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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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暖风和熙，芳华渐缀院落。
祁城薛家的北边庭院倒是与别处不同，那是一小片扶疏的竹林。
初春的竹叶萎黄，并不好看，是以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林间小径中闲晃了一阵后，反倒低了头，对着枯叶中冒出的一棵春笋流起了口水。
正当身影蹲下来考虑挖春笋的可行性时，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母亲，您看那薛良……”这话的语调委婉，说得那叫一个温文尔雅呀，但却炸得某颗偷笋未遂的贼胆完全破裂。
那身影正是两日前刚入薛府的小薛良，正在陪她的小金主薛湘灵玩“躲猫猫”，这本是很正常的儿童游戏，但当小薛良因地形不熟而迷路时，意外发生了。
“哼，休得再提。你看那孽子，都是被你惯坏的！”薛老太太气势汹汹的吼道。
咳咳，莫想歪，不是碰上偷笋未遂反被抓，而是躲猫猫变成了听墙角。也不要怪小薛良的行为不大磊落，任谁听见自己的名字，都会有好奇心的。
“可是……”薛湘灵的娘亲被吼得话都说不完。
“我说过！孙家从来就不是我们薛府的奴才！烨儿不过感念我家对她的多年养育，才让良哥儿进府来陪湘灵的。如今两代已过，良哥儿早晚是要脱了奴籍的！岂有做什么小厮的理！”
咦？有八卦耶。小薛良竖起耳朵，谨慎地四处看看，找了个隐秘的听墙角地点后，小心地坐了下来。反正自己是在躲猫猫嘛，躲哪儿没规定不是。
“女儿明白，但是……”擦擦汗，趁着老太太喘气的间隙赶紧插话。但刚吐出六个字，又被老太太抢白了。
“明白？明白还让良哥儿去伺候你家孩子！薛琛！你个数典忘祖的孽障！也要让我薛淇背上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不是？”
薛老太这连名带姓的一骂，薛琛立马撑不住了，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长跪在地，委屈得很：“女儿怎敢啊，母亲的教诲女儿时刻不敢忘，亦是清楚记得当年孙姨对我薛家的大恩。女儿书虽读得不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却是懂的。请母亲消消气，保重身体，听女儿细说不迟。”
“何止滴水之恩啊！”薛老太听了女儿一番话，火气是下了点儿，但仍旧发挥自己挑刺的特长对薛琛呵斥道。
薛琛闻言挺了挺身子，让自己跪得舒服点儿，不紧不慢地说道：“那是自然，且烨姐姐与女儿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这些年也帮了女儿大忙，不然薛家今天也不能在祁城占有一席之地。”自家老娘越发的像小孩儿了，越来越难哄。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近来烨姐姐身子不大好，她家夫郎照顾得了大的，却顾不及小的。把良儿养在灵儿身边，既可让她家夫郎无后顾之忧，又可让良儿不必受苦，岂不是两全齐美？
再者……母亲可别再叫错了，良儿可是个女孩儿，她洗三的时候您不是瞧见过吗？”
“哼，接良哥儿来，也不枉烨儿对你的用心。”薛老太年轻时就是一暴躁脾气，老了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即便是认可了自家女儿的行为，也不见得会夸奖一二。
“至于良哥儿嘛，那模样真真跟你故去的孙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当年……”薛老太一脸追忆似水年华的样子，但突然又面色一紧，道“老娘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管这么宽作甚。”
其实薛老太太这么“哥儿”“哥儿”地叫薛良，未尝不是有学着民间女孩儿当男孩儿养、命贱好养的想法。
薛老太太有顾虑，薛琛也懂，毕竟她孙姨实在是去的太早了。这会儿遇上跟孙姨长得那么像的薛良，薛老太太紧张也是正常的。只是看薛良那面色红润、胃口甚好的模样，健壮得很呐。当下，薛琛对自家母亲的杞人忧天又有些不以为然了。
然目的尚未达成，还要加把劲。
“女儿将近而立，这辈子膝下恐怕只有灵儿这么一个孩子了。如今良儿养在灵儿身边，若是她们处得好，将来也不妨……”薛琛斟酌着，想看看母亲的想法。
