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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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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微亮,雪姑娘便领夏雨、春樱二人来唤我起身,说是沈玉风等人已在大厅等候。一夜无眠让我的气色不太好,虚弱的感觉让我觉得烦闷到极点。
“你气色不好不宜远行。”冷冷的音调很肯定地说着。
我没听错吧?那个冷若冰霜的雪大姑娘居然开金口跟我说话?当然,我绝对不会自以为是到认为她是在关心我。挑了挑眉,对她的话表示不解。
精致的脸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疑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索性就这样跟她静静的对视,让她看个够。
“你很奇怪。”似在考虑措词,她说得极缓,可能是觉着说得有些不对又补充道:“性格很怪。”
我性格怪?古怪地看了看春樱二人,她们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想无端被人说成是怪人,我带着些好奇询问:“雪姑娘觉得若丝有什么地方应该改正的吗?”
她像是被我的问题问倒了,脸色僵硬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出现冰冷以外的表情。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艰深吗?
“反正就是很怪,好了时辰不早了,三小姐请到大厅吧。”说完,她像还在为刚才的问题思考,僵着脸快步往外走。
到底是谁先说些奇怪的话的?明明自己才是最奇怪的人。忽然我觉得她和行云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同样的自我思考模式,同样的奇怪——明明看起来才16、7岁,实际年龄却足足大了我近十岁。
甩开不关我的事,努力跟上雪姑娘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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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丝,你还是在麒麟宫再休养几天吧。”他瞄了一眼在一旁喝茶的某人,继续道:“正好韩兄也会留下小住几天,等你养好身子,你们师兄妹可以一起下山。”
有他我的伤会好吗?不被气死就该感谢苍天了。有些僵硬的笑了笑,断然拒绝他的好意:“多谢麒麟主的好意,若丝心领了。只是若丝实在惦记家中父亲,若是日后有机会,若丝一定前来拜访。”
“那好吧,可是你以后一定要来看我。把东西呈上来。”像是极不情愿,他说话时一直皱着眉,却也不忘要我立下承诺。
对他的孩子气,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不会也是千年野参吧?接过雪姑娘递过的翠玉盒子,我开始在心里叹气。
话我是问行云的,我一点也不期待那个冷冰冰的雪姑娘会给我答案。意外的是,那位雪大姑娘竟在今天第二次开金口了:“麒麟玉。”顿了顿,她又道:“不笑怪。”
听到她的话我险些握不稳手中的东西。拜韩一飞所赐,我马上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无力感爬满全身。她居然还在想那什么怪不怪的问题。察觉到众人奇怪的目光,我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雪月,我的名字。”忽然她走到我面前,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在我手中。“有事可以找我。”
这又是什么状况?她做什么送我东西?瞪着手中泛着诡异绿光的玉坠,那触手生温的感觉让我知道它的名贵。“好……”半晌后,我才听见自己呐呐的声音。
“时辰不早,沈某等人告辞了。”
冰冷平淡的音调蓦然响起,沈玉风只是礼貌地拱了拱手,带着沈飘然转身离去。而他自始至终都未招呼过我一声。
尽管他没叫上我走,我仍高兴地吁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可以离开这两个超出我思考范围的人。至于韩一飞……睇了从头到尾都自在喝茶的人一眼,讥讽跃上唇角:他果真是懂得随遇而安的“奇人”。
客套地再次向行云等人道过谢,我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迫不及待,只有飞快的脚步泄露心底的想法。
独自坐在马车中,山路的颠簸让我胸口有些闷。咬着唇,将呻吟硬锁在喉间,我痛恨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像个废物似的。
握紧青儿送我的香囊,那淡雅的香味顿时让烦燥的心情安定了下来。不在这几日,不知她一切可安好?还有沈玉亭蓝炎等人……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改变沈玉风对我的第一印象。
让老夫人出马?会不会太明显了?
梦瑶?算了,她可能见了心上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还是……
忽然马车一阵剧烈颠簸,猛的停了下来。
痛……
捂着胸口,那刺痛让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不叫出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在下等人急着赶路,不知各位可否行个方便?”
