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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骥骋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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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茫茫,一望无垠,上接青天,下连碧水。
本是一派自然风光,却忽然有两人一骑不识好歹地闯入。那马必是好马,疾驰如风如电;那人也必是真有本事,这般速度颠簸,犹自能谈笑风生。
然而细细听去,这谈论内容却真是有些儿古怪。但凡有闲情逸致纵马奔腾的,就算不趁兴抒发一下家国抱负,总也该谈古论今,让那话题配得上这豪情才是。这两人却刻意压低了嗓门,轻言细语。脸上虽然含笑,神情却分明还有点痛苦的味道。偶尔那声音一个拔高,也只一瞬间事,旋即就被掐断了。
“死猫,你还不停……”横坐在前面的那白衣青年颈项扬得太高,声音有些嘶哑。他因姿势别扭,坐得不稳,只得两手绕一圈子,挂在身边人肩膀上。
被他唤作“死猫”的却不理会。见他不安分,左臂微弯,让他靠得舒服一些;右手一提缰绳,那马便奔得更快了。这一加速,那白衣青年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怒道:“你、你想得寸进尺到什么时候!”
展昭吞声一笑,俯身相就:“左右附近无人,只不过绿树红花听了去,又算得了什么?”白玉堂无力回驳,只抓紧了他免得摔落,一双桃花眼中水雾弥漫,不知是当真气坏了,还是心神太激荡。
缓了一时,白玉堂嘴角扯起一抹狡猾和算计,右腿忽然曲起,飞足踢向展昭后脑。展昭闪身避过,顺势将身挤入他两腿间,扣住他腰低笑道:“玉堂真好体力……”白玉堂眉毛一轩,向后倒在马颈上,手却得了空,掌缘切向展昭下颌。
这一招快准狠,距离又近,绝难躲开。展昭微微吃了一惊,却不闪不避。他也不是算准白玉堂不忍伤他,而是自有对策。白玉堂本来气他失了分寸,也当真下得了手,竟一分力也不收。电光火石间展昭右手一勒,那马受缰绳之阻,即刻长嘶一声,前蹄离地,骤然停下。白玉堂猝不及防,合身扑入展昭怀中,那一掌自然也就落空。可还不仅如此。因了这一冲,本就烧心烧肺的灼热更为迫人,白玉堂惊叫一声,手上贯注的真力丝丝散开,软化成一湾春水。展昭知他得趣,也不再废话。那马却被蹭得背上麻痒,又不敢把主人摔下来,一发觉缰绳松在一边,便发足再奔起来。两下夹击,白玉堂几乎溃不成军。
却也只是几乎。
下一刻,展昭原本挺直的腰板忽然弯下,连脸色都有几分狰狞了:“玉堂,你这是想来个了断么……”白玉堂吃吃笑道:“你以为五爷好欺负?便是好欺负,也不由得你欺负。”他熟知展昭弱点,纵然没甚力气,也是一击便中。展昭眯起眼睛:“那你要由得谁欺负?”白玉堂瞪眼道:“谁也不由!不过是叫你注意些儿,莫太放——喂?猫儿?你不是吧,真不行了?你打算把爷吊在这半中央的!”展昭咬牙道:“也不知谁害的。”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下不禁着急起来;身上又未得抚慰,更是难受。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自己方才下手太重,干脆把头埋进展昭怀里,不敢言语了。
展昭只觉他扭来蹭去,偏又不开口,莫说无甚大碍,就算真有什么事,只怕也给这耗子治好了。那马速度减缓,磨人的感觉逐步升腾,燃起又一阵燎原大火。
感到体内变化的白玉堂一愕,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羞恼万分,抬头斥道:“死猫你好了就给爷出去!”展昭却十分无辜:“你适才分明抱怨在半中央吊着,哪有改口的道理。”“呸,爷几时说过!”“堂堂锦毛鼠,可不要说了话不认账。”
语声渐小,蹄声渐远,茫茫山野又恢复了此前一副宁和景象。夕阳西斜,想来也是归去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