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臧青

4、动心

　　“爸爸，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唉，小烨，你叫我怎么说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女孩会哭得这么伤心！而且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无心的一句话，我只是想她高兴，没想到她会哭得更伤心。”
　　“小烨，你跟你妈妈一样聪明、善良，唉——”
　　“爸爸，她走了，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跟其它的女孩子一样，得不到想要的便走了，而且她连再见都不肯说。”
　　“你很伤心？”
　　“也许没有吧，只是觉得可惜，为什么现在人对感情都这么不在乎？明明我以为水蓝不是那样的女孩子，毕竟她来的时候，是那么地气势汹汹，我以为水蓝不一样。”
　　“小烨，你，喜欢她吧？”
　　“是吗？我，我也不知道，爸，……也许，也许有一点点觉得她与众不同，她，很有个性。”
　　“小烨啊，你喜欢她。”
　　“可是，我想，她不会回来了，所以，她走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像那时那样伤心。”
　　“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所以，我这次没有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去追她。真的，好遗憾，可是，为了以后不遗憾，我还是忍住了，长痛不如短痛。”
　　“真想见见那个女孩。”
　　“我……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再见她了，毕竟我永远不会喜欢她的。我以为时间会让她死心，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小烨，爸爸会给你找个更好的，你相信爸爸。”
　　“……嗯，爸爸，那，我去上课了。”
　　“行，再见。”
　　放下手机，习惯性的抬头看看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太阳那么高，那么高，天气，真的，好热！
　　爸，我相信你！
　　因为除了相信，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如同除了放弃，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老夏。”有人在后面唤他。
　　他迅速在脸上换上微笑，转头看叫他的人：
　　“丁子，怎么这么早？大中午的，不睡觉？”
　　“你不也挺早的嘛！”丁子走到他身边。
　　“我是出来接我爸电话，怕吵到他们睡觉，就出来了。”他解释。
　　丁子以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老夏，做人做到你这份儿上也不容易了，事事都为别人着想，我那个女朋友要是像你似的，就好了。”
　　“小娴又怎么了？”
　　“她呀，唯恐天不乱，这两天好热，她们女生也不知兴起什么了，中午起床之后要吃沙冰一碗，说什么解暑，都成风了！她们美了，可苦了我们这群做男朋友的了，每天中午都被挖起来去买，那个二食堂的沙冰不知怎么那么受欢迎，整天和我同病相怜的人都从门口排出大老远，大太阳晒着，天天这么着，谁受得了啊？老夏，还是你想得开，不找女朋友。要不，就你这脾气，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夏烨保持一贯的沉默，没多说什么，知道丁子这人心直口快有什么事儿说出来便好了，当初就因为这样，他才把那多疑的小娴介绍给他的，两个人要性格互补才不会吵架。
　　走了几步，便远远见到一条人龙排在二食堂门口，果真像丁子说的那样，人还真不少，大概中午没睡觉的家伙都跑到这来了。
　　刚刚还在抱怨不已的丁子一见这仗势，忙打个招呼便跑过去排队了，生怕人再多了，排不到了。
　　怎么会这么多人呢！夏烨暗自思忖，瞧瞧，这么多男生，真是为了爱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当然，其中零零星星的也有不少女生，大概是自食其力……咦？
　　夏烨摇摇自己的头，再睁开眼，确定那抹身影是真的熟悉。
　　那抹水蓝色的身影……
　　她也爱吃这沙冰，所以来买吗？可是，他明明记得她是超级怕热的，别说中午时间了，就是下午三点之前，除非有课，否则她是坚决不肯出寝室的！可是，今天，她没有课吧？难道这沙冰真的如此有魅力？