是沈飘然的声音。
刚出麒麟宫范围就有人找上门,怕是等候多时了。为防沈玉风的伤势泄露,此事除了沈家人没人知道,是沈玉亭终于下定决心要夺位?还是这些人根本是冲我来的?
虚弱的靠着软榻,不禁自嘲:像我现在的身份,现在的身体,哪路人马与我有何干?只要好好扮演我的“千金小姐”就好了。
“各位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沈飘然的声音,那些人仍是沉默着。
笨蛋!人家专门找麻烦难道看不出吗?明知故问。
带着些许好奇,我将珠帘拨开看个究竟。
他们有五个人,清一色的黑色蒙面装束,裸露在外的眼透着强烈的杀机——标准的刺客扮相。如果说有什么地方不妥的话,那就是他们袖口上的……梅花图案?
那是东厂杀手组的记号!
在东厂,阶级严明是唯一的准则。只有武功狠唳都超人一等的死士,才能被选中进入杀手组。杀手组里以梅、兰、竹、菊代表身份地位,其中又以绣梅的杀手武功最高。今日,义父派出这么多高手,到底是为何?
正思索着义父难解的心思,兵刃相斫的“铿锵”之声忽然传入耳中。
他们开始动手了!
沈飘然的功夫相当不错,以一敌五也毫无惧色,看得出对这种事是司空见惯。沈府果然是人才济济,不过可惜了,今日他遇到的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一群不知死亡为何物的怪物。
是啊,怪物……
放下帘幕,突然没了观战的心情。
耳边时不时传来沈飘然的闷哼,梅组杀手的功力我是知道的,会受伤一点也不奇怪。只是沈飘然这样硬撑着都不累吗?反正都是要死,死得痛快不是要舒服得多?而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沈玉风就这样让他家的护卫长白白去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分,结束了吧。
倾身探出车厢,眼前的情景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让我发怔的不是满地的杀手尸体,也不是伤得面目全非的沈飘然,而是那伫立在朝霞中的高大男子。
他就这样站着,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冰冷的眸子半分也未施舍给地上的人,仿佛地上躺着的不过都是些尘埃般。
“三小姐,你没事吧?”沈飘然满是鲜血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鲜红的颜色此刻开始侵入我的视线,难受的晕眩几乎让我站不住。别开脸,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由于沈飘然的伤势颇重,我们不得不在附近的小镇停顿休息。
好不容易摆脱令人难受的头痛,信步踏出房门想上街透透气。本想做做样子去看沈飘然,毕竟人家也是“保护”了我的人,但一想到血便做罢了。
刚下楼,就见沈玉风正将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交给一个人。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出现,冰冷的眼直直朝我看过来。
得体的笑着向他点点头,缓步朝他走去。“沈爷是在向老夫人报平安吗?”状似不经意,我试图想问出点什么。
“义妹身体不适应该在房里多休息。”他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着。
看来他并不想跟我多说,想要跟他接近还要多费点功夫才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对他变相的“禁足令”装作听不懂:“请沈爷放心,若丝已经好很多了,绝对不会耽误明日的行程。”
看着他眼里瞬间闪过的诧异,我有种掰回一成的感觉,心情顿时大好。看了看喧闹的大堂,我忽然想试试坐在大堂吃饭是什么感觉,“午膳就在外用可好?”
他定定看了我许久,对我的要求没做任何表示。
不着痕迹的耸耸肩,看来他并不赞同我的提议。算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更不想为这些小事与他发生冲突。
“既然如此,那若丝……”
“掌柜的,麻烦送几道小菜过来,我们就在这儿用膳。”
错愕地抬起头,却见他人已在三尺外吩咐掌柜的另送一份到沈飘然房里。
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笑意爬上唇角。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满窒的喧嚷似乎全都沉寂下来,窗外的美景反常的没有一丝吸引力,眼里只有那抹如夜的黑色。也许,他并不是外表的那么冷酷,虽然他对我这救命恩人连一声感谢都未说过。
“介意在下与姑娘同桌吗?”
陌生的男子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让我不得不暂时收回对沈玉风的注意。
迅速将大堂扫视个遍,不禁皱了眉,大堂里明明还有空着的桌子,这人做什么非要坐这里?不是存心找茬儿吗?
