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白雨幽

2、第一章

　　寒梅山庄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与洛阳圆月山庄、杭州绿柳山庄、河南仁义山庄并称“武林四大庄”。由于寒梅山庄祖上是以商起家，梅家银楼所制的物品更是冠绝天下，就连皇宫大内里用的金银器多数也是梅家承办。家产之丰厚可见一斑。

　　这次我就是以寒梅山庄三小姐身份出席武林大会，青儿则是扮成我的侍女同行。为了不让外人起疑，我们提前了一个月进庄，庄主梅芹大宴宾客，几乎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多了个女儿。这样一来，我的身份自是无人会质疑了。

　　“小姐，老爷叫您过去。”青儿扭扭捏捏的行了一礼，眼里满是促狭。
　　“是，我的青儿大丫环。”她就算穿上破衣也不像乞丐，还故意整天小姐前小姐后。听得我怪别扭的。
　　“好了，快去吧。”青儿笑着推着我出门，就怕我闹她。

　　“女儿见过父亲。”微欠身，我笑吟吟的行礼。
　　梅芹，也就是我现在的“爹”，向我们点点头，随后让所有人都出去。
　　“明日就将起身前往金陵，姑娘可做好准备了？”待小厮将门关上，他自座上站起身来。
　　我猜想梅芹年轻时肯定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现在虽已近花甲，谈吐之间仍是风采不减。临行时义父就对他多加赞誉，交待着万事多与他商量。
　　我微点头，缓缓道出：“小女子现年十七岁，因当时年幼，儿时记忆俱不记得。今年在京城与父亲相逢，记号为手臂上的梅花烙印。”
　　他点点头，转向青儿道：“青姑娘，暂时委屈你了。”
　　青儿拉着我的手。笑道：“这算什么委屈，我本就该侍侯姐姐。梅老爷安排得很好。”
　　“好，那二位请回去歇着吧，明日可要起得很早。”他拍了拍手，小厮将门打开。

