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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二十一——
      ……辽远的大提琴和钢琴纠缠着,其间夹杂着串铃的踏点,合成器营造出一股空旷幽邃的氛围,极短的沉寂之后钢琴和着鼓点与琵琶出现,惊艳无双。承接上来的编钟与男声吟唱,庄严而哀伤,有种难以抒解的愁郁盘旋在心头。最后一切音符戛然而止,那绵延百世的爱恨情仇却还在上演。
      一段新的情节,是顾颉和雪儿的双人舞,这注定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暗恋,注定是一曲只可远远观望的凄伤与悲苦。古典舞,敦煌舞,顾颉的红扇,雪儿的水袖:两人不断错过,不断回首,几许承载,几多守望。一人舞时,另一人停驻;另一人舞时,他却悄然跟随。
      舞台上,顾颉一反平素的纤柔,那红扇在他手中是剑,如虹挥洒,却斩不断情丝如麻,那红扇又是笔,泼墨挥毫,却写不尽缘起缘灭。而雪儿此刻,仿佛是莲花一般的飞天,一副媚骨惹无数人爱恋痴狂,却又轻灵飘渺无法捉摸,嘴边含笑一抹,眉间丁香一朵,袖底一缕清风,身韵中的每一个曲折,每一次呼吸,都有一股气场辐射出来,仿佛那股淡定、肃穆的妩媚充溢到了整个空间当中。
      台下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任何一点小小的动静都是对这段舞蹈极大的亵渎。
      子琳也静静地看着,心中郁结难解。昨天晚上,雪儿上网给子琳传了一首曲子,说是剧中新加的情节。而子琳早上醒来时,这首曲子仍在不停地重复,恰逢最后的男声哼唱与琵琶将曲子推向高潮,当时就有一种情感重重地打在子琳心头,让她泪流满面。
      这段新加入的舞蹈几乎没有经历太多的波折与修改就获得了原野和剧组全体人员的高度赞扬,两位舞蹈演员于此碰撞出了极其璀璨的光华,从听曲、试跳到最后的成品,历时之短令人惊叹不已。也许是这首曲子太美、太伤,恰好触及到舞者最柔软细腻的情思,也许是顾颉和雪儿在编排与合作上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与默契,衣袂翩飞的两个人影在舞台上的每一个旋转、跳跃、托举、配合都完美地表现出了古典舞最令人心醉魂迷的神韵。

      原野和雪儿的分手不像当时两人在一起时在团里激起了轩然大波,可能是公演在即,大家都无暇顾及其它,也可能这一天是大多数人都预见到甚或是乐见到的。
      子琳的心中却隐隐滋生出了一种不祥,每每在她心神松懈时猝不及防地来袭,而当她返回去审视一切时,那附骨的不快却又烟消云散,只留给她淡淡的心惊。

      团里这段时间最忙的就是原野、雪儿、顾颉和子琳了,有种看不见的东西把四个人紧紧地牵系在一起,他们在每天的排练后,都会对这个剧目的每一个细节进行反复的推敲,从舞蹈演员的台位与表情,声乐演员的唱词和动作,到器乐演员的乐器摆放等等,巨细靡遗,无所不究其极。
      而当夜幕深笼,四个人便一起离开艺术团,坐着原野的车去寻访城市夜幕之下的华丽与经典,今天是浓郁纯正100%的cheese cake和清新美味的抹茶杏仁冰淇淋,明天是鲜辣爽口的臭豆腐和冰爽怡人的绿豆沙奶,后天也许又变成了红茶慕斯和芒果西米露。城市的夜晚华灯闪耀,无数或光鲜或其他的人物装点着依旧繁荣的街道,但是,熙熙攘攘的外表之下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寂寥与落寞也不一定。
      四个人围坐一起品尝美食的时候,也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喧哗万分。沉默时,会有一种独立于世的气场将四个人和外界隔绝开来;而闹腾时,又是别样的快活和开朗。往往是原野因为某件特殊的事情而发挥起他卓然的表演天赋,逗得大家捧腹不已,而当他越来越放肆时,顾颉就来给他猛泼一瓢冷水,却能令这开怀登上另一个高潮,雪儿也不时掺和,而子琳除了笑着看着,有时也用实际行动来支持一下,或者使这一切变得更加纠结。
      没有公演的压力,没有光环的笼罩,四个人的背景与才华无人知晓,他们亦不自知一般地疯闹,无所顾忌,也无需顾忌。那爽朗的笑声其实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是潜藏了许久,许久不见天日的纯真与平凡。
      有时候,原野也会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看着旁边的三个人。原野不喜欢很烈的烟,他所选的都是很淡的——甚至会有些是很香的,类似于女士烟,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抽的是“七星(Mild Seven)”,子琳知道,那是从漫画中学来的,也许代表了一种习惯,或者致敬。
      当原野点燃烟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倏地迷离起来,袅袅的烟雾淡淡地缭绕着。不似寻常抽烟人,那香烟和原野的搭配,有着一种优雅,那优雅又会升腾,变成一种情愫,类似于忧伤,不是小情怀,而是一种更为博大的忧伤。
      那烟雾从原野手中散发出来,像是一首歌,一首私密的歌,又像是一首诗,一首呢喃的诗。其实,也许在原野心中,这样的歌就是诗,这样的诗就是歌罢。

