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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画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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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杀人啦!”江随听到惨叫,顾不得赵府家丁的阻拦,直冲入府内,几进几出的深宅大院,江随一时也辨不清该朝哪个方向走,环顾四周,只见本已因为一声惨叫而大乱的府内,因为自己这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而更加混乱,顾不得解释许多,江随一把抓住一名从宅院深处跑来身着粉衫的丫鬟打扮的女孩儿“出了什么事?”那粉衫女子本已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被人这么猛的拉住,更是又急又怕得眼泪都下来了“我......我......堂少爷和二夫人......他们,他们......我一推门,满地的血......我......”最后竟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江随心下焦急万分,也顾不得这女孩儿,便朝着那女孩儿跑来的方向找去,果然,进了内院,便看到一群丫鬟家丁围在一间房外,窃窃私语中,惊恐,好奇,幸灾乐祸百态皆有,见到江随,更有大胆的家丁上前一步“谁!无端端闯入我们赵府,莫非你便是那凶手。”听此话,便有几人摩拳擦掌欲上前擒人。江随虽心里厌烦,却也绝不打算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可还未开口,便听得人群外有人道:“我认得你,老头子死时,你来过。”众人一听,更是认定了这便是凶手,纷纷欲上前去。
“混账东西,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衙门里的大人。”人群突然散去,一个尖利的女声在江随背后响起,再看众人,已都低了头,竟均是又恨又怕的样子。转身打量,来人一身锦服,所配簪钗首饰莫不精致华贵,江随打量间已想起这便是曾经只在灵堂上见过一面的赵府大夫人,心里便有些诧异,不过寥寥数日,这大夫人眉目间尽失当日的孤苦凄婉,一副盛气凌人的刻薄相,配上一身的艳色锦服,不怪这府里的人会有这样的表现。赵夫人手中牵着一名不过五六岁的男童,江随知这便是赵夫人的老来子。听闻这大夫人多年不育,只能眼看着赵老爷再娶良人,她人之子将来继承赵家,没想却在二夫人之子年满五岁时,肚子里传来喜讯。于是终能再扬眉吐气,看大夫人这儿子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却一副任性倨傲的模样,真真是和乖巧粘人的云舟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你跑什么,死了娘倒不见你伤心,还想着出去野,和你那不要脸的娘一样的贱胚子。”江随皱眉,顺着大夫人刻薄的视线看见了被骂的对象,十岁左右的少年,站在一群下人之中,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攥紧的拳头还是暴露出了一个孩子难以掩饰的感情。看这周围麻木的一张张脸,想来便是对这样的辱骂习以为常。
“我没有爹娘!”少年突然抬头,死死的盯着女人。江随听得声音便知方才说认得他的便是这孩子。毫无感情的叫自己的爹为老头子,大抵心里还是有怨恨的。
不再理会赵府这些恼人的家事。江随得到大夫人的允许便进入房内查看现场。二十多岁的青年,眉目风流俊朗,只是额头上从右上斜向左下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怖伤痕,而这伤痕并非利器割出,仍旧是由某种未知的钝器击出。江随问了下人,知道这枉死的男子名唤赵其筝,是赵府老爷大姊家独子,父母亡后便道投靠到赵府。而死在他身旁的则是赵府二夫人,风韵犹存的少妇,赵府大少爷赵其筠的母亲。江随环顾四周,锦帐半挂的绣床,妆台,绣屏——这是二夫人的卧房。而这个时间,作为赵府的堂少爷,赵其筝出现在自己舅母的房间内,莫说闲言碎语,怕是也真有些内情。江随沉思着,走到绣床旁,弯腰拾起了床脚散落半开的折扇。