压下心中不快,我习惯性的带着浅笑道:“对不起,这桌已经有人了,请到别处吧。”笑话,好不容易能跟沈玉风独处,怎能让这一个陌生人破坏了?
“可是,只有这桌可以看见窗外的美景。不知姑娘可否通融一下?”
看美景?这个借口挺新鲜的。挑了挑眉,我这才正眼瞟向来人。
头缠儒帽,身着长袍,五官虽不突出但别有一番儒雅气息,一看就知是个读书人。那么,刚才他说要赏景也不算奇怪,心中的反感顿时少了很多。
见我打量他,他也不回避,带着笑大方地任我看。看他眼里一片坦荡,不像是在说谎。但是他想看美景我就得让他坐吗?
“非常抱歉,这桌确实已经有人了,公子要看风景隔壁桌也可以。”淡淡收回目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在下真的并无恶意,实在是情难自控,万望姑娘一定要成全。”说完,他竟一个大礼拜下,周围顿时私语一片。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咬着牙,我觉得额角开始抽痛。他以为他在做什么啊?
仿佛对我“注目”没感觉,完全不懂看人脸色的人再次语出惊人:“在下看姑娘也是懂情识景之人,不如你我二人共赏此景,也好交换心得。”
瞟见皱着眉频频关注这边的沈玉风,我忽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该死的,这个酸儒自己发疯就算了做什么拖我下水?经他这么一闹,我已察觉有不少鄙夷目光,沈玉风一定也会认为我是个随便的女人。
不想再让自己成为别人的话题,我只得勉强笑应:“小女子只是一介女流,不懂什么景致不景致。既然公子对这窗外美景情有独钟,小女子也不好夺人所好,公子请自便。”
僵硬地站起身,准备移到隔壁桌去坐。不想才起身,那个害我丢尽脸面的罪魁祸首居然跟着拦到我面前。
“姑娘,在下只需一个位子即可,并不想要赶姑娘到别桌。姑娘这一走,不是让在下心中愧疚难当吗?”
瞪着眼前说得义正词严的人,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过分的人。我不让他求我让,我现在让了他又说不行。他以为他是谁啊?真以为我梅若丝是好欺负的吗?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提气便要出手。
“唔……”胸口瞬间传来的闷痛提醒着我暂时失去武功的事实,捂紧心口,身体的虚软让我挫折得要死。没想到我梅若丝也有今天,竟然沦落到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欺辱至此。深吸口气,只觉得天地开始旋转。
“姑娘!”
闭上眼,认命的等着疼痛降临。那个该死的书呆子,不整死你我就不叫梅若丝!
“怎么回事?”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而那清冷的声音我也识得。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做的是更柔弱地偎向他,然后向他诉说委屈。只是此刻心口的刺痛让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着他等待疼痛过去。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
那个书呆子前生是女人吗?明明三言两语就可说清的事,他硬是说了近半个时辰,废话之多差点没让我又晕。而沈玉风不知是不是定力真的太过超凡,听了那么多废话竟然没有翻脸。居然还在对方停下来时询问,“说完了?”
“呃,说完了。”
光听书呆子声音就知道他有多惊讶。悄然抬头,只见那刚毅的下巴动了动,带着些许严厉:“你让她病情加重了。”
他是在关心我吗?猜疑只停了片刻,我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怕我的伤会担误行程。轻叹口气,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如果,他是在关心我那就好了……
不过,依他冷情的性格这恐怕是不可能的,呵,我识人的能力真是越来越好了。不过短短几天的相处便看清他的本性。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些讽刺。
“对不起,在下并不知令夫人抱徉在身。不如这样,在下略通医理,不如让在下为令夫人看看,也好让在下有赎罪的机会。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他说他要给我诊病?愕然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书生,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书呆子真是个书呆子啊,居然在医仙的传人面前说什么“在下略通医理,不如让在下为令夫人……”,等等,他刚才叫我什么?夫人?
压抑住莫名加快的心跳,视线不能控制地看向他的脸。他,听到了那书生的称呼了吗?
半响后,我不得不放弃无谓的猜测。刚毅的脸仍旧漠然,没有生气,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也许,刚才他没有听到吧。或者说,那对他根本就不算什么。
气闷地将脸埋进他的胸怀,暂时不想听到他的声音。脸颊的触感舒服的让人叹息,真是奇怪,这样一个淡然冰冷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温暖的怀抱?明知不该心生眷恋,但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实在让人难以抗拒。就放纵这一次吧,一次就好……
“要回房吗?”