薛老太太沉吟良久，方道：“不成，良哥儿是孙家的独苗，日后脱了奴籍是要改回原姓传香火的。她如果跟湘灵……那岂不是害了孙家，将来我下到去又如何跟孙妹子交待啊……不成，不成……”
然而，薛老太太终究没有反对薛琛将薛良养在自家正牌女婿的屋里、薛湘灵身边。
远处偷听墙角的薛良见屋里渐渐没了声响，也就慢慢起身活动麻了的腿脚，小心翼翼地掩盖了自己来过的痕迹，表面平静实际内心翻江倒海地回到了院落里有人的地方。
正在四处寻她的奴仆们发现她后，立刻风一般地把她卷回了安素斋。等待她的，是个小厮环绕，在院里折腾着花花草草的愤怒小萝莉、不，是正太。
愤怒的小正太一见到薛良，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无辜花花草草，凤眼一瞪，颇有气势地说道：“你们干活去，别在这偷懒。”
小厮们泪目，他们当下的活儿不就是依正君的话照顾好公子嘛，一会儿公子摔了磕了怎么办啊。这薛公子怎地老惹公子生气啊，还他们那温柔乖巧的公子啊喂。
但主子的话不好反驳，一个个怨念地没事儿找事儿去了。
待到小厮们散得差不多了，薛湘灵方在慢慢审视了薛良之后，问“你去哪儿了？”
“看、看竹子去了。”薛良顺着薛湘灵的视线扯下一片粘在发髻上的竹叶后结巴地说道。
“竹子有什么好看？”
“呃……有竹笋。”不敢撒谎，只得老实答道。
“嗯？”不满的轻哼。
“好吃。”
“你喜欢？”
“嗯。”
“哼，跑那么远做什么。”
“你上回不是说太近了没意思，要我藏好一点嘛。”见对方面色和煦了点，某人习惯性地嘴欠了。
“那也没让你躲得我找不着。”薛湘灵也习惯性地被某人一点就爆。
“哦。那下次近点儿。”
“……”
薛湘灵狐疑地看着薛良，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了，这两天哪次不是顶嘴顶得他火冒三丈的。哼，难得今天下午不用描红，玩躲猫猫的时间反倒全花在“找人”和“生气”上面了。
薛大公子一想到自己玩耍的时间被眼前这人剥夺了不少，当下火气又上来了，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对这人的担心，心里直道薛良现在低眉顺眼的样儿才像个小厮。
只不过气归气，面恶心善的小正太敏锐地感知到面前的这个小混蛋有心事后，让薛良把昨天没完成的描红翻出来，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耳房。
薛良迟疑了片刻，眼中闪过些犹豫，却也跟了进去。
相对无言，耳房里诡异的气氛让安素斋的小厮们退避三舍。房中两个小不点一个面无表情地磨墨，一个气鼓鼓地瞪着描红本；待墨好了，薛大公子试了几笔，终于忍不住开始发难：“浓了。”
薛良默默地添水。
“淡了。”薛良无声地拿着墨条上前继续磨。
如此反复。
不论薛大公子有何不满，薛良都乖乖地遵从了。只是那死活不吭气的面瘫脸，让薛大公子越加委屈气愤。
诡异气氛一直维持到晚饭、薛良在饭桌上发现了一道春笋虾仁之前。
这薛府的一日菜谱通常是正君刚起便要送来过眼的，安素斋也不例外，两世都贪吃成性、吃完这顿就惦记着下顿的薛良，在入府第一天就凭着自己无害的年龄外貌和甜言蜜语哄骗了正君身边的大侍露葵，如此，每天都能早早地知道安素斋当天的食谱。
这道春笋虾仁明显不在此列，而能半道改安素斋菜谱的，除去正君就是薛湘灵大公子了。
薛良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薛湘灵，见他短手短脚却努力地学着正君优雅大气的模样进食，觉得可爱之余，心里愈发愧疚自责。她白多了一辈子记忆，反倒只学会迁怒吗？才五岁不到的小子，当好好保护才是。
内心的挣扎且不提，她暗自下定决心，一旦得了自由身就寻自己的天地去，谁也不能阻拦；当然，在这之前得照顾好旁边的小子。
这么想着，顺手帮身边的小人儿布了些菜，也就没看见薛湘灵大公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与狡黠了。
饭桌上一时气氛大好，让身边伺候的小厮们松了口气。
不过终究是年纪小，而且家庭环境也算简单，比同龄小孩子聪慧不少且心细的薛大公子竟完全没发现，这薛府里把薛良的身份看做小厮的，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
直到几年后梅香的出现，这才惊觉不是每个“贴身小厮”都能跟自己这个薛府嫡子和薛府正君同桌而食的。
只不过那时的薛良，早就不再是能住在内院的“薛公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