　　夏烨慢慢移动自己的脚步，目光不肯离开她，显然她并没有发现自己，而他也因为这个发现继续躲在暗处，只为了，看她。
　　看她，看到她热到满头大汗，今天虽然气象预报报温度只有30度，但是，却闷热异常，预报说近几日有雨，是这个缘故吧！
　　看她，手中拿着纸扇，一直不停地扇着，汗水却仍是不停地往下淌，
　　看她，扇着风的间隙还要拿着面纸不停地擦，然后，将擦过汗的面纸小心翼翼地收在包包里的一个塑料袋里。
　　队如长龙，缓缓移动，夏烨看看自己站的树荫，再看看树荫外烈日骄阳下的她，仍在不停地向前张望、张望……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长龙中些许人向他这里投来“八卦”的目光，他忙摸摸自己的衣兜，转身走开，接下电话。
　　是老教授，叫他帮忙到实验室搬东西。
　　他忙答应，然后，回头看了看长龙，或者说是长龙中的她一眼，她刚刚并没有发现自己，此刻仍在踮着脚向前张望，手中的扇子一摇、一摇，面纸擦拭的动作也不曾停过……
　　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庆幸她没有注意到此刻定是满脸担忧的自己，
　　庆幸、无限，
　　遗憾，更加无限……
　　水蓝，或者，我们根本无缘，那么，就此罢了吧！
　　到实验楼搬好东西，一路惆怅走来，才踏入教学楼，便听见熟悉的喊声：
　　“夏烨！夏烨！”
　　声音在他的后面，伴随着目光投来，如光芒刺背，令他一时动弹不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喊，相信！相信！
　　于是，颤抖地转身，
　　是那个依旧灿烂的笑脸。
　　“……”
　　“夏烨！夏烨！”他刚刚看到的那个烈日下的身影，兴高采烈地跑来，并非幻影。
　　“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
　　接着，他看到她熟悉的翻白眼动作：
　　“嗯，我想想啊，本来我正在家里和我小弟玩跳棋，忽然他说他想吃二食堂的沙冰，我就说好，于是，我召来神六宇宙航天飞船‘嗖’地一声飞过来，买沙冰给他吃！”
　　“……”他已经十分确定他没有看错人了。
　　“笨蛋！我会在这儿，是因为我要找你啊！你今天下午不是上设计理论嘛！”她将他的行踪掌握地一清二楚，“这几天天气热，听姐妹们说，这沙冰不错，我就买过来二碗，咱俩一起吃好不好？你看，我买了柠檬和苹果味的，你要哪个？”
　　他静静地看着她：
　　“一定很难买吧？”
　　她淡然一笑：
　　“哪儿会？大中午的，没有人，我到二食堂那儿就买来了，倒是你，怎么半天才来，害我等了半天。”
　　因为我在看你排队，买沙冰，然后，心疼你。
　　“苹果吧！”
　　“啊？”
　　“我说我要苹果的。”
　　“好！”她忙看着手中的杯子，“老板说，左手柠檬，右手苹果，咦？那个是左？前、后、左、右……啊！这是左！”
　　“……”他看着她递过来的杯子，“水蓝，这是你的右手。”
　　“……哦，呵呵，我逗你玩的！想看你分不分得清左右，不错！不错！看来你左、右分得不错哦！来，快拿着，快点儿吧，不然，等会儿就化了。”
　　她微笑着递过一杯。
　　他迟疑地接下。
　　“快吃吧！解暑，化了就不好吃了。”她张罗着。
　　聒噪中，他听到心里某个角落在陷落的声音，声音那么大，大到他不得不听到，不得不重视。
　　食之无味地盲目吃着，仿佛他吃不下去的，是她的心。
　　她没注意到他的反常，边吃边道：
　　“这老板手艺不错！怪不得那么多人排……排队向我介绍，嗯，真的好吃！早知道，就再买一碗了。”
　　他看着她狼吞虎咽，额头上仍有纷乱的发丝粘在上面，情不自禁地想抬手去扒开，动作停至一半，却悬在了那里。
　　夏烨！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害了她啊！
　　正想着，她忽然抬起深埋在沙冰中的脸，笑意盎然：
　　“你怎么不吃了啊？不好吃吗？”
　　他忙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
　　“不！很好吃！”
　　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事物了。
　　她笑得更开心：
　　“那就快吃啊！”
　　他细细品着，甘泉如斯啊！
　　“夏烨，你下午的老师会不会管迟到？”
　　“没关系的。”迟到了也没关系，上课的教具在他这儿，迟到了也不会耽误任何的。
　　“夏烨，你都不知道，我多倒霉！那天下午，我跑得那么快，还是被国经那个龟毛老头逮到了，那个死龟毛，我就迟到了几分钟，他就唠叨了一节课，说什么现在的学生越来越没素质了，还说要扣我期末考试卷面10分，太郁闷了！”她絮絮说着，仿佛这真是什么没天理的事儿。