回房?也好,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好累……
“令夫人的伤……这样……那也不是……怎么说呢……”
好吵!难得睡得这样舒服,谁在那里不识相的吵嚷?用手捂住耳朵,试图将噪音隔绝于耳外,我还不想这么快睁眼。
“这样吧,在下……”
受不了了!那人是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愤愤地放开受扰的双耳,我决定要让那个一直吵得我睡不着的家伙永远的闭上嘴!
刚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突然靠了过来。
“沈夫人,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呢,在下已为夫人诊断过了,老实说在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脉相呢。不知夫人是如何受的伤?在下才好对症下药……”
看着眼前不停开合的嘴,我有种想丢颗毒药进去的冲动——如果沈玉风不在屋里的话。现在我可以万分肯定,这个该死的酸儒前生绝对是个女人!真是聒噪得要死!噢,头好痛……
用力揉了揉额角,我思考着怎么开口才不至于太失礼。“多谢公子好意,我已经没事了。”该死的,你可以闭嘴了!
“夫人不必隐瞒,在下已经把夫人的情况向沈公子说过了,并且沈公子也同意在下为夫人诊治。不是在下多嘴,夫人的伤可不轻呐。”完全看不见我的脸色,那酸书生仍是喋喋不休的不停地劝着。
沈玉风同意了?意外地挑了挑眉,目光不由得向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人。我是大夫他应该知道,为什么要答应那个书呆子的要求?而且,那个书呆子一直夫人、夫人的叫他既不解释也不主动说破,难不成还真是要以身相许娶我?想到最后,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正当我百思不解时,敲门的声音响起。
“大爷,您让熬的药给您送来了。”是店小二的声音。
“端进来。”
店小二放下药碗即退了出去,对于屋里的人没有多看过一眼。即便这样,他进门瞬间的惊愕表情我仍是看到了。这下不知又要传什么流言出去了,说不定整个镇的人马上都知道,在云来客栈有一个勾引两个男人的女子。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书呆子造成的!
“喝药了。”清冷的音调伴着浓郁的苦味打断我的愤恨,也让我怔然。
他居然亲自将药送到床边来?
想起身去接,长时间的睡眠却让身体软绵无力得爬不起来。稍稍喘了口气,决定一鼓作气坐立起来。这次我的确是坐起来了,在关键时刻有人扶持了一把。
“多谢。”小声道了声谢,我伸手想接过药却扑了空。他这是做什么?不解的抬眼看他,刚正的面容依然如故。冰冷的眸子睇了我一眼,忽的在床畔坐下。
“喝药。”
咦?愣愣地看了看环在腰间的长臂,再看看置于唇边的药碗,我一时竟无法反应过来。我不会是被那个书呆子吵到出现幻觉了吧?可是,紧贴在我身后的心跳却异常真实。
“喝药。”
药碗又近了几分,下意识的张开嘴,至于药是什么味道却一点不知。脑海里只有他强势的气息回荡着。
“两位真是鹣鲽情深啊。让在下好生羡慕。”书生的口气带着点酸味。
我忽然觉得一股热气从脸上冒出直蔓延到了耳后。我居然陶醉到忘了这屋子还有别人,我是怎么了?
“好些没有?”仿佛没听见那书呆子的话,沈玉风问道。
对于他的默认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只是胸口烫烫的。轻额首,任由他扶我重新躺下。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视线飘向一边,“你也出去。”
书生摸了摸鼻子,识相地跟着走出门。可不多时又倒了回来。
“有事?”对他我是没办法有好脸色,先前的事我还没跟他算帐呢。冷冷地睐他一眼便侧开了头,免得肝火又上扬。
“唔,是这样的。夫人的病实在是奇怪,在下唐突,可否问一下,夫人是否受过极严重的内伤?还是中过什么毒?”不同以往的穷酸味,他话语间的认真让我正色起来。
“以公子高见,我的病可有的治?”挑了挑眉,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来。我身上的伤就算是韩一飞也不见得有把握根除,他一个小小的呆书生怎么可能治好?
