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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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朦胧中方一溦听到扫帚扫院子的“唰唰”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卧了起来。
大概是昨天夜里的操劳过度，此刻的方一溦眼中尽是木讷，耷拉着看起来有如千斤的头颅。
古人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说法运用到方一溦的身上真是妙哉。
倏地，她有如天灵盖被击中了一般，头猛然一抬，双目炯炯如灼，右手狠狠地往自己大腿一拍：“有了！”
方一溦不紧不慢地下了床，神情得意，面露狡黠之色。她蹑手蹑脚的把房门呲开一道小缝，眼睛快速扫视四周，见都是些扫地的家丁，没有二宝的身影，便放心的走出房间。晃晃悠悠，有模有样地迈着步子，凭着昨日的记忆，来到了那堆矮墙处。
这里在侯府后院偏僻处，杂草丛生，堆砌在一旁的乱石沙子，忍着草腥味，方一溦踏过乱丛。先是伸出手来，拍了拍裸露在外的红砖，继而把手伸到墙面的最高处，小跃了两下，估摸着应该是翻得过去。
怎么着吧，先翻了墙，离开这莫名其妙的侯府，找到江上善，再来从长计议。方一溦一边想着，另一只手也搭到了墙面上。
一二三，她心里默念着，卯足了一口气，双臂使力，纵身一跃，脚尖踏墙，一只脚正准备跨出来时，她猛然抬头见，看见了一个人，与她面对面，脸凑得很近，一脸嬉笑。方一溦悲从中来。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这侯府少爷，萧衍。
“哟，你这是干啥呢？锻炼身体啊？”萧衍戏谑着，眉毛微微上挑。
“嗯••••••嗯，怎么是你？”方一溦斜着身子，歪着脑袋，底气很不足，但仍是一脸不屑，“大门你不走，偏偏来翻这墙，肯定没安好心。”
“哈哈，”萧衍一手伏着墙面，一手托着下巴，笑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同样的话，我也对你说一遍。”
方一溦半个身子伏在了墙面上，右脚尖踩着墙面的凹凸处，“我这是练练脚力臂力，好久不活动筋骨了。”语气里不甘示弱，说着，还蹬了下另一只可以活动的腿。
谁料想这一动，使得她重心不稳，右脚落了个空，只能靠着双手巴着墙面。眼睛闭着使力，龇牙咧嘴，面部表情着实扭曲。
“啧啧，方公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刚一舒展胳膊腿子，就人仰马翻了。”萧衍摇了摇头，眉头微皱，眼似秋波般流动，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方一溦一时间怒火冲天，真想上去打他一番。可自己如此窘态，双手已经不太支撑的住自己体重了，若是松手，必是重重的一摔。
她深呼了一口气，自行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开口道：“萧衍，我半个人都挂在墙上了，你笑归笑，也帮忙想着把我弄下来啊。”
这话一听，萧衍立即收起了笑容，一改常态，很是一本正经的答道：“好，我来帮帮你。”
方一溦心里突然一阵感激之情，虽然这萧衍平日里说话不靠谱，可关键时刻，还是有人性关怀的一面的。
只见那萧衍手指微翘，一根一根慢慢翻动着方一溦的手指，直至她十个手指头全部离开墙面，然后“砰咚”一声，尘土飞扬，方一溦屁股着地，落了个四脚朝天。
待方一溦确确实实落地了，萧衍从墙面上俯视下方，一脸无辜样儿，说道：“你看嘛，这下帮了你吧。”
方一溦顾不上疼痛，咬牙切齿，一手指天，也顾不上蹦到嘴里的灰尘，恨恨地说道：“萧衍，你给我记着！”
“好呢，我记着帮过你一次忙，不用感谢我。哈哈哈••••••”说完，朝着狼狈的方一溦挥了挥手，倏地消失在墙面上。
方一溦一身土灰的回到了房间，看着铜镜里自己的模样，再一想到萧衍那可恶的嘴脸，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双眼瞪得大大的，像要吃了人一般。
化悲愤为力量，她端起盆子，决定去井边打点水，把脸上手上的灰洗一洗。等再次将打好水的盆子端进房里时，萧衍翘着二郎腿，身旁站着二宝，桌上放着面条和点心。
方一溦先是一愣，随即目光有如熊熊烈火，恨不得把萧衍全是烧个便。待移到二宝这里，火势温和了些。再往右移方寸，热气直窜的面条带着诱人的香味，精致的小点心看上去就特别可口。
