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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玄蝉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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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已经过了,天气却还是热的。秋老虎气势汹汹,实在叫人头疼。叫了一夏的知了也热得没了声,往日伴人入睡的蝉鸣如今寂然,白玉堂连午休都休不好,每天中午都只能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发呆。
展昭知他身上不爽,但毕竟没有卢夫人那份细心,不知道究竟。除了尽量不打扰他以外,也不能做什么。但他不来理会,白玉堂自然也不高兴。于是两人成天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这天白玉堂照常在院子里,双眼无神地盯着树上那只有气没力的蝉。没呆多久,忽闻外面喧闹起来。走动声,交谈声,还有不小心撞到桌椅的声音,不知是谁这么仓促或急切的。白玉堂好奇心起,遂溜达到前面,正好看见包拯一圈接一圈地踏步,公孙策愁眉紧锁靠在一边。
“出什么事了?”白玉堂问。
“耆卿啊,被罢官了,好像昨天走的。”包拯道,“朝中又少了一个能人。”
白玉堂一愣:“耆卿?柳三变?就是那个写‘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的?”包拯道:“正是。他就是这句话恼了官家,得了个御批,说什么‘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且去浅斟低唱,何须浮名’。这下可好,他开始奉旨填词了。”
“人各有志,大人也不需嗟叹。”公孙策闷闷地丢出一句。包拯长出一口气:“什么人各有志。别人不知道他,你我还不知道吗?他分明是多少抱负在里面啊。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无奈官场容不下他。”公孙策道:“容得下你,如何容不下他。我瞧这个人恃才傲物,莫说官场,什么场都容不下他。你看他写的东西,偶失龙头望、暂遗贤,哪有半分自谦。”包拯摇头道:“终究是有才可恃,好过那些夸夸其谈之辈。”
对于官场抱负什么的,白玉堂一向嗤之以鼻,因此也就没再听下去。但“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句,却让他触动颇大。回到院子里看着那只蔫着翅膀的蝉,好像心里也没那么烦躁了。
看着看着,耳边仿佛想起前几天不知道谁家姑娘唱的曲子来。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白玉堂低低吟着。这时看来,隐隐觉得感觉有些不同。当时以为只是单纯的多愁善感,他还笑话那小丫头年纪轻轻装老成。这会儿得知柳永离京,才恍觉似乎不那么简单。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与我说好了。”
白玉堂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才发现展昭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白玉堂瞪了他一眼:“焚琴煮鹤!”展昭无辜道:“展某本来就不解风情,你再不与我说,我岂不是更加成了一根木头?”他见白玉堂今日心情不一样,说话也就略试探着放肆起来。
白玉堂忍俊不禁,笑骂道:“死脸猫!哎,你家大人可为柳三变罢官伤感呢,你不去安慰安慰?”展昭道:“我去安慰?不被公孙先生扎成筛子啊。再说,有什么好伤感的。”白玉堂道:“我哪知道。但大人说什么他抱负没法实现了,你心无戚戚焉么?”展昭皱眉道:“别和我拽文行不行?”
他在白玉堂身边坐下,随便一抬头,刚好也见到树上那只奄奄一息的蝉。
“你看那知了,”展昭道,“寿命虽然将尽了,也还可以入药,比身体正好时成日叫个不停岂不是好得多?柳三变不在朝为官,也总有地方可展其志处。”白玉堂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听。”展昭道:“我不一样。大人可不是那叶子快落没了的树。”白玉堂斜眼看看他:“良禽择木而栖哈?”展昭道:“非得栖的时候,可不是只有择下木么。再说,你不也跟我一起栖下来了。”
“谁跟你一起……”白玉堂转了个身向后仰下。展昭连忙自觉地接住他。
蝉鸣声再没响起过,天气也真正凉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