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墨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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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离
清怡板凳，淡竹飘香。
萧墨仍在苏菡床边兀自沉思，周围一片寂静。然而，却被一声难听的开门声打破，萧墨不满地看着来人。
韩胥惊慌地单膝跪下，将一份鹅黄色的锦缎递于萧墨：“公，公子，宫里的密函。”
萧墨略有些疑惑地摊开，几行字下来，脸色如铁石般明沉。他对着韩胥低声说道：“出去再谈。”
随后，他看了眼沉睡的苏菡，起身将门轻轻合上。
韩胥看见萧墨脸色不好，急切地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
萧墨合上锦缎，沉沉地回答：“父皇病重，要我赶快回去。”
“什么？皇上他——”韩胥惊讶地说，“可，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而此时萧墨已经冷静下来，“韩胥，你马上派人去联络睿王，恒王。姨母现在恐怕是会有什么行动。”
“是。”
“你连夜派人去空晴阁请汐阁主。”说着，萧墨从脖间取下一块玉坠，那是一个半叶形的翡翠，通体碧玉，倒是似曾相识。
“这是——”
“把这个交给汐阁主，她会明白的。还有，这次做的一定要隐蔽，派人保护好汐阁主。”
“可是，人都走光了，谁来保护小菡？”
“凌朔。”
“他——是凌风的哥哥。这样不会有危险吗？”
“用人不疑。况且，他武功最好。”
“好，我马上去办。”说罢，韩胥便匆匆地离开了。
萧墨看着那一行字迹，不禁担心起来。
病笃，速回。
父皇的情况，希望不要太糟。
萧墨回到苏菡房中，一脸凝重的表情。
苏菡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眉目间没了往常的俏皮，反倒是一片宁和。近看，她的容颜依旧是白皙逾恒，血色浅淡。
不知哪来的水珠，从她乌黑的发梢，径自滑落下来，慢慢流过她雪白的肌肤，仿佛连她的脸也美丽的几乎透明了。
萧墨看罢，情不自禁地在她微红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就在这个当口，苏菡睫毛轻启，微微醒来。见到这般场景，疑惑之余只以为是做梦，遂又合上眼去。
然而，她的这个小动作却没有逃过萧墨的眼睛，他在苏菡的眼睑上轻啄一下，低声道：“菡儿，别睡。”
原来不是做梦啊！苏菡心中一荡，娇嗔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我睡觉的时候吃我豆腐！”
萧墨作势打量了下：“倒是又白又嫩。”
苏菡涨红了脸：“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萧墨却反驳道：“我只是提前行使我的权利罢了。”
苏菡脸愈加红起来，只得自己在心里抱不平，可心底，却有种甜滋滋的味道。
而此时，萧墨说完，却低头，深深地吻住苏菡的樱唇上，用力之极，似乎要将她融入骨血。苏菡身体还很虚弱，挣扎不得，只好由着他，而此时，她更是脸颊晕红，倍增娇艳，内心像是有几千几万头小鹿砰砰乱跳一班。惊恐之余，她竟然也情不自禁地闭了眼。一时间，风柔日煖，暗香流转，一室尽为旖旎之色。
突然间，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同时间的，传来一声惊呼：“啊！太子——”
萧墨很不情愿地放过了苏菡，整了整衣襟，脸有愠色地看着门口的茉裳。
苏菡也是窘迫地侧过头去，满脸红晕。
而茉裳此时更是惊吓地用手捂住了嘴，不住地摇头，一副死也不相信的模样。
萧墨不客气地说：“你家小姐是怎么教的？进来都不敲门吗？”
“我——我——”茉裳本来是想拉萧墨到君清婉那里去的，这些天，太子一直呆在小菡的房里，一次都没去看过小姐。小姐大病初愈，只能在房里独自落泪，让她看着心疼的紧。而每天都是韩胥在门外守着，一直把她挡了出去。而今日见韩胥不在，自己便趁机进来了。可，是谁曾想过——
苏菡见茉裳一脸的惊恐，好言劝道：“应该是有急事吧。”
茉裳并没有感谢苏菡，也没向她问好，而是直接跟萧墨说：“小姐想请太子过去一下，说有要事相商。”
“要事？”萧墨皱了皱眉，难不成京城里的事清婉已经知道了？
“你去吧。”苏菡笑着说，“我等你。”
萧墨并未答应，而是转头和茉裳说；“让你家小姐等一会，我片刻后来。”
茉裳茫然地点了下头，大概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里，捂着嘴跑了出去。
苏菡不解地看着萧墨，这时，萧墨从怀里掏出一个墨色的挂件，递给苏菡。
苏菡好奇地将其放在手心，仔细端详。那是一条墨玉制的金鱼，全身乌墨中带着一点点幽绿。在它的背脊和尾巴上，又镶着几丝金边，显得小巧而精致。更为稀奇的是，在鱼的底面，还有一条条水纹，栩栩如生。
苏菡看地很是欢喜，“这是——你送给我的？”
萧墨点了点头，“恩。”
“真漂亮！可是，无功不受禄啊。”