果不出我所料,他困窘的搔搔头,支吾着:“在下医术浅薄,夫人的病在下并没有良方。不过,在下到是认得一位医术高超的奇人。此人姓韩名一飞,字翼。人称“赛华佗”就是他了,虽然外界传闻他50有3,其实他还未到而立。”他说到这儿不觉神采飞扬起来,干脆坐到了床边来。缀口茶,接着道:“我也曾跟着他习过几天,对于一般病症不说全通也有着几分把握,可夫人的脉象实非常人,所以不免好奇。”
他竟认识韩一飞,且看样子还很熟。他到底是谁?警觉感顿生,试探性的问着:“敢问公子是如何识得那位韩神医的?”
“这个嘛,说来惭愧。当时在下正游览西湖之美景,一个不慎就掉进湖里去了。幸得韩神医相救才免于非命,自此感恩之至,数十日不离不弃俸侍左右,以表感激之情。”说完叹息一声,“只可惜之后就一直不知其踪影,否则在下还真想再与他把酒言诗。”
听完他的话,我久久无法反应。我怎么不知道韩一飞会做诗?怕是你死缠着人家硬赖的吧?
“既是不知踪影,那小女子的病就不劳烦公子担心了。”知晓他不过是缠上韩一飞的呆子,我也没了精神应付他,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开始送客:“我也累了,请公子出去吧。”
“夫人,有病就得及早治。在下虽不如神医,但还算有些经验,夫人旧伤未愈,现又舟车劳顿,伤势很难好的。”仿若未听见我的话,他仍是说个不停。
真是有够了,忍住已到嘴边的诅咒,我发现头又开始痛了。“出去。”
“夫人,在下是真心为夫人着想……”
“出去!”捂着胸口,犹如针扎的疼让我烦躁起来。
“夫人,你这样是不行的。又犯病了吗?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狠狠瞪着他,我猛然坐了起来。这个该死的家伙,真是吵死了,如果他再多说一个字,我真的就要杀人了。
“呃?”许是被我吓到,他一下子住了口。
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以淤解心口的不适,侧目发现那呆子还站着不动,火气顿生,“怎么你还在这里?”
他似忽然醒过来,怔愣了半天才开口:“在下在等夫人病过去了,好跟夫人讲事啊。”
这个疯子!我觉得要窒息了,现在我可以理解韩一飞为什么会破例传艺与这人,怕是被烦得没法,逼的。
竹管暗暗从袖中滑出,只要我手指一挑,这个聒噪该死的男人就将永远闭上嘴巴了。正待打开塞子,不只是他有意还是无心,竟欺身按住我的手,硬生生将竹管扣回我袖中。“你做什么?”
他这样抓着我的手,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妄读了这许多圣贤之书。“放手。”
他不理会我的话,仍是抓着不放,两指移到我腕脉之处。
知他是在为我把脉,且手正按于我手腕之要穴,不能动弹,只得让他看着。半晌后,他方才皱着眉松手。
使劲摩擦着手腕,刚才的接触让我很不舒服。冷冷看着摇头叹息不止却不开口的人,凝声道:“公子刚才这举动怕是不合适吧?”
他怔了下,忙惶恐哈腰致歉:“在下一时情急,唐突了夫人,实是在下见夫人脸色不对,一心想为夫人查病才如此孟浪,请夫人千万不要见怪才是。”
哼,真是该死的好极了,咱们的梁子又多了一重了。深吸气平复了下心情,我假笑道:“那公子可看出我是何病?”
