药即可。”
      那徐锡禅心一惊,看了眼给他药的苏玉陵,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朝朱绵栊道:“你这是怕我向阮盟主靠拢,吓唬我是不是!”
      朱绵栊微微一笑,从袖袋内拿出四个小瓶,在他面前晃了晃,里边的药丸发出轻碰的声响:“要不要瞧瞧,这些都是什么毒药?”又道,“这么多,我会舍不得我一颗蚀心香吗?”说着拿起其中一个黑色瓷瓶,将上边三字对着徐锡禅,“蝶恋香、蚀心香这些没听过,那你可曾听过冰蝶丸?”
      众散士不禁一阵哗然。那徐锡禅终是面露惊惧:“你……你是什么人!哪来的这种东西!”又叱道,“无缘无故,又为何给我服什么蚀心香的毒药!”
      朱绵栊淡哼一声,收好药瓶,接着从头上取下自己的簪子:“那就要问你了,我早就看出你这只貔貅打我首饰的主意,怎能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徐锡禅只觉额边淌汗:“就算如此,也不必对我下毒啊!”
      朱绵栊道:“是,我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一个月后自然会给你解药。岂料你如今随时都有可能被阮千隐用来对付我或者云迈,我当然要警告你一声。只要于我有威胁的人,都不能留……”
      “你……”徐锡禅面色一滞,“你和阮千隐也有仇吗!”
      朱绵栊侧身看着他:“正是,你怎的比我还不幸?”
      那徐锡禅心中哭号,肠子悔青,直叫不该服阮千隐的雪豹补心丸!
      说话间又听得四周一阵悉索之声,原先那余下的三十来名散士,此刻又走了二十左右。瞧见他们离开时的目光犹如在躲离瘟神罗刹,朱绵栊的心不禁一震,面上却仍旧不以为意,只看向之前那田代姜去,见他面色正自迟疑,笑问道:“怎么样?这回,是你走还是我走?”
      田代姜心道她不但记话记仇,且疑心重报复心强,看了看她,又望了望一边的柯曲水,摇着头也转身走开。
      苏玉陵一望余下那包括祖兆川、玉溪子和徐锡禅在内的七名散士,心中觉得无奈又酸楚。栊儿说的对,知道她和阮千隐他们有仇,定都离得远远的了……其实这些人的想法或许也正是到时候大多数门派的态度,忌惮云迈、忌惮阮千隐,观之以壁直至最后连热闹也不愿看。
      朱绵栊正好瞧见这么微蹙着眉的苏玉陵,走到她身边,小心瞥了她一眼道:“好了!我这样也无异于对他下毒,你又不高兴了!”
      苏玉陵淡淡一笑,问道:“带了那么多毒药的瓶子,袖袋还装得下么,重不重?”
      听着她柔柔的声音,朱绵栊一愣,眼中忽然间就被水花浸润了:“玉陵,你真好……”
      苏玉陵看着她,心疼之极。耍狠使毒又岂是你所愿?
      只见朱绵栊又抹了抹脸,娇哼道:“装不下也得装……出门在外,这些用场可大。”
      苏玉陵微微笑道:“毒药倒是不忘带,那自己寒症的药呢?”
      朱绵栊低叫一声,眼神飘了开去。
      苏玉陵板起脸孔:“还说以后都自己带药自己冲自己喝,我再不信你了。”
      朱绵栊见她生气,连忙道:“我想,我想荒郊野岭的……也许带了也冲服不了……”垂了垂眼,“而且,袖袋真的装不下了……”
      “瞧你,有如你这么想的么?”
      “我徐锡禅今日碰上这臭丫头,又中掌又被喂毒!好运怕是要开始啦!”
      忽的听见在旁的徐锡禅一声忿忿的怨骂,苏玉陵忍不住一笑,朝他看去:
      “前辈,昔曾身受——”
      “前辈,昔曾身受!”
      苏玉陵一愣,看向和自己同声之人,只见祝眠书也是一眨眼睛,顿了顿,不禁相视一莞尔。

      “各位英雄好汉!”便在这时,只见阮千隐已重新站上玉皇阁的二楼,朝四周洪朗地喊了一声。朱绵栊等人心一提,将目光落至阁上。只听得他继续说道:“如各位所见,因增后生比试,时间延宕,本欲完场后下山取剑封冠、设宴欢举之事恐已不能履践!此时天之将暮,待比完下山必已夜深,万事不便,何况咱们还有二百年轻弟子守在黄龙井处。是以阮某刚才与几位掌门一商量,决定先下山取剑、将弟子唤回,也无须再派人徒守……”
      “阮盟主!”忽然一道女子清叫将他打断。只见苏玉陵抬首望着阁前,道:“要小辈我说,盟主原先的计划定得就不好!你们之前上山的时候便该将剑取了,一来不必派人守着;二来,小辈认为在玉皇顶上举行封冠仪典那才是风光气派之极,下山后哪里还有气氛!且结束后大家便可直接从最近的山道下去,盟主怎么偏生还要走远路啊?”
