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离》纳兰流离

9、第六章 入京都

　　丘城，距离洛阳不足百里之地的一个市镇。

　　镇上林立了大大小小的歌楼酒馆，大批的商人进出于此，车水马龙，虽比不上帝都的人烟阜盛，但也是嘈杂而纷乱的所在。

　　战争的阴影似乎没有影响到这里的人们玩乐的心情，红袖倚楼，朱门酒肉，馥郁的脂粉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可谓是暖风熏得游人醉，不诉情殇。

　　午后，一支鱼贯而行的商队慢悠悠地进了丘城，乍看来和别的商队没什么两样。

　　商队的管事是位俊俏的公子哥，细碎的额前发遮住了他半边的眸子，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让人觉得亲近，宽大的袍子并不是很服贴，但是穿在他身上却不显臃肿。

　　据东来阁的伙计讲，他们是来自济南府的商号，带着一车当地的特产：雕花银器、各种名贵的香料、还有绚烂夺目的宝珠。在打点好行李之后，他们便下榻在东来阁上等的厢房里休息。

　　“喔，那他们应该很有钱吧。”一个甜腻的声音打断了伙计的陈述，话语里还带着点雀跃。

　　伙计回头一看，是隔壁绸缎庄新来的小厮，当即用炫耀的口气说：“那是自然，人家可是大商号，那位管事的公子还赏了我了几两碎银子。”说罢，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了一阵羡慕的感叹，使得东来阁的伙计不禁有些飘飘然。

　　陆瑶琴，刚才插话的那位绸缎庄新来的小厮，此时口中喃喃地说道：“本小姐在此守候了许久，终于来了位有钱的金主......”

　　是夜。

　　白日热闹繁华的丘城也变得沉默。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缓缓地在东来阁里移动，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声响。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这影子的移动，缓慢却并不显笨拙，像是练过家子的江湖人。

　　终于，到了那支商队住宿的厢房附近，淡青色的身影长出了一口气，随之贴在了门上，准备给屋里的人下江湖上常用的迷香。

　　没想到，厢房的门“嘎吱”的一下开了，可怜的陆瑶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人提着衣衫给丢进了厢房。

　　黑暗中亮起灯火，陆瑶琴张大了嘴巴，目光凝滞了好久，这才迷惑地叹气：“你们怎知会有人来？”

　　只见，一位锦衣的公子哥端坐在长椅上，饶有兴致得打量着陆瑶琴，在他的两侧有七八个壮汉，大马金刀地站立，煞气逼人。

　　“碰巧罢了，啧啧，卿本佳人，奈何......”

　　“没钱哎，有钱谁愿做梁上君子，笨。”陆瑶琴扶了扶额，对于天性鲁钝的人，她一向懒得搭理。

　　“那由在下出钱，姑娘愿不愿与我等同路。”公子哥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似乎没有什么别企图。

　　一听到有钱可以拿，陆瑶琴漫不经心的表情立即发生了很大转变，她越瞧越觉得这位公子哥顺眼。烛光将紫袍青年的轮廓映射到对面的墙壁上，像极了水墨画里的人物，有种写意的风华。男子素净的笑容让陆瑶琴的心里十六年来头一遭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她忽然意识自己一个姑娘家不应有如此肆无忌惮的眼神，于是乎，便低眉顺眼，只是脸上红晕依旧。

　　隔日，这支从济南府而来的商队，重新上了路。而陆瑶琴则心满意足地躺在马车上，大口吃着适才从东来阁买来的烧鸡，毫无淑女风范。

　　“我说，你们这是去哪?”换了身女装的陆小姑娘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神情，头舒服地枕在身旁男子的腿上，浅色的眸子适时瞥了瞥车外的风景，随意问道。

　　“洛阳。”男子的回答简洁有力。
　　“小时候常听爹爹说，你们商人重利，不顾他人死活，今日看，你们连自己死活都不顾，你莫是不曾知晓，洛阳都要打仗了?”
　　“知道。”
　　“知道为何还去？”
　　“因为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男子的眸子愈发明亮。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陆瑶琴果然是位只惦记钱的主，稀里糊涂地上了别人的车，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过，这倒也符合她一贯的作派。

　　“李清羽。”男子用戏谑的眼神望着少女。

　　“这名字好熟悉，在哪里听过来着，”少女的表情变幻莫测，陡然一惊，“宁王？”

　　“你小的时候，我可还抱过你哎，呀呀，这么快就忘了啊，女子薄情看来是不分年纪的。”李清羽摩挲起自己的光洁的下巴，撇了撇嘴。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便宜表哥，陆瑶琴暗自感叹自己时来运转，蹭吃蹭喝方便多了，她自动忽略掉了她可爱的表哥为什么要去洛阳，这种令人伤脑筋的问题，何必过问呢？有吃的有钱花乃是陆小姑娘行走江湖的不二法门。

　　两日后，车队来到了洛阳城下。

　　五更一过，紧闭的城门刹那间开启，刺耳的摩擦声从厚重的铁门后透过来，仿佛是这座千年古城凝重的叹息。

　　李清羽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用一种轻浮的口吻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洛阳城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