她咽了口吐沫，面露几分欣然之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火气，将盆子放在了盆架上，但余光却是不离食物。
“这是去打水的呀？真是爱干净哦。”倒先是萧衍开了口。
“恩，还不是因为你。”方一溦一边洗着手和脸，背着身子回答道。
“是你自己说，要我帮忙把你弄到地上的。我笨呀，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萧衍忍着笑声，神情话语里装出十二分的冤枉，随后眉毛微挑，眼角上抬。一旁的二宝也抽动着嘴角，仍然保持着不吭一声的模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呀？”压制着火气，方一溦冷冷地问道。
“是来给你送早饭的。”萧衍头仰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看着那香喷喷的早餐，可想想自从下山以来，遇到这挨千刀的萧衍，没一件顺利的事，他总是喜欢跟自己过不去，包袱还被他藏了起来。
迟疑片刻，方一溦背着身子，转过头来，凌厉地问道：“你有那么好心？”
“当然，我呢，不仅给你送早饭，还要把包袱还给你。”萧衍并没有被方一溦的语气所影响，仍旧是那副挑眉弄眼的神气劲。
一听到“包袱”两个字，方一溦有些激动，连忙停下洗手洗脸的活，转过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微微张开，将湿漉漉的双手往腰间蹭了几下。她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萧衍嘴中说出来的。
“你是说，你要把包袱还给我？”方一溦着实不信。
萧衍坏笑着点了点头。
拿到包袱后就可以去找江上善了，把师傅的长命锁给他，还能叙叙旧，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自己还认不认得出来••••••想到这里，方一溦露出了她的虎牙微笑，一脸陶醉。
可没有几秒，笑容便收住了。萧衍岂是那善良之辈，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不能轻易上他的当。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嗯？不错啊，脑子有长进了。”萧衍站起身来，走到方一溦的身边，“条件嘛，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明天跟我一起去摆棋摊就行了，回来之后自然把包袱给你。”
“就这么简单？”方一溦觉得好像是缺点什么。
“恩，对呀。你答应不答应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萧衍点了点头，特地补充到。
“好，成交！明日你来叫我便是。”方一溦暗想到，只要拿到了包袱，脚长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可再也牵制不到我了。
于是，萧衍带着二宝走出了房间。方一溦掩好房门后，迅速来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呼噜噜的吃了起来。
隔日午时，太阳已晒过屁股，大概是昨天欠了觉，方一溦仍在床上躺着。
“咚，咚，咚。”有敲门声响起。
“谁呀？”方一溦扯着懒洋洋的声音，高声问到。
“我。”
一听原来是二宝的声音，她赶忙回答：“等一下，我穿衣服。”
于是手忙脚忙地整理起来，片刻，连气都不喘上一口，迅速打开房门。只是，看着房门外的二宝，方一溦的表情有点扭曲，着实觉得二宝的负担太重。
他手里端着给方一溦送来的吃的，身后背着一个木制棋盘，看起来很沉，两个装满棋子的棋盒子则重重的垂在腰间，简直要把裤腰带给拉下来。左边的咯吱窝还夹着一个粗长着地的木棒，上面挂着带字的帆布。
“这是？”方一溦指着二宝，不知道他这一身打扮来她这里干嘛。
二宝也不急着回答，先进了房间，把饭菜端到桌上，看了看方一溦说：“吃。”
“好，我知道这是吃的，给我吃的，对吧？”方一溦小嘴揪着揪着补充到。
二宝认真地点了点头。
双手松动下来的二宝，开始卸下身上的各种重物。
方一溦愣愣的看着他，待到他把东西都从身上取下来之后，她指了指，疑惑地问道：“二宝，你这是干嘛？”
喘了口气，二宝一字一顿道：“你，背。”
“什么？”方一溦很是吃惊，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你是说，要我把这些全都背着？”想到了二宝刚才的吃力模样，她有些瞠目结舌。
“当然，不仅这些，还有这个跟这个。”
二宝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门口又传来了声音，不用思考，此人便是萧衍。