“这个嘛,在下并没十足把握,只一点有些疑惑。"他说着瞅了瞅我,似乎在忌讳着什么。
“有什么公子请直说了吧,就算真是什么绝症我也是受得起的。”想他不外乎说些什么脉象异常之类的。
他未语先叹了口气,然后复坐回床边道:“先前在下见夫人夫妻二人感情甚好,说了怕要惹二位心伤,现下夫人问了我也就实说了。夫人的病,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根除了。日后每每情绪激动或劳顿过度,心口额角定疼痛难忍。”
有这么严重吗?我是知道很难根除,但也并不至于情绪一激动就会痛,现在这么难过只不过是旧伤再加上无内力护身,让我身体虚弱过度而已。只要好生调养,等我功力恢复后一切症状都会好转。当然这些自不必告诉他。
“哦,那不知公子可有什么缓解之法。”
“恕在下才疏学浅,但只要找到那位韩神医,说不定有可解之方。”他一脸惋惜,好似时他家里人生了病似的,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找到他?那个韩一飞指不定在麒麟宫逍遥成什么样了,且我的情况他又不是不知。暗自对他的想法感到好笑,胸口处气血却忽的翻腾起来,一股子腥甜夹杂着药的苦涩从喉中涌出。
“药……”有问题。仅说了一字,鲜血如潮水般从口中吐出,其间还夹着不少黑点,那分明是蛊虫的尸体,心下顿喊一声糟。
原本蛊虫死后应在血液内化为血水之后从□□排除,此刻却直接从脾胃间顺出,若是堵塞在了咽喉处,非死即伤。
“夫人,你是怎么了?你是要药吗?我这就去找小二要去。对,药,药。”他像是被吓傻了,半天才语无伦次的跌撞出去。
“回来……”我不是要药。可声音却只有我自己听见了,挣扎着滚下床,终于拿着那装药的碗。碗底的残渣证实了我的想法,这碗药被人动过手脚。都怪我自己大意,才会让人寻了空隙。
此时喉间的异样感让我更是懊悔不已,努力掐住自己的喉咙,希望可以将堵在喉间的淤结吐出来,却只是更让自己难受而已。空气越来越稀薄了,窒息让我眼前一片模糊。要死了吗?我想着。原来这就是快死的感觉,无助、难受、痛苦,奇怪的是我心里没有半点恐惧。
松开紧掐住脖子的手,我缓缓闭上眼。尽管呼吸已是很困难,尽管身体越来越僵硬,我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此刻脑中回转的不是义父,不是青儿,而是乳娘那一声声口齿不清的哀求,“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多少个日子,这句话让我夜不能寐。那血,就如我流出的一样,灼烧着我的心。
死了也好吧,我就不必再背着这些罪孽了。
放松了身子,任自己沉入那无边的黑暗。
痛……全身骨骼仿佛被人打断又重新接过,让人几乎难以忍受。昏沉的思绪游荡着疑问,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痛的感觉?努力想睁开眼,可眼前仍是一片灰暗。
罢了,生,是幸,死,亦是幸。是生也好,是死也罢,于我,都是一样的。看命吧,只是义父交待的事……沈玉风,这个冷漠异常的男子,要驾驭他,恐怕是义父太过抬举我了。好困,还是趁此刻头脑昏沉睡去吧,睡去就什么都不想了。
“不要睡,撑住!”一只手掌忽然拍上我的脸,逼得我不得不暂时醒转。
好吵。下意识的往声源挥了挥手,埋下头继续睡。
“不能睡!”手掌又贴了上来,这次力道重了许多。脸颊的刺痛让我有些恼怒,费力睁开眼,烛火却晃得我又闭了上,太刺眼了。
良久,等稍适应了光线才缓缓睁开了眼。
“你现在感觉如何?”低沉的声调从上方传来。
是谁在我屋里?疑惑的抬头,那方正的下颚让我怔然,是他。
“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见我不应声,他皱了皱眉,转头望向门外,沈飘然的影子正映在纱门上。
“我很好。”慢半拍的发现他刚才是在问我的伤, “谢沈爷挂怀,若丝已经好多了。今儿天色已晚,不必让沈护卫为若丝忙碌,他也伤着不是?”我不想让人瞧见此刻的狼狈模样。再说,此刻我谁都信不过。
他不再言语,只是皱着眉看我。
看着他深若古井般的眼,我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这感觉比被血块堵住喉咙还要令人窒息。一时间,满室寂静得只剩下我沉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许久后,他淡然的开了口。
“嗯?”什么为什么?他这没头没尾的,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看着他不说话。
“你明明觉得很痛,可是,即使你痛得要命,甚至快要死了都不曾哼过一声。”他看起来很疑惑,眼眸越发仔细的盯着我瞧。
“若丝不太懂沈爷的意思。”他说这些是在怀疑什么吗?敛下眼,我琢磨着如何应付过去。
他倒也不住声了,房间又幽静得可怕。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离开屋子——如果他故意不让我听见关门声的话。
