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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   他们冷战两天没有联络。岑觉得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但他咽不下那口气,为什么久到现在都不能完全信任他。他从来没嫌他脏,只是心疼他,可是久连让他分担让他排忧解难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实在不懂能有什么事让他自保得如此过分。

      岑给松松的笼子清理垃圾,给它的饮水器注满水,拿几颗榛子和栗子让它磨牙。他说松松,你爸爸有没给你抱怨过,你说说我有什么需要改,免得惹你爸爸不高兴。
      小家伙捧着榛子一溜烟窜进巢箱藏起来,待会儿又窜出来再捧个栗子上去。
      岑回到卧室躺下,他想明天早上就给久打个电话吧。

      他在半梦半醒间被铃声吵醒,是给久特设的旋律,前奏没响完他就抓起电话,“我正要打给你呢,别生气了。”
      “大舟……”短短两字,失魂落魄。
      “你怎么了?”岑跳起来用肩窝夹住手机开始穿衣服。
      “师母高血压犯了……她知道我的事了…………你快来……”
      “哪个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校医院……都是我害的……”
      “我马上就到,你别乱想,好好等着我。”

      岑飙车赶到的时候急救已经结束,师母被送进ICU,因为到医院很及时,颅内降压后情况暂时稳定,只需观察防止复发和脑病。

      教授一儿一女都在国外,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旁边空落落的,竟不见久。岑有些心急,但仍快步过去坐在教授身边。
      “有人把照片寄到我家来反应小久的问题,老太太看见吓坏了,没多会儿就喊头晕。”教授叹了口气,“急着来医院,照片我没有带……统共好几张,像偷拍的不清楚,有小久进那个酒吧的……跟男的贴着跳舞的……还有一张被人搂着的侧面……我看着那个人是你。你跟岳薇离婚我前阵子听说了,当时都没法相信。你没提我不好问,现在我问你,是不是因为小久插在中间才闹成这样?”

      问话中的某个字彻底撕痛了岑的神经,他斩钉截铁地说,“是我自愿。”
      教授先是难以置信,转而神色黯淡复杂起来。岑顿时醒悟到老人家说的无非是多数人自然产生的偏见。他勉强压下怒意,低声道,“说来话长……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岳薇,还让您跟师母这么受累。”
      教授摇摇头,面容愁苦。

      方琢这时办好住院手续回来,脸上印着泪痕,看到岑,努力忍了忍又要涌出的泪,环顾四周担忧地问,“久呢?不是只出去打电话通知你来么?”

      教授一怔,赶忙对岑说“信里还写小久得那病,小久自己说没有,我相信他。但我那会儿紧张老太太,冲他讲了几句重话,你快找他回来别让这孩子太往心里去。”

      岑拔腿就走,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人下手这么狠,居然不给久一条退路。他拨久的手机,刚响两声被挂断了,再打过去竟然是关机。他在医院和附近找,翻出手机中久的照片问护士和路边的商贩有没有见到这个人,结果一无所获。他打电话问杨锐久在不在你那里。杨锐说好几天没联系过,听岑口气不对劲,忙问出什么事了?岑说一句话讲不清,你先去酒吧找找,我去研究所和他家,有情况及时联系。

      他们把能想到的地方翻了个遍,还是找不到。杨锐脱力地说这家伙心太细,可别犯傻啊。岑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某个地方。
      “欢乐谷。”
      “游乐场!”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然后是微妙的沉默。
      岑问我开车过去需要20分钟,你能不能先到?
      杨锐说我车借人了得打车,估计没你快,我尽量赶。

      岑在欢乐谷的广场前停下车,夜深已经闭园,霓虹灯下路人所剩无几。他开始往围墙边的小巷找,他喊久的名字,他喊师母醒了她好好的叫你快回去。
      他最终看见久瑟缩地坐在地上,右脚卡在下水口与金属盖错位的缝隙间。发白的路灯被淤积的泥灰糊起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久的脸。

      “你别过来!”久恶毒地喊,“谁离我近都会倒大霉!”

      岑没有听,大步迈过去蹲下察看久的脚,扭伤了,在发肿。

      久捡起手边的石头朝岑猛丢,“离我远点!我不想害你!不想害师母!不想害方琢和岳薇……”他字字句句次第被哽咽撕碎,“……我明明不是坏人呐……为什么别人喜欢谁,大家都为他高兴,祝福他们在一起,为什么我喜欢谁就是有罪,就让所有人都痛苦,都受我拖累!……我已经不算年轻了啊,我只想每天工作累了回家有人陪我说说话,陪我看看电视,饭桌上别总是我自己,我不想一进门满屋子都摸起来冷冰冰的。我认真工作,不做亏心事,我跟别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大家有的我不可以有!为什么要把我的隐私抖出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错的是我!”