      阮千隐见她刁难,哈哈一笑,提音道:“汝等鼠辈知道个什么?以为五龙剑那么好取?泰山派鲁行苍鲁掌门,颇精机关之术,依他之见,五把剑若是全部取出,便会触动暗里机关!想来这也是大多数贼人惯用手法,以免宝物被人拿了去。”又道,“本盟刚才也和你一样想着贪便图省,岂料当最后一把剑一取,十几枝暗箭便冷不丁从水中飞出,惊骇之下只得将其放回原处!众英雄亦瞧见了,也觉得不如先上山比武,免得取剑时受了伤,影响比试,以至最后无法判定胜负。”说着一顿,摇头道,“不过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苏玉陵听着,暗自沉思,觉得他模样虽假,但说的话应当不假,那些箭可瞒不过众人的眼睛。这么一想,心中不免悸悸。幸好之前得凌前辈提醒,一把取后放回另一把,果然还深隐着机关。
      “设箭绝不是云迈之意,他只要将我避开,不会想这么多来算计我。”忽听得朱绵栊在她耳旁轻声道,“一定是阮千隐和吕善扬应了云迈的计划之后,又暗中命那泰山掌门鲁行苍摆这么一道,如此,今日方能有理由将各派弟子派守在黄龙井,好让我开杀戒啊。”
      苏玉陵叹道:“为了害你他们真是不以为疲……”又朝阮千隐看去,道,“既然机关暗险,又何必派人守着?谁要偷那不是找死么!还是这其中,有阮盟主什么阴谋?”
      这时台下才起了些窃窃之声,也不知是说这苏玉陵大胆忤触盟主,还是随着她的话暗自猜度揣疑起来。
      阮千隐见状,回道:“那可不好说,这江湖上总有些不怕死之辈,也总有精通机关的人。好不容易寻着宝剑,哪里敢疏忽大意?若再丢失,那可是本盟之责!”又朝苏玉陵冷哼一声,“时间要紧,老夫身为盟主岂能和你这无良鼠辈在此废话!”接着朝众人道,“因取剑甚是不易,经商计之后,阮某决定和少林方丈了恒大师、武当掌门谷灵道长、恒山魏掌门,以及泰山鲁掌门四人一同去取剑,怕是能少冒一分危险。大家看意下如何?”
      在座众者见是这几人,自然应好。武当、少林几百年来一直可谓是无冕的武林至尊,其武德声望它派也难以比并,魏长风又向来亲仁,此刻众人自是少有异议。
      “阮某一估,”但听得阮千隐又续道,“纵使凭咱们几人的轻功,这么一个来回加上取剑的时间,也得花半个多时辰!这段时间内,后生们的切磋继续,不过待剑取回后,也就点到为止,归入正题,进行黄龙剑和盟主之位的争衡!”
      苏玉陵心中思道:这老匹夫怎么看似真要下山,竟安心将此地放空?有吕善扬暗里盯着那是不错,可若是大会之上有个什么情况,岂是吕善扬方便出面的?想着看向身边的朱绵栊去,却见她目光远视阁上,预虑到的明朗,脸上的那一丝情绪,竟说不清是防拒还是等待。
      “师父,”见阮千隐已从二楼直接飞下丘台,衡山派断手弟子低头朝云迈道,“阮千隐说此刻要下山!”
      闭目坐在椅上运行周天的云迈听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倦然一望丘台,摇头道:“他才不会下去,他怎么会让自己下去……”
      “师父何意?”
      “盟、盟主!各位!出事啦——”
      果然就在这忽然间,自武场外围,玉皇门通往此地的青砖小道处传来一道惊慌大喊,骇惧突兀,中气虚乱,显是遇上了什么险恶变故,叫得人人心惶惶。接着声音陡然过一个转角,愈发的近:
      “人,人全被杀光啦——”
      全场惊闻,瞬间哗然。云迈低低一笑,长叹一声又重新阖起了眼:“来了,一切都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观之以壁谁为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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