　　刚出了门就遇见这庄里我最讨厌的人。
　　“哟，这不是咱们新入府的小妹吗？这么早就来看父亲。”梅家大小姐的口气酸得很。
　　青儿忙上前行礼：“大小姐好，二小姐好。”
　　这两个人女人从我们进府就没给过好脸色，要我有好感实在是难。只是碍于梅老爷的面子，不好撕破脸，假意笑着：“妹妹给二位姐姐请安了。”
　　“不敢当。”梅若彤一翻眼，牵着梅若夕的手就走。“夕儿呀，咱们还是走吧，省得人家又说咱们欺负她。唉，谁让咱们长得没人家漂亮，只消做做样子就能招人疼。”
　　“是呀，自从她进府爹眼里就没我们这几个儿女了。别说爹是这样，就是那些个叔叔伯伯的也拿她当宝似的。他给咱们行礼，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咱们呢。”梅若夕酸溜溜的瞟我一眼，才恨恨的踏着步子走了。
　　“姐姐。”青儿看着我摇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放心，我不会去修理她们。”好歹自己还住在人家家里，这些酸言酸语全当没听到就好。想是为武林大会的事，梅老爷带了我们，偏不带她们俩去，心里不痛快。这时去找梅老爷，肯定也是为这事儿了。
　　“走，咱们上街去。”与其呆会再撞见那两人，不如上街去走走。
　　“就这样出去吗？”青儿跟在我身后，有些犹豫：“府里嘴杂，怕不说你没个闺秀样。”
　　“自然是这样去，难道出个门还要通报谁不成？”我扁嘴，“我现在可是梅家三小姐，谁敢说个什么？”
　　青儿只是无奈的摇头，用手戳我的额，“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
　　为什么最后变成这样？我坐在马车里生闷气。
　　原本是想自己逛逛，谁知门哨一听我们要去逛街，马上就知会了护卫队的人，那严肃得要死的叶大队长立马派了马车随行。厚，这么多人跟着怎么玩啊。早知道就跟以往一样翻墙出去。
　　“待会儿甩掉他们就好了。”青儿捏捏我的脸，取笑我，“你看你，腮帮鼓得跟□□似的。”
　　说得也是，心思一转，计上心头。悄声将主意告诉青儿，笑了一会子，她掀开帘子唤人过来。侍卫队长叶廷骑马靠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小姐说，想到前面的太白楼去。”
　　叶廷点点头，随后到前面去吩咐车夫。
　　我与青儿相视一笑，安心等着好戏上场。
　　“小姐，太白楼到了。”
　　不久，叶廷在帘外说道。
　　青儿先下了马车。然后拉开帘子扶我下去。
　　“这么多人？”见里面人来人往的，我颇觉意外，太白楼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好了。
　　“不碍事，属下已让人在二楼包下一间房。小姐，请吧。”
　　动作倒挺快，不愧是侍卫队的队长：“叶队长真是细心。”
　　他肃了目，恭敬的低下头：“这是属下的责任。”
　　笑了笑，缓步踏进大堂。
　　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我没来由的觉得窘迫，别过头看着青儿，发现青儿也是尴尬的望着我不知所措。
　　“叶大爷您来了，这位想必就是三小姐，真真如众人说的美貌无双，让人都看得呆了。快，楼上雅间儿请。”掌柜的一席话让众人回过神，虽仍有人不时看向我们这里，但并不敢如刚才那般明目张胆。
　　寒梅山庄果然不同凡响，我暗衬道。脚下随着掌柜上了楼。
　　太白楼位于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各种杂耍商贩，餐馆店铺排列周围，人来人往自不在话下。
　　我们的雅间位于靠街面的地方，透过窗即可见街上的所有事物。
　　“三小姐，这些是咱们太白楼的招牌菜，您请慢用。”掌柜亲自上菜，立在一旁伺候着。
　　“叶队长，你也坐。这儿没旁人。”我抬眼见叶廷还直挺挺的站着，便向他邀请道。
　　叶廷马上肃穆道：“多谢小姐美意，叶廷只是一名侍卫，不敢与小姐同桌。”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怎么那么死板啊？我向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马上会意的倒了一杯酒。
　　“若丝刚进府，就得到叶队长亲自守护，若丝以茶代酒敬叶队长一杯。”我端起茶，“青儿。”
　　青儿立即上前奉酒，“叶队长，小姐一番心意，你可不要推辞。”
　　“这……”他犹豫了一下，掌柜又上前进言，“叶大爷，小姐一片心意，不过是一杯水酒，误不了事，您要再犹豫就是不给小姐面子了。”
　　听掌柜一说，他当即接过饮尽。“多谢小姐。”
　　“好，叶队长果然爽快。”在心里数着数，刚到十，叶廷整个人倒在地上。
　　青儿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李，谢谢了。”我拍拍掌柜的肩膀。“你把太白楼打理得很好，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怎么办。”
　　“什么话！您可是我的大老板，您哪，就甭折煞我这把老骨头了。”老李捋着山羊胡子笑着，出去看了看门外。“那几个人我会摆平，二位就从窗户下去吧。”
　　“老李，咱们走了。”
　　＊＊＊＊＊＊＊＊＊＊＊＊＊＊＊＊＊＊＊＊＊＊＊＊＊＊＊＊＊＊＊＊＊＊＊＊＊＊＊＊＊
　　“我想，那几个家伙做梦都想不到，太白楼是姐姐你开的。”青儿笑着趴上我的肩。
　　“那是。”我骄傲的回她，左右张望着让我怀念的臭豆腐。
　　就在那儿！
　　刚到对街，一把扇子唰的在我眼前打开，然后一张脸出现在我眼前。
　　“这不是梅三小姐吗，上哪儿去啊？”说完，还故作潇洒的扇了扇。
　　这人挺眼熟，似乎在哪次宴会上见过。见我在打量他，他摇扇子摇得更起劲，时不时的还眨眨眼。让我看了就讨厌！
　　“公子，你眼抽筋吗？”我故作关心的皱眉，向青儿唤道：“青儿，你略懂医术。看看这位公子是何病啊？”
　　青儿忍着笑，认真的将他看了个遍，大声回答：“回小姐，这位公子怕是长沙眼了。要传染的。”
　　我水袖微遮面，惊道：“要传染啊？咱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被传染了就了不得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骂声。
　　“我没有传染病！”
　　“你们干什么躲？我说了我没有传染病！”
　　“不要看着我！”