萧墨点了点头：“那好，还给我。”
苏菡要紧护住：“不要！和你开玩笑的。”但还是掩不住疑惑：“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啊？”
萧墨敲了下苏菡的额头，柔柔地说：“菡儿，再过几天，你就及笄，可以嫁人了。”
苏菡猛然醒悟，原来是这样啊。自己过着过着连日子都忘了，到底是烧糊涂了呢。
萧墨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那挂件，说：“菡儿，你听说过鱼和水的故事吗？”
苏菡窃笑了下，摇摇头，一副茫然的神情：“没有。”
萧墨听罢，略有些惆怅地说：“从前，有条鱼生活在水中。”他顿了顿，“有一天，鱼对水说：‘在你的一生中，我是第几条鱼？’”
苏菡急切地问，似乎她便是那条鱼：“那她是第几条呢？”
“水说：‘你不是在水中的第一条鱼，可却是我心中的第一条。’”萧墨说完，看见苏菡一脸的懵懂，笑着问道：“听明白没有？”
苏菡摇摇头，“好深奥。”
萧墨将那玉佩再度放在苏菡手里，说：“没关系。你喜欢吗？”
苏菡满意地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萧墨用手将苏菡手指微曲，让她把那挂件收好，起身，“我离开一会，你乖乖休息。”
苏菡乖乖地点头。
待萧墨走后，苏菡再度张开掌心，缓缓地将那鱼系于手腕。
水和鱼的故事，其实，她知道的。市井小说里有过，是一个凄美的故事。
鱼爱上了水，鱼不知道，水是怎么想的。
鱼说：“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只是，自己不是鱼，他也不是水，彼此都不一定是彼此生命中的第一个，
可是，萧墨他知道吗？其实，他，是第一个自己想要嫁的人。
这样想来，自己倒是幸运。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已注定。皇帝的一道圣旨，便将自己和他连在一起，为了逃避而离家，又为了逃避而离他，兜兜转转这么久，才发现，何必出逃？安心地嫁给他不就好了？
其实，就算现在回宫倒也无妨了。
她，可是要及笄了呢。
而萧墨一走便是半天，渐渐地，天色也暗淡下来。
苏菡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是饿的肚子里咕咕直叫。可周边又没有人，便只好自己下床找些吃的。这几天没有离床，有些脚软。苏菡慢慢地走出房间，呼吸到房外新鲜的空气，满是舒心。随后，她慢慢地走过走廊，准备去厨房里找点吃的。恰时，却看见君清婉的房中亮着如豆灯光。苏菡想到萧墨已经去了很久了，大概是有什么难办的事，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墨哥哥，你不要再固执了。”
“清婉，这不是固执。”
“是！”君清婉争辩道：“墨哥哥，宫里情况这么危急，你还要在这里陪苏菡！”
“这是我的选择。”萧墨淡淡地说。
“你知不知道，姑母她早就想把你换掉？现在，那么多亲王都虎视眈眈，你怎么可以——”
“一切我自有安排。”
君清婉不相信地说：“你安排？你怎么安排！你不在皇宫，谁来主持大局？”她复又苦笑地问道：“难不成，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说过，你会娶我！”
萧墨娶她？君清婉？苏菡心中猛的一痛，他们早就约好了。是什么时候？两年前？五年前？还是十年前？
萧墨沉默了半晌，“我记得。这诺言，我会履行。”
原来，是真的。苏菡无力地跌坐在一旁，不禁苦笑着摇头。自己真傻。满心一意地以为自己是他未来的妻子。殊不知，他，是未来的帝王。
而帝王，注定不能专情。
君清婉松了口气，又问道：“那苏菡呢？你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苏菡听到她这么问，心也悬了起来。
他......会喜欢自己吗？从来，都没有听他承认过。只是心里微微地感觉到，似乎是这样。
然而，萧墨的回答却将自己彻底打入深渊。
“没有。我不曾喜欢过她。”萧墨淡淡地回答。
君清婉用欣喜的语气反问：“真的？”
苏菡不敢再听下去，她吃力地起身，扶着身边的柱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然而，她却没有听到萧墨后来说的一句话：“我没有喜欢过她。从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爱上她了。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君清婉一时愣住，默默地问道：“那你，爱过我吗？”
“从头至尾，我只爱过她一个。过去，现在，将来。”
君清婉瘫坐在圆木椅上，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过。萧墨并没有去抚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便走出了房间。
而此时，离开的苏菡则像是发了疯一般，什么也不顾，一下子冲了出去。
他从没有喜欢过自己，他亲口承认的。