　　“原来，那天，你真的去上课了。”他喃喃自语。
　　结果，他以为她走了，再见也不说就走掉了，留下他一个人惆怅，以为她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现在，她回来了，他却违心地宁愿她再也不回来，也免得他这般失落。
　　尽管理智在叫嚣，他仍然可以预见自己会死地很惨。
　　而令他死得很惨的，便是眼前的这个人，赵水蓝。
　　水蓝！水蓝！千挑万挑，为何你要挑上一个什么都不能给你的我呢？
　　不行！不行！他不能！不能！
　　内心在激狂作战。
　　“你怎么了？摇什么头啊？”水蓝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了。
　　他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不禁又怔住了，自己已好久不曾这样了，以前是爸爸将自己保护的好，可是……原来自己也会拥有一种情绪，叫做激动。
　　“没什么。”他放下自己紧绷的情绪，呼吸平和起来。
　　“看你的神情不对。”水蓝担心道。
　　“没什么。”他仍只吝于这三个字，话又出口，“水蓝，我……”
　　“不，不。”她轻轻低低地喊了起来，“夏烨，你不要说什么，不要说什么好不好？……所以，你永远不会是我的什么，我知道，我了解。你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让我这样下去就好了，不管怎样，只要像对其它人那样也不拒绝我，我就开心了！好不好？好不好？”
　　他平静地看着她，哀伤的眸子却泄漏了自己的心事：
　　“水蓝，我只是想说，我该上课去了，时间快到了。”
　　她紧紧抓住他双臂的手，忽然放松：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有一个人不舍弃我就好了。”
　　他皱眉：
　　“你何苦这样委屈自己呢？”
　　“不！这不是委屈，你不懂的，我只要安心，只要温暖，不要求别的。”她情不自禁小声哭了起来，“可是，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们却不肯做呢？”
　　他看着她，无声地拿过她手中的包包，发现面纸已经全部用来擦汗了，停顿了一下，再看看今天刚换上的T恤，想想仍在阳台上晾晒的白T恤，心一狠，眼一闭，“好吧，肩膀再借你！”
　　她这次却错愕地抬头，悲惨地发现自己又失态了，忙用手擦擦眼泪，露出一个干净的笑：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每次一见到你，就，就……大概是你太让我觉得安心了吧。”
　　他将手中有些坏掉的沙冰，递到她手上，她错愕地抬头，
　　“怎么？你不喜欢吃？”
　　他摇摇头：
　　“不！我很喜欢，只是，上课时间快到了，我们的老师他也很龟毛，若是上课吃东西的话，估计一节课是不够他唠叨的，我的卷面分也会惨不忍睹的。”
　　她不禁笑了出来。
　　“还有，天气那么热，你又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一定热坏了，小心中暑。”
　　她脸红，讷讷道：
　　“你……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他看看手表，“下次想吃的话，别傻傻去排了，你喜欢吃什么味儿的？”
　　“柠檬。”
　　“好，我记住了。”
　　上课的和弦铃急促响起，他忙向楼梯口走去。
　　“我的教室在六楼，先走了。”
　　她忙道：
　　“嗯。”
　　才出声，便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她喜欢吃什么味儿的？什么意思？
　　别傻傻去排了。
　　……
　　他的话如涟漪般在心中漾开来，梨花带雨的脸忽然闪烁起明亮的光彩，他、他……
　　手中吃了一半的沙冰变得珍贵起来，水蓝走出教学楼，阳光似乎不如刚刚那般强烈，
　　他吃了一半的沙冰？
　　以及他还没有买担一定会兑现的沙冰？
　　水蓝在心中咧嘴笑开了，与此同时，一个伟大的愿望在花儿怒放的心中诞生，以后吃饭只去二食堂！嘿嘿！

　　夏季终于过去，寒流过境，天气骤然转凉，仿佛忽然间必须脱下T恤、短裤换上长衣、长裤了，屈指算来，开学已将近两月，此时已是十月末十一月初，天气合该是穿上长衣、长裤了。
　　以为夏季过去，苦日子便过去了，但想想，在南方冬天更是难以忍受，温度虽比北方高，却因为没有暖气和空气潮湿的缘故，室内温度竟比室外还低，还真是要命了。
　　夏烨很是怀念家里那暖烘烘的屋子，小时候，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却是热烘烘的，和爸爸一起围坐在炉边，玩耍。不愿起床时，爸爸会把衣服在炉边烘得热热的，拿到床边诱惑他起床，真好！