听罢江随所言,季风皱起眉头:“这么说,这两起命案都分别发生在扇子被拿回去之后。江随,折扇给我看看。”接过折扇,季风和凑过来的柔奴都有些困惑:“这好像不是当初那把折扇了......”“这确实不是。”江随点头,随即从袖间抽出一把一摸一样的,“这把才是。”果然,辅一开扇,季风和柔奴眼前便笼上了血雾。
“季公子,你说这扇子到底有什么问题,难道成精了?”柔奴托着脸,无论如何也看不出。
“我原是也不明白,不过现在......”季风抬头和江随相视一笑。
柔奴看不懂两人之间的默契,却见季风手指轻轻的划过扇面,在一处点了点。“这......两把扇子不一样!”柔奴俯下身子,看看这把,又看看那把。
同样的略显陈旧的扇面,同样精致的人物描绘,画师左手持画笔,小童研磨在侧,身后仍是煎茶的侍女和夫人。“这一把,是我在古方斋买来的临摹品。”江随指指其中一把扇子,画师凝神作画,修长漂亮的右手按在白玉的镇纸上。“而这一把,是原扇。”扇上的画师赫然抬头微笑看着扇外三人,不染纤墨的右手紧紧按在一旁的砚台上。
柔奴顿时一凛,不由得后退一步。
“我问过古方斋的掌柜,从有这把扇子起,扇面上的人物便是如同这把临摹品一般动作。如此,只能说明......”“只能说明这把原扇,在这么多年间,变了。”季风缓缓的说。
“这样行吗?季风一个人在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还是进去看看。”江随在房外张望了好久,终是忍不住。
“哎哎哎,江大哥,季公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进去不是添乱嘛!”柔奴拼命地拉着江随阻止他进门。
“那小子有什么本事?通灵而已,那么弱不经风的,那个鬼画师杀起人来不眨眼,砚台那么一砸,不行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柔奴你放开我啊。”
柔奴这才明白大概江随还不知道季风真正的身份,也不敢多嘴,只好死死的拉住眼前的人,急得满头是汗。
房内,季风缓缓打开折扇,凌空画了一道符咒,扬手一指,屋内侧的窗子砰的敞开,窗外竟是一个燃着熊熊火焰的大池子。而随着青年嘴唇微动,池子中央渐渐出现一个人,高悬的发髻,飘逸的白袍,还有烈焰中隐隐传来的墨香,正是做前朝打扮的画师。季风静静的看着他,心下有些疑惑于那股毫不沾染血腥之气的墨香,片刻后,慢慢皱起眉头,可还未等他想明白。烈焰已经吞噬了那抹白,只隐约看到画师躬身长揖......
“我才不信。”江随接过扇子,狐疑的打量着季风“你没有受什么伤吧。”
“都说了我有祖传的符咒,那么一贴,鬼就再也不能作孽了。”季风嘴上不耐烦的应付着,心里却想到画师在火焰中略带抱歉和忧虑的眼神,隐隐感到不对劲,无奈被江随缠的受不了,只好先将念头抛诸一边。
“那,你把他锁在你房间啦?”江随很好奇的看看季风,又回头看看方才的房间。
“我把他锁在我房间干什么!他投胎去了,江大捕头,你也该回去了吧。”
“......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客。”
“对于天天把这种脏东西带到我家的,又凭什么来让我好客。”说着,几下便把不乐意离开的江随推到了门外。
“那待我回去结了案子,再来与你请教。”江随隔着门大声地说。
季风听着门外脚步渐远,收起了不耐烦的表情,嘴角渐渐勾起。“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轻轻感叹道。
回头,看到坐在回廊处玩耍的柔奴与云舟二人,季风笑着上前,却见云舟拿出一把扇子,正是江随落下的临摹品,柔奴也笑道:“季公子急着赶江大哥离开,这下他可落了东西。”
“说来替他解决了这么多麻烦事儿,连点报酬也没有,拿把扇子给云舟玩玩也没什么讲不通的。”季风颇有些忿忿道。
“季公子,本事很大吧,那天我看到你的眼睛......”柔奴正说着,却见季风警告似的投来一瞥,顿时咽下了自己说的话,背后竟有一丝凉意。
“柔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完你的事情,你也不会再回来,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是有分寸的。明白吗?”季风并不看柔奴,只是微笑着看云舟玩耍。
“可是江大哥......”柔奴还待说什么,却被云舟打断“风风,我那天看到跟在随随身边的就是这个人。”白白嫩嫩的小指头轻轻的点在白衣画师身旁。季风探过头去,轻轻抓过云舟的小手,指下的人缓缓出现,季风和柔奴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那是一身黑衣的研墨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