　　等那人骂骂咧咧的走远，我和青儿从另一胡同探出头。
　　“姐姐，他走了。”青儿拉着我出来，仍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点点她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妮子，还真狠。他恐怕有一段时间出不得门了。”
　　青儿做了个鬼脸，很自豪的抬头：“我可是为了保卫我美丽的姐姐。”
　　“得了吧你。”我轻笑一声，奔向刚才要去的地方。
　　“姐姐小心！”忽然青儿在后面大喊。
　　“啊？”我应了声，疑惑的看向她，一道金光闪过眼角，让我有些恍惚，朦胧中只见青儿朝着我猛奔过来。
　　此时，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有人将我拦腰抱过。
　　我瞪着眼看着一人骑着马从街上猛冲而过，不由在心里道了声：好险。
　　“小姐，你还好吧？”青儿将我用力拉住，担心的看着我。
　　“我没事。”我笑着安慰她，转身向救我的人道谢：“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小姐没事就好，在下有事在身，告辞了。”浑厚的男音从我头上传来。
　　我抬起头，却不由得呆在那里。
　　“青儿，人呢？”只一抬头的工夫人就不见了？我惊叹对方的轻功之好。等了半天不见青儿应声，转头望去，只见她望着前方不知在看什么。
　　“青儿，人都走了。”我挪揶的推推她，见她还没反应，便凑到她耳边嚷道：“人家都走了，看不到了。”
　　青儿吓了一大跳，不依的转过来，“我哪有在看他？”
　　“他？他是谁？”我故作不解的问道。
　　“你……讨厌！不理你了！”青儿跺了跺脚，独自向前走去。
　　恼羞成怒了？我暗笑着，青儿居然脸红，真是奇观啊。也不急着追上她，反正她会等我的。慢慢踱步在街上，看着各色各样的人从我身边经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这样走在陌生的人群中。仿佛我天生就是一个过客，看着别人的生活却永远都不参与其中。你可以选择随时到来或随时离开。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偏僻的后街上，青儿早不知去了哪儿。
　　“出来吧。”我冷笑道。
　　“小姐真是好本事。”一个人从街边的房顶上跳下，一身的金色衣裳在阳光下分外刺眼，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同样的也是金色的。而他的笑容就跟他的穿着一样，“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摇着扇子走到我面前，眼里有着不错认的欣赏与惊艳。“小姐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我顺了顺长发，大方的告诉他答案：“就在我差点被马撞之时。”
　　他意外的扬眉，折扇一收，随即也收起满脸的笑容。“那小姐是怎么发现的？”
　　我摊了摊手，指了指他一身的“辉煌”。“阁下的这身装束让人想没看见都难啊。”
　　他恍然大悟。“你们早知道我跟在身后，所以故意引我到这里的。”
　　我点头，微欠身，“公子聪明，小女子有礼了。”起身瞬间我抬手直取他面门，同时青儿也从他身后袭去。
　　只见那金衣公子折扇一甩，挡住我的攻势，等我掌风碰上竟发出噹的一声。
　　那扇子是玄铁制的！我暗道遇上高手，转身又是一掌挥出。
　　金扇公子趁刚才拦我，手腕轻转，扇面平伸，十来根细钢针从扇架中射出.同时，左手快速翻转，衣袖翻飞，竟一时让青儿靠近不得。
　　一个鳐子翻身，我顺手甩出藏于袖中的“玉蛟”。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务所得的战利品，鞭子是白玉所做，通体雪白，每一次翻动都如白龙出海，势不可挡。青儿见我祭出白玉鞭，手中一抖，青虹剑已如青蛇出洞般飞向那金衣人。
