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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安生和陈平生在一个下着细雨的早上离开小镇。女人没有来送他们,她只是从手腕上取下了一个手镯,上面有着细碎的纹路,刻着一朵长条的,披着大叶子的牡丹花交给安生。手镯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已经模糊了纹路。那是女人守了一辈子的东西,自安生记事以来,女人便戴着那个镯子。

      安生没有拒绝,而是接过来戴在了手腕上,骨节突出的手腕上兀的多出一个纯金的镯子,它记载了女人的一生,显得有些沉重。

      他们一路沉默的回答了他的家。她像往常般做饭给他吃,她知道她的厨艺并不高超,但陈平生仍能吃得津津有味。在饭桌上他提起希望结婚后能和他的母亲同住。

      安生没有说话,夹起瓷碗里的一块肉,那肉很是肥腻,末梢处已滴出油来,猩红色的肉上有着横竖纹路。她把肉扔到桌上,油溅到了瓷碗上,亦脏了饭桌。黑色的垃圾桶就放在饭桌旁,而她只是固执的一块快挑出肉放到桌上。

      陈平生是如此敏感的男子,他皱起眉,夹起一筷子蔬菜放到安生的碗里。那是安生胃口已开始反复,有时只能吃一点的饭菜,饭后会猛烈的呕吐,吐出酸水,或者只是干呕。他试图说服安生,我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善解人意并能帮助我们生活得更好。

      安生放下手中的筷子并开始觉得恶心,我已习惯独自生活。

      陈平生没有看出安生的不适,从圆子汤里夹了一个圆子给她。汤并不算油腻,只在表面上漂浮着一些油晕,猪肉做的圆子,安生未怀孕前经常吃。今天却觉得恶心,看着伸过来的手,埋着脑袋,呕吐了起来。

      还未消化的东西全部被吐了出来,空气里开始弥漫着酸臭的气味。陈平生变得沉默,秽物沾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看着安生,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的母亲含辛茹苦养了我二十几年,我不能抛下她。她的到来并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任何东西。

      安生头发凌乱,未施脂粉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穿着陈平生的白色衬衣,陈平生一米八几的衣服穿在安生身上大得有些离谱,可凸出的肚子被完全盖住,没有穿鞋的脚露出光洁纤细的脚趾,上面涂了大红色的指甲油。扶住肚子的手指因为怀孕变得粗大水肿,依然修长,却不复以前的纤细。

      她脸色苍白,终于做出让步。

      陈平生母亲到来的时候安生正在做冬瓜排骨汤。排骨被放在一锅滚烫的热水中去血水,安生一块块的将冬瓜皮切下来。再将水倒出来,重新倒进一锅水,慢慢的熬煮排骨。

      女人穿着灰白色的白布衣裳,黑色的布裤子,蹬了一双布鞋。灰白的头发没有完全系好,有几丝凌乱的飘在她的脸上。常年的劳动让她已经完全的苍老,脸上有着深刻的皱纹。安生可以想象这个女人在田地里是如何贡献了她的一生,并终其一生也没有想过逃离这种终日与泥土为伴的生活。

      陈平生接过女人手中的行李,恭敬的叫她,妈,你来了。看得出来陈平生是尊敬着这个女人,许是小时候被女人抱在怀里看着女人艰难的劳动并供养他,他对女人有一份独特的尊重与感情。

      安生站在厨房门口对她笑,穿了土黄色的孕妇背带裤。她已不能弯身,凸出的肚子时常让她感到不适。她现在看起来足够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她渐渐变得平凡,磨去了自身的棱角,变得温和。但她知道她依然是那个桀骜的安生,那个在夜总会里周旋来往,在舞台上独自歌唱并时常觉得寂寞的安生。

      陈平生请他们出去吃饭,她已很久没有出去吃过东西。很是高兴,从柜子的底层翻出以前的衣服,很多已经穿不得。最后在一堆衣服里翻出一条大红色的裙子,那时她穿起来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妈妈的衣服,只是觉得好看便买了。大红色的绸缎,在腰身处绣了连绵的蔷花,深绿色的叶子显得有些颓废。

      他带他们去一家中餐店。点了很多菜,精装的盘子一点点的东西,上面撒着绿色的香菜。女人皱着眉说太浪费,安生伸出去的手便放了下来。女人夹起菜放到陈平生的碗里,是安生最喜欢的红烧肉,陈平生夹给了安生,女人便不高兴,沉了脸,一言不发的吃着碗里的饭。安生亦有所察觉,将肉夹出来放到桌上,兀自夹了一筷子土豆。

      整顿饭吃得异常沉默。安生的心中只是觉得怅然,像是新生的菜芽破土而出,绿色的嫩叶上沾染了腥气的泥土。

      女人被安排在客房,里面铺了淡蓝色的床单,是安生亲自铺上去的。半夜里安生惊醒,小腿有些麻,陈平生侧着身睡得很熟。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睫毛在沉睡中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空气中有着陌生的味道,是女人独有的气息,带着农村特有的泥土和腥气混合在空气中。安生走到客厅,水壶里已没有温水,她接了一壶,放在燃气灶上,打了火,静静的等着冷水沸腾。

      看着紧闭的客房门,安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还守着男人骨灰的女人。

      她在厨房做饭,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医生说有可能是个男孩。女人切到了手,血流了出来,她叫安生给她拿点纸,走过去的时候女人拿冷水冲洗着被切到的手指,刀口有些深,皮肉已经外翻,冷水滑过手指变成了红色,带出一丝甜腻。

      女人做了男人最爱吃的酸菜鱼,男人坐在客厅喝酒,嘴里不时蹦出几句脏话。安生站在女人身后看女人做菜,女人的手指粗糙,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有着大小深浅不一的淤青,安生知道那是男人的杰作。她尚记得女人在前一晚哭的声音,低沉,抑郁。安生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捂了耳朵,却仍旧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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