　　现在呢？想到比冰窖还冷的被窝，真是……
　　“夏烨！”
　　有人唤他，声音并不熟悉，他停下自己的脚步，疑惑地看向身后。
　　“夏烨。”又唤一遍，声音有气无力。
　　他看着身后的女孩，仿佛回到许久之前那个炎热的下午：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女孩瘦弱的肩膀抖了抖，消瘦的样子轻易惹来别人的怜惜：
　　“请问，校医院怎么走？”
　　声音怯怯地，他有那么令人害怕吗？
　　可是，他明明听着自己的声音温和得很啊！
　　“这里离校医院，还挺远的呢！”
　　女孩咳嗽几声，苦笑道：
　　“所以，我需要你。”
　　他瞪着她，无可奈何！
　　“我确定我自己身体健康、无任何病痛，例如，sars、乙肝之类等传染病的困扰。”
　　“……真是记仇的家伙！”女孩低喃，随即一阵眩晕，有些站不住，他及时过来，扶住她，她轻笑，“可是，我确定我再不去那里，我就会昏倒的。”
　　显然此刻想放手也放不开了，夏烨无奈道：
　　“你还真是平均一个月报道几次啊！”
　　虚弱的唇角勾起一丝笑：
　　“很明显的事实，毕竟现在需要搀扶的是我，不是吗？”
　　顿了顿，
　　“我是丛思思，水蓝，有提过吗？”
　　他摇摇头，
　　“这家伙，果真是她的作风。”思思了解道，“不过，夏烨你在我们的圈子里可是大名远播呢！连你爱吃什么，我们都了如指掌呢！”
　　“……我爱吃什么？”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呵呵~开玩笑！你当真啊！”
　　“……你还真是水蓝的朋友！”阿礼不是说了吗？物以“群”聚，她们这一群啊。
　　思思怔了一下：
　　“水蓝？……叫得还挺亲呀！”
　　他不作声，
　　她也决定不追问他，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任务，或者说问题。
　　“夏烨，你谈过恋爱吗？”
　　“无可奉告。”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秘密。”
　　“啊，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像吗？”
　　“……呵呵，不要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啦！我又不是俊男！”死家伙，嘴还真紧！水蓝怎么一接近就成功了？难道这真是所谓的个人魅力问题？这世道变了啊，像自己这种骨感美女，竟然会败北？不如水蓝那头，嗯……那只好了，那只小型迷你小猪！真是过分！
　　“就算你是俊男，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只对成熟男人感兴趣。”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啊，夏烨。”
　　这都是跟水蓝学得啊！他在心里回答，水蓝啊水蓝，什么时候她竟然对自己影响如此之深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刻。
　　让他学会玩笑，让他学会快乐，让他学会拒绝。
　　自己讨厌的事儿就不要做，讨厌的问题也不要回答……
　　“最近流感很肆虐哦！”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最可气的是，我感冒了。”
　　“嗯。”
　　“可是，水蓝还没事儿！”
　　“嗯！”
　　“……麻烦你陪我去医院。谢谢了！”
　　“嗯！”不客气，你少说几个字，我就知足了。再说，这也不是自愿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
　　“嗯。”
　　“那你是不是很喜欢水蓝啊？”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想玩阴的？
　　“……”可恶！还是被发现了。水蓝，这个家伙，怎么可以找一个比她丛思思还聪明的男人？气死了！
　　“校医院到了。”他平静的陈述事实。
　　她一闻到药水味，便马上觉得要昏倒，刚刚那副硬撑出来的生龙活虎的样子“咻”地一下不见，林妹妹似的病美人形象立马占据主导地位，让人看了只怕疼惜来不及。
　　挂了号，到了诊室，今天值班的是生科院大五的学生。
　　值班学生抬下眼皮看看来人：
　　“又感冒了？”
　　“嗯！”刚刚聒噪个不停地小女生，此刻却安静得不得了，令夏烨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搀扶的和现在坐在那里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上次的药有剩吗？”