　　我俩夹击而上，一人攻上一人攻下。数十招之后，金衣公子已显疲态，我打铁趁热，虚晃一招，趁他攻上之即，转身闪开。
　　“认输了吗？”我慢悠悠的收好鞭子，抬眼看向被青虹剑指着的金衣公子。只见他虽受制于人但仍不改神色。
　　“姑娘好功夫，金某输得心服口服。”他轻轻一笑，仿佛看不见青虹剑所发出的寒光。
　　“说，为什么跟着我们？”青儿冷冷一笑，将剑尖抬高了几分。
　　“如果在下说是仰慕姑娘的美貌，姑娘可信？”他自在的甩开折扇，眼里满是笑意。
　　我顺顺胸前的长发，微眯双眼，千娇百媚的看着他，嘴角轻勾，很满意在他眼中看见的惊艳。“你是这样仰慕我的吗？”我在他耳后吹了一口气，压抑的抽气声从我面前发出。
　　男人，什么东西！不屑的在心中哼道。慢条斯理的从头上取出一支发簪，锋利的簪尾在阳光下泛着乌蓝的光泽。
　　“这可是我在苗疆‘买’的，很珍贵哦。”我无聊的将簪子在他脸上划过，顿时，阳光的笑脸变得乌云密布。我嘲讽的挑起眉，很好心的告诉他这支簪珍贵在哪里“知道为什么那是蓝色的吗？因为苗疆盛产一种蝎子，全身都是蓝色的。要是被它沾上，哎呀呀，连皮带肉都会掉得个一干二净。”
　　“姑娘，在下只是仰慕姑娘。用得着这样吗？”细细的汗珠从他额际滑落，笑容很是勉强。
　　青儿冷哼了一声，剑尖划破他的脸夹，一丝鲜红顺着剑身滴下。“要是有了一个伤口，那发簪上的毒就发作得更快了。”
　　“嗯……那不是很难看？”我苦恼的歪了歪头，发簪不经意近了几分。
　　“姑娘莫急，我，我说。”他鼓大了眼，用扇子抵了抵剑示意青儿放开。“麻烦先拿开好不好？”
　　我点点头，让青儿把剑取开。青儿瞪他一眼，趁他大口呼气之时丢了一颗药丸进去，“老实着，敢耍花招就试试看。”
　　“我姓金，名银，是杀手门的人。有人出五千两雇我前来杀二位姑娘。”他防备的站到一边，话说得也谨慎。
　　“是谁雇的？”我想不出谁会出那么大笔钱来杀我们。若是仇家，不是我自吹，凡是看过我真面目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的。
　　他紧了紧眉，坚持道：“姑娘，杀手自有杀手的规矩，咱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绝对不会出卖雇主。”
　　那不是说的废话吗？杀手的规矩我还要你教。如果真是杀手门的人，此次失败定还会派人来，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
　　“青儿，交给你了。”
　　出来太久，我再不回去怕老李招架不住。

　　“您可回来了。外头那些人吵着要进来，我好不容易才挡了下来。”老李一见我进屋，忙拉着我坐下，叶廷仍然睡着。
　　“你去叫他们进来吧。”我拿出惊魂香让叶廷闻了闻，正好青儿也回来了。
　　“我，怎么了？”叶廷很不解的揉着太阳穴，见我坐在对面，忙起身行礼。“属下该死。”
　　我掩袖一笑，“叶队长言重了。我累了，咱们回吧。”
　　“是。”他古怪的看了我们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推门出去，四个侍卫迎了上来。“队长没事吗？属下见您没出来很是担心。”
　　“放肆！”叶廷冷喝一声，四个侍卫顿时僵直了身子，“小姐在此尔等怎可妄言？”
　　我淡淡一笑，扶着青儿的手拾阶而下。“叶队长不用生气，想必他们是担心你被我刁难。念在他们一片忠心的份儿上，就不必怪他们了。我不会介意的。”
　　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斥责，我只能再次叹息那叶廷的石头脑袋。将头靠向青儿，小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姐姐，我办事你放心。”青儿笑得得意。
　　我点点头，青儿是我最信任的人。她做的事我自然放心，至于是谁雇人来杀我们，相信义父会为我打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