只见他左手提着一折叠式板凳，右手提着一折叠式桌子，脸上堆着笑容。
二宝转过头来看了看萧衍手中的物品，赶紧地又朝着方一溦使劲的点了点头。
又被坑到了！
方一溦垂头丧气，懒得朝萧衍看一眼，心里只想着下午去完棋摊回来可以拿到包袱，那就忍忍吧。
而萧衍见她低头叹气的样子，很是得意开心，仰着头说道：“那你还不快吃，吃完了跟我走。”
“那二宝呢？”方一溦抱着最后的希望，看了一眼二宝，二宝无奈的朝她摇了摇头。
“他今天有别的事忙，就你了，别废话啰嗦的，赶紧！”萧衍的语速有些加快，显然是不耐烦了。
看在包袱的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见识。方一溦心里默默地叨念着，走到桌子前，拿起碗筷，扫荡起来。吃饭就是香啊，最起码能暂时忘却烦恼。
萧衍主仆二人就这么在旁边盯着，不一会儿，饭菜便空了。方一溦刚刚站起来，用手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饱嗝都还没来得及打，萧衍对着二宝使了一个眼色，二宝便开始一件一件的拿起那些重物，往方一溦的身上挂。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街上。
萧衍在前面摇着扇子，潇洒的走着，而可怜的方一溦，则是全身背满了重物，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
终于到了闹市口，摆好了摊子，萧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故意轻声咳了几下，说道：“一会儿来人了你好好招待，如果不是正手被攻破的，你来付这十两银子，知道了吗？”
“什么？要我付？我哪里有这么多银子？”方一溦皱着眉头，两手一摊，以示抗议。
“哎，我这是要提醒你认真对待棋局，也就是这么个意思。”萧衍在一旁猛力地扇着扇子，四处张望着，像是寻找什么似的。
“哦，这样啊，好吧。”方一溦点了点头，按理说，这个解迷局应该是不在话下的，由他去吧。能折腾我多久，马上拿到包袱就可以走人了，哈哈！想到这里，方一溦倒是咧开了嘴笑了起来，露出那个可爱的小虎牙。
萧衍在一旁看着她傻笑的模样，竟然也笑了起来，但这笑容，似乎有些笑里藏刀的意思。
“恩，那我来摆题目吧。”萧衍眉梢挑起，起身上前三两步，拿起棋罐里的棋子，一阵劈劈啪啪啪。
方一溦也不傻，见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赶紧走过去坐下，好不容易才可以休息到。
说来也奇怪，这萧衍竟然就让她坐着，也不去抢，只是站在摊子前，时不时地朝着街道两边看，像是在寻觅什么。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犯困，虽说睡了一早上，可现在的方一溦正坐在一旁打着盹。忽然间，萧衍以一种难以克制的兴奋声朝她喊道：“快起来了，有客人来了，还不来招呼。”
方一溦挤了挤眼睛，混混沌沌的跑上前去。
那客官一身穿戴也算清爽，留了撮小胡子略显老气，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了看萧衍，看了看棋盘，便拿起黑棋，往棋盘里一落，一手棋完了之后，又看了看萧衍。
这下可难到了方一溦。
她眉头皱着，入神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怎么看都觉得下一手白棋则很难办。
萧衍看着她那副深眉紧锁的样子，与那小胡子客官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过了许久，方一溦将手里拿着的白棋往棋盒里一扔，摇了摇头，说道：“这棋白棋怎么走都无用。”
“哈哈哈，”萧衍仰头笑道，毫不犹豫的掏出了十两纹银，过了方一溦的眼之后，塞到了那小胡子客官手里。
“这••••••这不好吧，萧兄，我还是不要了。”小胡子客官有些迟疑，萧衍又挤了挤眼睛，他只好手下了，急匆匆地走掉了。
方一溦还在一旁思索，这棋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萧衍打发走了小胡子客官，赶紧把盯着棋盘思考的方一溦往凳子上拖，还特别殷勤的帮着她扇扇子。
“你休息着，我来看着摊子，有人来了再叫你。”
“哦，好吧。”方一溦嘟着嘴，没怎么回过神来，机械地点着头。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位客官。
萧衍再次喊住了方一溦，她的神一直在棋盘里没有出来。