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在京城，他一直保护着她。她看得出，她遇险时，他眼里的焦急，她以为，那是真的。
在鸣条，他会为了自己的一句不平而出面比武，她知道，他并不喜欢。
在思远，病中的她其实时时可以感觉到身畔阵阵清香，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那时，自己内心有些不想醒过来，生怕自己醒来之后，他便会离开。
实践证明，确实如此。
而现在，自己又算是什么？现在的自己，依赖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留恋他柔柔的轻吻，喜欢他玉碎的语调，习惯他戏谑的神情，其实，这些，本不必要。
当自己发现喜欢上他时，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虚幻。
原来，他，不曾喜欢过自己。
现在，让自己如何去面对？自己天生便是胆小的，好不容易承认，却要遭受这样的打击。难道，就不应该承认？
爹爹说过，不要爱上任何人。
包括，萧墨？她未来的夫君？
苏菡突然间，看见手腕上的墨鱼手链，不禁暗自苦笑。
其实，她知道，鱼和水的故事的结局是悲伤的。最后，鱼死了。鱼奋不顾身地去爱，却终究在水的怀里死去。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她不勇敢。她害怕伤害。
苏菡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街上，倏忽间，早已是泪流满面。
然而，本就没有痊愈的身体，又怎么能经地起这样的折腾？缓慢地，她便瘫倒在地上。
突然，似乎一阵浓烈的花香传来，阵阵蔷薇似花海般散落在身边，苏菡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似乎看见一个红色的声影飞来。
夜幕中，他的黑发随风飘扬，肆意而洒脱。
邪魅的声音响起：“我们又见面了。”
说罢，那人将苏菡横腰抱起，腾空而上，空余阵阵花香。
萧墨离开了君清婉的房间，便马上去找苏菡，可是，敲门却没有人应。萧墨心不禁又提了起来，难不成，菡儿又晕倒了？
他赶紧推门而入，却发现房里已是空无一人。但并不像是远走的情形，被角摊了开来，烛光也还亮着。萧墨估摸着她大概是透气去了，便来到庭院之中。
可是，清冷的庭院中却空无一人，曾经他们看书时一同坐着的石头也泛着惨淡的白光。月光盈盈洒落，却显得这么疏离。骤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萧墨心也猛地一跳。
她，会在哪里？
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那么急切地想见到她，想要确定，她在自己身边。向来冷静的萧墨却是疯了似的寻找，找遍了每一个房间，把莫潋，韩胥，小华，甚至君清婉都惊动了，大家分头寻找，却都找不见苏菡的身影。
她会到哪里去呢？就她现在这副身子，她能到哪里去呢？
众人不停地呼喊着苏菡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仿佛，她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韩胥小跑到萧墨身边，“公子，哪里都没有找到小菡。”
萧墨愠怒地问道：“凌朔呢？他在哪里？”
“凌朔他——好像也不见了。”
“不见了？”萧墨冷冷地说，“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那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派人再找。一定要找到菡儿。”
“是。”韩胥拱手，复又吞吞吐吐地说：“宫里又来消息了，皇上他，恐怕不行了。”
“什么？”萧墨低吼道。随后，他稍微平静了下，说：“你去收拾行李，明天启程。”
“是。”
萧墨望了一眼那光洁的石凳，沉吟良久。
那个俏丽的身影反复在自己脑海里出现，似乎，记忆还是停留在那些和她在石凳上看书的日子里。
而现在，却是一切都变了。
如果，他现在不回京，父皇会不会撑不过去，母后才刚刚寻到，若不能让他们相见，必会让父皇抱恨而终。他，怎么可以如此不孝？
而现在菡儿又下落不明，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不禁想起了那个谶语：帝王家的人，注定无法守护爱的人。
起初，他并不相信。
现在，他依旧不愿相信。
天边，泛着淡淡晨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道路却渐渐疏远。萧墨有他的使命，有他必需担负的责任。他注定，要成为一代帝王。
而苏菡，此时的她尚不知身在何地，可是，她也拥有自己小小的希望，无论多么渺小，却并不卑微。
墨离，莫离。若我们秉持这么美好的愿望，老天，会垂怜我们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墨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