忽然,一只手将我的下巴托了起来。双目被逼与他的相对,在那墨色的眸子里我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双目含羞,粉霞满面。这是我该有的表情,毕竟得到他的亲睐是我的任务,但是看着他的眼我却开始害怕,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我想逃离这样的氛围。可那一双淡漠的眸子却像看穿了我,一刻也不肯放松,让我不齐的心律更加狂跳。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武功尽失更令人不安,甚至让我有想哭的冲动。“沈爷……”堪堪叫着,这样的对视我已不能承受,说我懦弱也好,说我逃避也可。心里似乎有什么正在快速流失,这样的情况太危险了。
一声叹息拂过我耳后,唇上灼热的力道让我瞪大了眼。他,他这是在做什么?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闭上眼。”似呢喃,素来淡然的声调低哑异常。
像被催眠,我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最后一抹余光是他眼角一闪而逝的温柔,原来他也有如此柔情的表情啊……在理智完全消失前,一个念头突然冒出,如果再让我看一次,就算付出所有,也是心甘的。
他的唇,灼烈得仿佛要烫伤我的灵魂。让我无一丝力气可使,只能紧紧攀附着他,任他的气息强势侵入身上每一个毛孔。
肩窝处有些泛凉,更让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及唇有多火热。“嗯……”细微的呻吟破碎的从我口中溢出,陌生得让我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声音。太煽情了。
心中升起的羞耻感拉回飘远的理智。无力的靠在他胸口处,侧身避过他追逐的唇。我的喘息伴着他有力的心跳不停回响在屋内,在这寂静午夜让人想入非非。
“爷,有位姓余的公子在门外求见。”沈飘然将声音压得很低,方才发生的事,他应该猜着个七八分了吧?
这样也好,省了我不少事。微抬目,却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顺着他的视线,登时脸上一片火辣,敞开的衣襟仿佛在笑话我的不知羞。轻呼一声,忙急急的拉拢去,心急的下场就是把头发给绞了进去。挫败的咕隆着自己的手笨,使气地想扯掉那绞着的头发。
却被他拨了去,小心的解着绳结,对门外的通报一声不应。
看这原本难搞的长发一到他手里全都乖乖的就了位子,不免有些气短。做什么自己手那么笨,头发却要蓄那么长,干脆绞了它,省得麻烦。想是如是想,却不能真的绞了,青儿知道了定会埋怨我。
“爷?”沈飘然的声音再起。
“请他进来。”扶我躺下后,他便坐到一边的椅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是幻想一场。看着他淡漠的脸,心里像被什么堵着,闷闷得让人难受。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现在他想必很后悔那么冲动了吧。背过身,努力漠视心中强烈的失落感。只听着他们交谈些什么。
“余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沈玉风仍是那冷冷的声调。
“令夫人病着本不该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只是有件事实在非说不可。”说到这儿,屋里又没了声。
说是有事要讲却不说完,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在这儿就说不得了?
“公子有什么尽管直说。”
“那在下就直言了。”只听得那呆子咳嗽了两声,才道:“公子是否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今儿夫人犯病,在下到楼下厨房找药,正巧见一人正往药里倒东西。本想拿住他,可惜在下一介书生,让那贼人跑掉了。”话语间无不又叹息之意。
你若是真学了什么恐怕也没胆去抓吧?我在心中暗翻白眼。
“那真是可惜了。”沈玉风的口气仍是不冷不热。
“不过,在下倒在那贼人逃逸的路上捡到这个东西,也不知是个什么牌子。特拿来与公子瞧瞧。不知公子对这牌子可有印象?”像是有些窘了,那书呆子的口气有些急躁。
牌子?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昨日那场激战,心中有些不安起来,想回身问着几句,又不是时机。只得硬听下去。
“为了我们的事让余公子费心了。夜深了,请回房歇息吧。飘然,送公子回房。”沈玉风似乎有意回避,只打发人走。
“是,余公子请。”
不片刻,关门声又起。我料想是沈玉风也回房去了。待所有声响静下来,我才回过身。“到底是什么牌子,让沈玉风这么重视?”百思不解,竟天微亮才稍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