　　“本来有剩，后来水蓝生病，全部都给她拿走了。”
　　眼皮是一抬，俊眉瞬时拧起：
　　“还是那么爱生病，怎么不来找我。”
　　思思冷然地看着他：
　　“你以为呢？”
　　还在奋笔疾书的手一顿，随即又开始以更快的速度书写，然后，“嘶”地一声，扯下一张纸，交给一旁拧眉的夏烨：
　　“同学，麻烦你去拿药，病人需要在这里打吊瓶。”
　　明知他的意思，夏烨还是毫无异议地走出去。
　　再回来时，屋子里还是一样安静，他帮忙打上吊瓶，值班人出去之后，他想了想留下了。
　　“这回不嫌我烦了？”她取笑他。
　　夏烨也不反驳她，一如平常般沉默。
　　“还真是攒金子呢！惜字如金啊！水蓝怎么忍受你啊？”她继续揶揄他。
　　犹豫了一下，夏烨道：
　　“刚刚那人是……水蓝的男友？”
　　吞了吞口水，
　　“前任？”
　　她盯着他看：
　　“我以为你对水蓝漠不关心。”
　　他坦诚：
　　“我听了你们的对话。”
　　……
　　“你以为给我打吊瓶，不给我拿药，水蓝就会出现吗？”
　　“我只是希望她有病就来看，而不是会为了躲我，糟蹋自己的身体。”
　　“躲你？”思思冷笑。
　　“……是我对不起她。”
　　“你是医生，你说，当心出现了裂缝，单单‘对不起’三个字便能医好吗？”
　　能医好吗？他没有再听下去的勇气。
　　思思看着夏烨波涛汹涌的脸，缓缓道：
　　“不，他不是，他不是水蓝的男友，前任。以前不是，以后便不会是。他有女朋友。”
　　他有些惊愕，又有些苦涩地看着她，原来，原来什么都不是啊！
　　“他，只是偶尔给水蓝看病的医生，顺便帮她解开心结，嘘寒问暖，待水蓝轻易爱上他时，他却拒绝了她，告诉她，他有女朋友。”思思静静说着，“水蓝之所以会生病遇到他，是因为前任男友甩了她，她心里苦闷，便酗酒，结果，结果把头给撞破了，所以，她遇到了他，很复杂是不是？”
　　他心惊肉跳地听着，越听越惊心，
　　平静！放松！他告诉自己，
　　末了，他终于张口：
　　“你是病人，情绪不要激动。”
　　思思狠狠瞪着他，不相信自己说了那样的故事，他竟然脸色都可以不变，这男人到底有心无心？水蓝，你千挑万选的男人竟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伤痕累累的你，真的接受这事实了吗？
　　夏烨明白她的意思，慢慢道：
　　“我跟水蓝说过，我没有心，即使有，我的心，不能也给不起任何人。”
　　思思明白他的意思，激动道：
　　“水蓝，赵水蓝，我们都错了！错了！”
　　夏烨起身走到窗边，有股找支烟来抽的冲动，却因为这里是医院，有病人在场而生生按捺住了。
　　思思在后边问他：
　　“你……会拒绝她吗？”
　　他慢慢回头：
　　“虽然，长痛不如短痛，但我总觉得时间会冲淡一切，总有一天她会对这个越来越不完美的我失去了兴趣的，我想，她拒绝我，总比我拒绝她来得好，不是吗？”
　　思思看着他平静到麻木的脸，喃喃道：
　　“水蓝，你终究比我聪明。”
　　看透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只是，水蓝看不透的是，她自己的心，她终究……爱上了他。
　　“那，你会爱她吗？去试着！”
　　他又走到了床边，将话题轻轻转移：
　　“你感冒还没好，快休息吧。我刚刚已经叫水蓝过来了。”
　　她不死心：
　　“你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他顿了顿手下的动作，道：
　　“睡会儿觉吧！”
　　“真的拒绝？”
　　“好好休息病才会好！”
　　“你真的拒绝啊！”她终于死心了，翻过身去，不再看他。
　　下一刻，夏烨却茫然了起来，是我拒绝你吗？不，是我的心拒绝我自己啊！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动心的资格了，再也没有动心的机会了！
　　可是，他的心以无与伦比的速度迅速下陷，理智与心陷入深刻的无人交战之中，向来控制自如的情绪、理智，竟然再也不受控制的到处在体内叫嚣，水蓝、水蓝、水蓝……
　　每天、每夜，日里、梦里，充溢的都是她美丽的水蓝色身影。
　　让他赶不得，忘不得，更拒绝不得。
　　可是，终究有一天，她会忘了自己的，毕竟这是自己所求的，不是吗？
　　水蓝，告诉我，你会忘了我吗？
　　思思在沉沉睡去之前，看到夏烨凝重的脸，昏昏沉沉中喃喃道：
　　“夏烨，你配不上她……”
　　是啊！夏烨自嘲，我永永远远配不上她，所以，我永远不会是自私的占有她，她适合更好的。
　　即使……
　　他看着窗外即使寒风来临，却仍□□在枝丫上的绿叶，想象北方家中瑟瑟秋风中飘坠的叶子。