      “所有人里不包括我!听到没有!你还有我,不准在这里自怜自伤!”岑扣着久的肩膀厉声吼,震得久恍惚忘言。岑缓声道,“不许一个人来坐自由落体,必须跟我一起,听到没有。”

      久绝望地闭起眼,泪砸下来,“我怕师母万一有什么好歹……我没法接受……她跟教授把我当儿子待……不是我亲生父母我都心里有愧,你父母早晚会知道咱们的事,你想过没有,到时候怎么面对,他们逼你你怎么选?……我已经承受过一次了,我经不起再看见你结婚,经不起再看你跟别人在一块儿了。大舟……我就自私这一回,咱们分手吧,趁还来得及分手吧……”

      “我不准。路是我自己选的,你不能说推就把我推开。那些事是我的责任,我会处理,不需要你承担。”岑把久整个人往怀里揉,久攀上他的肩失声痛哭。

      杨锐赶到的时候看见久正依在岑身边抽噎。岑说他脚崴了,没法动。杨锐说把钥匙给我,我把车开过来。

      岑扶久坐在后座,路途中他抬指去抹久的泪,没想到久刚刚平息的呜咽再次响起来。岑没有办法,只好放任他哭。
      到了公寓车库,岑对杨锐说你先别走,我有事问你。杨锐说我也有话对你说。

      岑让久躺下来,给他的脚踝敷冰袋,喷上药做舒筋牵引,最后完好地包扎。久非常疲惫,不一会儿就静静睡过去了。

      岑跟杨锐走上阳台。黑暗中,两支烟火星明灭。

      “你包扎挺有一套。”
      “大学在球队经常弄。久怎么结下仇家的,你能猜出是谁么?”
      “你也知道打炮的一般不太透露来头,具体是谁你得问小久,可能他也不全清楚。”杨锐沉默片刻,“年初的事儿,大概有四个人脱不了干系。”

      那时候杨锐在追久。炮_友变男友并不符合最初的原则,久对杨锐避之不及,说他只是习以为常,找人换换口味就会明白。杨锐了解他是托辞而已,死缠烂打说你换我就换,没想到把久惹毛了。之后有个人请久到别墅去one night stand,久负气去的。门一关发现屋里竟变成四个人,块头都不小。意识到糟糕时已经被从后面绑住手,有人拉开他的内裤往里边塞钱。被摁倒在地,有人在下面用嘴弄,有人在前面逼他张口。

      他绷着嘴一直躲,等到自己的东西放出来突然大笑,说老子艾滋检测是加号,正愁没人伺候爷呢,你们今天得陪我玩个痛快。用嘴的人就慌了,其中一人不信,揪住他头就往地板有白渍的地方摔。他嘴角磕破了,不停流血,绳子被他挣脱开,他狂笑着随便扳住其中一人的脸就亲,被挡开又扑回去咬。四个人看他疯的样子吓坏了,他一边骂他们没种一边穿衣服,捡起被塞来的钱,说这上面有你们指纹,以后再敢阴老子,我就算说自己是卖的也把你们这帮嫖货全送到号儿里蹲着。

      “他跟我讲的时候一直笑。”杨锐深吸一口烟,“我去半路接的他。他急着跑,外套忘在那儿了。那天下雪,特别冷。到我家以后他接过你一个电话,你可能没印象。你问他工作的事,他听见你声音就开始流泪。说完事你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说没有,把电话切了。然后他一直哭,我怎么劝他都停不下来,他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他觉得你从来不爱他,你婚姻美满,如日中天,他再也不指望了。他想安家,有个女孩子追他,可他对女的完全没感觉。这事以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脏。后来他问我,有没有想过死。”

      注意到岑手指抖得夹不拢烟,杨锐不再言语。

      静得熬人,他又忍不住开口,“岑舟,小久这么个投入法,你有能耐担得起么,耗你十年二十年,嫌不嫌长?”
      他问的男人终于从臂弯里抬起头,他们视线相抵,男人说,久背的重量有我垒的一份,我跟他一起扛,多出来的我帮他扛。
      他想像往常那样嗤之以鼻,讽刺这个人无非是心血来潮,嘲笑他迟早有天还会背叛。但他看到男人眼里的坚毅,不可动摇的坚毅,他嫉妒无比。

      长夜无话。
      又一截烟灰从岑稳固的指缝中垂落,散入微明的天空,像不被重力所牵引,融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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