      二十二——
      “一个城市,总还是应该有一条江的啊!”
      当原野站在江边的时候,他这么说。

      又是一个夜晚,四个人吃完东西之后,原野开车来到了城市的江边。这条汤汤的大江把城市一分为二,从夜晚的空中看,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带子,将满城的灯火从中隔开,也在满城的辉煌中,僻出一块沉静。
      江边有着供人游览的风光带,平时总有不少散步的人,也会有很多娱乐活动,比如跳舞或者唱戏,不过现在一切热闹都已散场,只有极少的人还在徘徊。四个人站在江边的护栏旁,几米外的路灯隔着绿化带照不到他们,他们就在暗处看着对岸的通明灯火,以及在河面上摇曳的绰绰光影。
      原野的车载音响中放着一张钢琴独奏,好像有架钢琴就在身边,有人弹奏着安静的旋律,每一个音符落在心中,都能泛起浅浅的波纹。
      江风微凉,在夏末的夜晚,结束了一天的燠热,这样的风令人心情舒畅。只是如果人们想着,又是一季茂盛走到了尽头,又是一年过半,这风里的凄伤意味就该猛地浓了。
      “一个城市,总还是应该有一条江的啊!都说生命诞生于水,文明诞生于河。有江河的城市,总还是要多那么几分沉淀与博大的意味!而且,有水会令城市婉约,江河又能使城市大气。”
      原野掐了手中的烟蒂,冒出这么一段感慨。
      “那个人……好像是小偷!”
      顾颉突然低声说道。其他三个人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十米开外的斑马线上走过来一对亲昵的情侣,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这时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四下里也没有别的人,难怪他这么明目张胆!
      “怎么办!我们要喊吗?还是去提醒那两个人?!”
      雪儿有些着急地说,子琳也担心地看看远处,看看身边的三个人。原野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颉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顾颉!”
      原野低呼一声,快步跟上去,正在这当儿,那个小偷已经成功地从那对情侣之间女生的兜里掏到了手机,刚过斑马线,就与那对情侣走上了相反的方向——而这方向,正好是顾颉迎上去的方向。
      十米的距离那么短,那个小偷还没走出几步,顾颉就已经站在他面前。顾颉比他高出一个头,就定定地看着他,伸出手。那小偷怔了一下,看到后面跟上的原野,只得把手机交到顾颉手上,然后就准备穿过马路跑掉。
      顾颉接过手机就马上去追那对情侣,而原野则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个小偷。

      “妈妈,我没事呢!我在派出所作口供,我抓了一个小偷哦!!放心吧!还有顾颉、雪儿和子琳陪着我呢!!放心吧,您和爸爸先睡,我马上就开车送他们回去了,然后立刻回家!”
      顾颉把手机还给那对情侣之后,才发现原野和那个小偷扭在了一起,而雪儿和子琳则在不远处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身高腿长的顾颉立刻跑过去,那对情侣也快步跟上来,其中的男生也帮着原野和顾颉制服了这个小偷。
      接着,他们就开车把这个小偷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天知道原野的轿车是怎么塞进七个人的!
      正当民警在询问具体情况的时候,原野妈妈打电话来了,原野立刻走到一边去听电话。当他挂了电话坐回来时,民警笑着对他说:
      “同志,只有犯罪嫌疑人才叫作口供,你这应该叫作笔录!”
      原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而顾颉已经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周围的雪儿、子琳还有那对情侣也是不约而同地掩起了嘴,不过只要看眼睛就能知道,每一个人都是笑着的,而这笑意味着什么,恐怕就各有千秋,只有各人才能说得清道得明了吧。

      二十三——
      在梦中,子琳走过一片茵茵绿地。
      应该是夏天的时候吧,虽然这个城市的夏天一直闷热,而且因为城市发展,难得见到蔚蓝的天空,可是在梦中这个略显燥热的日子里,天空却是纯净无匹的蓝色,而白云在天空里的铺洒,既随意又刻意,随意的是那云的位置与形状是那么漫不经心,刻意的是无论何时看来,无论以哪种角度看来,那些云的组合与独立都极富美感,似乎是上帝把那些云随意地捏了捏,就扔到天上任它们自由发展,随风舒展——就是这样自然却又带有些巧工的美感。
      子琳来到一条小溪边,潺潺的流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透明度,粼粼波纹在灿烂的阳光下折射出仿佛彩虹一般的色彩和亮度,就像是一条流动的钻石溪流。子琳收拢了连衣裙的下摆,跪在溪水边,看着倒映在水中的自己,阳光太强了,以至于她只能看清自己模糊的轮廓。
      子琳把鬓边散开的头发捋到耳后,突然很想吹一首曲子,可是长笛不在身边。她四下里张望着,没有长笛的影子——没有长笛也没有关系。
      子琳把手架到脸颊边,假设那里有一管长笛,闭上眼睛,一首《普罗旺斯》便随着她的想象,随着她手指和气息的运作流淌在这片晴朗的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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