第二位客官也是朝着萧衍笑了笑，拿起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在盘中，同样地也看了看萧衍。方一溦再次摇了摇头：“这棋真的没法走。”萧衍满意地再次拿出十两纹银，笑眯眯地给了这位客官。
第二位客官也遁去。
萧衍满心欢喜地收拾着摊子，看样子是打算回去了。
“你看啊，今天输了二十两纹银。你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嘛？”他眨着眼睛，慢声细语道。
方一溦眼睛盯着棋盘，眉头微皱，嘴巴不自觉地张开，没有做声。
萧衍继续道：“我之前说了，输了银两你来给。”
顿了顿，见方一溦仍是没有回答，他继续开口：“银子今天我是帮你垫了，你要是给不出呢，就签了这个卖身契，等凑够了二十两，再来赎身，如何？”
萧衍随即掏出准备好的卖身契，在方一溦的面前晃了几下。见她没有说话，萧衍有点心虚地朝着她看。
过了半会，萧衍晃着卖身契，又试探性的问道：“如何？”
倏地，方一溦用手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子，喊道：“啊，原来如此！”眼睛盯着萧衍看到：“你这个棋局本来就是个错局，无论白棋怎么补救，都没有办法走活。”说着，看了看棋盘，急切地准备演示自己的结论。
萧衍慌乱地把手伸到棋盘上，迅速将棋形推散开来。
“你这是干嘛？”方一溦有些着急。
“啊？没什么，刚才跟你说的，你听到没？”萧衍翻动着眼白，将头扬起。
“你说了什么？”方一溦似乎缓过了神来。
“嗯••••••就是要你签这个卖身契，等你有了二十两银子，再来赎它。”
“什么？！卖身契？！”方一溦大跌眼镜，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恩，对呀，你欠我二十两纹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萧衍一本正经道。
“我什么时候欠你二十两纹银了？”方一溦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就是刚才啊，”萧衍舒了口气，缓缓道来：“摆摊之前我们说好了，你要是没有把走对棋，输了算你的。你输了两次，一次十两，总共二十两。我刚才都替你付了，你要是现在有钱呢，就赶紧还我，要是没有呢，就把这卖身契签了。”边说边晃动着手里的卖身契。
方一溦用手拨开那晃动的卖身契，说道：“可你不是说了，那是要我认真对待棋局才这么说的？”
“可是你确实答应了呀。”萧衍赶紧接上。
方一溦踌躇了半天，再次拍了拍脑门，“哦，我知道了！你这完全是让挖好了坑让我一个一个地往里跳呢！”
“哟，不错呀！不是很笨嘛。”萧衍心里想着，但报知以平静的微笑，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你先是用包袱做诱饵，骗我出来跟你一起摆摊。然后故意摆错棋局，让我想不出对招，输了这二十两纹银，之后又引我签这鬼卖身契。是不是呀？”方一溦一脸揭穿骗局地兴奋，却不知道已深陷萧衍的坑中，“哼，我才不会上你当签这个卖身契的！”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这银两是替出了，这卖身契你是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此时萧衍的语气得意里带着无赖之气。
“对了，我想起来了，第一位客官还喊你萧兄，你们肯定认识，那第二位说不定你也认识！对不对啊？”方一溦再次兴奋地说出自己的论证。
“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不签这卖身契，我可要去官府告你了，到时候问题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萧衍再次晃了晃这张卖身契，仿佛在耀武扬威。
方一溦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有几分害怕。若是真到了官府，这萧衍又是侯爷，自然是护着他，再者官老爷发现她是女扮男装，到时候再说她有伤风化，说不定还要挨板子，这有理也说不清了。
份思量了许久，她倒吸了口气，接过那纸卖身契，拿起萧衍早就准备好的红泥，戳上了自己的手印。
萧衍小心地收起卖身契，拍了拍方一溦的头，开心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要听我的话哦，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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