　　萧萧落木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坠落的心，他以为他一辈子不会知道动心的滋味，可心仍是不自觉地向着那灿烂脸庞拥有者狠狠地坠落。
　　“即使我对你动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动的心。”

　　“水蓝，对不起！我觉得我们不、不合适。”男人的脸垂得低低地，让她看不清他此刻残忍的表情，“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为什么？”尽管知道这三个字很庸俗，庸俗地不得了，她还真是情不自禁地冲出口，才知道，原来这三个字之所以庸俗，是因为每个人在经历这一刻时满腹的愤怒和委屈发泄不出，只能幻化成这三个字，冲出口。
　　男人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忙别过脸：
　　“没有什么。只是……只是缘分尽了，水蓝，你也知道，打一开始，我们、我们就说好了，再说了，我们年纪还小，才……大二而已，不是还有时间找更好的吗？”
　　这种男人！
　　水蓝在心中告诉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不值得要！不值得要！
　　她要找更好的！更好的！
　　空气中弥漫了酒精的味道，她忽然找到一种放肆的快感，什么男人？女人？只要醉了，就什么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啊！
　　她又可以尽情笑、尽情笑，和大家在一起，仿佛又回到年少的时光，小菁圆圆的笑脸，淙冷静的笑，逸恬、与莫暧昧的情动，茵茵、子飞甜蜜的相拥，余晓和痴痴傻傻的笑，而不是Y中一个人雪中萧索的孤独，深夜阳台的呜咽，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一个人的疲惫，真好！可以尽情笑、尽情笑……
　　空气中弥漫的除了酒精的味道，又多了她放肆的大笑。
　　疯狂……
　　“蓝，水蓝！你在做什么？”有人在摇晃她的身体，“天啊！你在喝酒！思思，苏，你们快来啊！……蓝，你别跑啊？你做什么！？……天啊！苏，快来啊！蓝她喝多了，把头给撞了，好多、好多血啊！你们快来啊！呜呜~~~”
　　人声纵横，黑白交错，闭上眼，黑漆漆一片，睁开眼白茫茫一片，头，昏沉沉，身体，破败，一切的一切都不似自己的，意识在叫嚣，□□却麻木，年少的轻狂，男人愧疚却自然的脸，纵横交错，交错……
　　再度睁开眼，不再是白茫一片，而一双深邃的黑眸，那眸子在对上她时一瞬间有了惊喜：
　　“你醒了？醒了？老师！3号床的病人醒了！她醒了！”
　　眸中有意，她忽然安了心，再度闭上眼，梦中不再纷杂，只剩下那双深邃的黑眸。
　　“醒了？”以后每次睁开眼，便是这双带笑意的黑眸迎接她。
　　让她恨不得多睡几次，然后，可以再多醒几次。
　　他笑意盎然，因为她，他此刻春风得意：
　　“你同学刚来看过你，给你拿粥来喝了呢！来，尝尝还热着呢！听说是你小弟特地去市区马记买来的呢，说是你最爱吃的。”
　　她什么都听不下去，只是盯着他手中的汤匙看，吃了一口，食之无味，于是，她狠狠地低下头，闭上眼道：
　　“我……我喜欢你，你呢？”
　　“铛——”，汤匙掉入粥中，渐起激烈粥花……
　　“嚯——”水蓝从梦中睁开眼，寝室里很静，外面黑漆漆，大家还在睡吧？天气很冷，冷得不得了，她拥着被子，喃喃自语，“奇怪！很久没梦到他了呢！”
　　打开手机，发现才早晨6：43了，手机里有几条未查的短信，她一一打开，大概都是半夜里她熟睡时发来的。
　　“亲爱的，圣诞快乐！”她念着其中一条，圣诞节了呢！真快！真快啊——
　　认识夏烨的时候，还是夏季炎炎的时节呢！
　　她将手机扔回枕边，缩回被窝，想再赖下床，
　　才闭上眼，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说：
　　“对、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对不起，水蓝！”
　　惊慌的睁开眼，看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仍是黑漆漆一片，空气中细细聆听，只传来其它三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她们还在熟睡啊！
　　是谁？刚刚是谁在说话？
　　她……又被拒绝了吗？为什么每次的结局都是如此？她合该是该被遗弃的那个吗？
　　不过，幸好，幸好夏烨不会拒绝她，幸好……
　　睡意于是了无，终于决定起床，
　　圣诞节！圣诞节！
　　她把自己裹得厚厚地，
　　圣诞节她有节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