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生》竹雪兮

10、第十章

　　陈平生并未开口，安生知道，他是在等她妥协。

　　陈平生是那样的男子，他温和而儒雅，无名利之心，他或许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有的女人终其一生寻找一个可以相濡以沫的男人，陈平生便是那样的男人。

　　安生一件一件的收起自己的衣服，她的假期已经结束，她现在要回去辞掉那个工作。她在风月场中流连了五年，那个为别人不齿的夜总会在她最落魄的时候给了她温饱，给了她住的地方。她在某个程度上是依赖着那个地方的，但她还是决定离开。她决定重新开始，找一处地方安顿下来，但她并不准备告诉陈平生，她不确定她的以后跟他有关。

　　他最终妥协，安生，跟我回去。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我需要考虑，在我没有考虑清楚前我并不能给你答案。她的语气平静而平淡，仿佛只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她很清楚如果跟他回去的结果，他必然会让她和他结婚，也许他不会用激烈的方式，但她自己知道，若她跟他回去，她最终一定会妥协。

　　他做出让步，但是无奈，安生，不管怎样，我先和我回去。

　　他们一起坐上了回程的航班，她依然晕机，他从空姐那里要了一条毛巾，小心的盖在她的身上。安生借口去厕所吞了几片安眠药，然后回到位置上睡过去。他一直在她的身边，翻着飞机上自带的杂志，不说一句话。

　　飞机落地的时候，他要求安生跟他回家。安生拒绝了，没有理由。她看到陈平生眼中的落寞，她未改变决定，他亦是傲娇的男子，也不再要求，只是打了车送她回家。

　　第二日安生便再次离开了这个城市，依然没有带任何的联系方式。走之前给陈平生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对他说，若我回来你还要我，我便跟你结婚。陈平生那头有着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她不确定他是否听到，可她也并不在乎。

　　走之前的晚上她去夜总会辞职，老板的眼神落寞，他说，安生，我终是留不住你。虽然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但我依然用我最大的努力去留住你。你是如此有灵性的女子，不该在这种地方埋没了你的一生。

　　她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一对老夫妇那里租了一间阁楼，阁楼上有个三角型的窗户，她在上面搭了个桌子，在上面种了一些鸢尾。黄色的花，小小的，有着红色的花蕊。

　　那时她已怀孕，时间并不久。她的□□开始刺痛，并有明显的经脉血管，并且开始呕吐。她开始穿宽大的衣服，不修边幅，以前那个风情万种的安生不复存在。但她的眼睛里却开始出现光泽，老夫妇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只是笑，并不说话。

　　她开始非常容易累，时常觉得疲倦，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花在睡觉上。并开始增加食量，她并不是喜欢吃东西的人，可是却时常觉得饥饿。

　　安生在镇上找了个工作，收银员，老板怜悯她是孕妇，每天都让她提前下班，还时常给她一些食物。她的心渐渐平静，并以为这本该是她的生活。

　　安生在这个小镇遇到了纪良生，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面。她们赶同一辆公交车，彼时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已不能穿以前的衣服，买了好几件孕妇装，一件一件的放在箱子里，来回换着穿。

　　纪良生见到安生脸上有着些许的慌乱和诧异，安生却平静许多。她费力的拉着车上的扶手，与他打招呼，好久不见，良生。他后知后觉的给她让座，神情尴尬，好久不见，安生，你还好吗？

　　她微笑着回答，我过得很好，还有四个月便要当妈妈。纪良生神情复杂，他旁边的女子站起身，微笑着看向安生，你好，我是良生的女朋友。我叫薇苑。

　　薇苑是一个安静独立的女子，她穿着米白色的裙子，蹬着米白色的高跟鞋，烫着卷发，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她的眼神睿智，安生甚至以为她已经看透了她和纪良生之间的关系，虽然那只是过去。

　　纪良生将安生扶到座位上，介绍道，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将在下个月订婚。

　　薇苑的手上有着一枚小小的订婚戒指，简单而朴素，安生以前曾希望纪良生能够给她，可现在却戴在另一个女人的手上。可安生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她眼神明亮，那我祝福你们。

　　纪良生问起孩子的爸爸，安生向他介绍着陈平生，纵然陈平生并不在这里。她的语气平淡，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她并没有过多的讲些什么，只是简单的告诉了纪良生陈平生的一些信息。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脸上有着满足的笑容，纪良生在那一瞬间觉得她应该是幸福的，至少在这个孩子的问题上。

　　他们在第三个站台分开，互相没有留联系方式。安生看着公交车慢慢行驶远去，纪良生的身影慢慢遥远，她摸了摸肚子，感受到了腹中孩子的温度，她想，她们的一切，真的已经划下了句点。

　　薇苑是那样睿智而安静的女子，她有着安生所没有的归属感，也许他们会结婚，然后生孩子，最后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过完这一生。

　　安生回到阁楼开始收拾东西，她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她的下半生。她知道她并不爱陈平生，但陈平生或许可以给她一个平稳的家庭。她腹中的孩子需要一个安定平和的家庭，或许在安生的骨子里，她仍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她不愿去独自抚养这个孩子，年少时的经历时常让她觉得惶恐，她残缺扭曲的家庭让她有了如此桀骜绝强的性格，但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陈平生也许会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庭，而她，亦可以获得一份安定的生活。

　　她的东西并不多，带来的东西亦只有一些平常的生活用品。她收拾好了一切，然后去了机场，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醒过来，她依然是夜总会里那个桀骜而艳丽如黑玫瑰的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