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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五
      从此于光头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付红雪的店里。
      先是和店里老板娘和姐妹们胡说八道,等人家下班了,就坐在那里和付红雪说话,街道上有小混混们呼啸而过,时而探个头进来和于光头挤眉弄眼打招呼,于光头大大方方点个头,安然地、厚颜地接受他们的调笑,似乎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对付红雪也是越来越好,时常买些女孩子喜爱的小东西送给她。
      本来付红雪是不想收的,可是说真的她有些害怕于光头忽然竖起的眉毛,而且,她也喜欢这样清静的晚上,累了一天,不用被一帮混混纠缠着,却有一个人陪自己说说话,说乡下的生活,说爸妈姐弟,说以前的朋友,虽然于光头爱听不听的,但他总是一个人,一个不打断她偶尔还会发表一点看法的人。
      时间长了,她甚至有些贪恋这样的夜晚。
      何况于光头细看去长得还真不错,笑起来相当好看,高兴起来说话逗趣,让自己笑个不停。
      直到有一天晚上。
      那晚于光头没有来,她等了一阵就关了门,忽然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很久都没有睡着,躺在床上对着窗外明亮的月亮睁大眼睛,一点一点地猜测他为什么没有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他住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都不晓得,每回都是自己说话,他虽然听着却挺不耐烦的样子。下回,她想,下回要问问他。
      这个下回过了三晚,于光头直到她关门了才呯呯地敲,她听到是他的声音马上就开了门,然后看到他胳膊上血淋淋的就这么冲了进来,站在阴影里咧着嘴笑:“别怕,打群架而已。有酒精没?”
      美容院里当然有医用酒精,量不多,倒也足够他用。他嗤牙咧嘴低声又吼又叫地忍着刺痛让她消毒,右手胳膊上长长一道伤口让付红雪吓得心脏几乎麻痹,只顾抖着手,小心地抹酒精,血不断地涌出来,他倒了一瓶云南白药上去,然后把衣服撕成条紧紧扎住,说:“明天才能去医院。”倒头便睡在了她的床上。
      第二天才知道前一晚,桥头大规模械斗,两帮派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其中一个帮派的头头肚子被捅了一刀,差点死掉。如果于光头当晚去医院,就是自投罗网。
      在于光头伤口差不多好了的一天晚上,半是于光头强迫,半是付红雪愿意,付红雪把自己给了于光头。

      六
      起先付红雪没跟姐姐说,后来也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付红梅也没说什么,就笑着说:“慢慢来吧。”付红雪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打小姐姐都对她好,她也不多问。
      和于光头在一起,当然也有他的好,美容院里的事情还是要一五一十地做的,但临近的一些小混混把她当成了自家人,一口一个阿红,感觉就象以前的同学和家人一样,都存着几分真心。付红雪虽然还是有些怯,渐渐的眉眼舒展开来,也会跟他们开玩笑,或者笑着听他们胡说八道,完了会跟她打招呼:“阿红,走了啊。”“阿红,我来关门闸。”“阿红,快拿一瓤西瓜去,喂,棒冰!”吊儿朗当的口气,随心无意的招呼,却越发显得亲热无拘。
      休息的时候,于光头就带了她和兄弟们一起骑摩托车飚出去玩,那些兄弟也会带了女朋友们,玩得天翻地覆。
      付红雪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样放肆轻松自由的生活。
      刚开始会同姐姐兴奋地描述去了哪里哪里玩,吃了什么好吃的,偷摘了人家地里的瓜,还有喝得半醉原来这样舒服……。付红梅看着她笑,漫不经心地说,开心吧?
      姐姐和姐夫一直都在吵架,当然不关付红雪的事。姐姐怪姐夫无能懦弱,怪公婆多管家用闲事,也生气自己在厂子里三班倒累得臭死。
      可是姐夫一家其实待付红雪很好,家里也不宽敞,四个人住六十多平米,付红梅把红雪领了出来,长年住公婆家,半句话也没有。虽然后来付红雪不是住美容院就是住于光头租的房子里。
      付红雪其实挺同情姐夫的,是,姐夫很善良,善良到无能,什么事都作不了主,不是推给父母就是推给妻子,父母因知儿子性格,多管了一点,妻子便生气,或者其它一些……,其实婆媳住一起总归是一定有矛盾的,最重要是付红梅半点也不愿意退让,有时甚至是她挑衅。
      有一次付红雪跟姐姐说:其实,姐夫人挺好的。付红梅漂亮的脸上露出厌恶:“你知道什么叫做好?红雪,你以后能不过来就不要过来这边,我给你租个房子,有什么事情随时打我手机。”付红雪一怔,红梅叹一口气:“我不是不管你,你不要多心。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当时嫁过来就是为着一个户口,咱们那乡下,能有什么?进了城,才好想以后的好日子。回头我就跟他离了。”
      付红雪不说话了。她早知道姐姐是心高的,可是离婚?
      离婚也不是那么容易,也不是那么难,付红梅从小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半年后她终于离了婚,从婆家拿到了五万块钱。
      工厂里马上就不干了,租了店面,开始做美发店。付红雪当然在原来的美容院辞了工,到姐姐店里做事,纯粹做美发。

      七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美发店,并不是纯粹做美发的。这条美容街上大多数都是这种店。付红雪在这条街做了一年多,实在清楚不过,付红梅决定不开美容院而要开美发店时,她也明白要开的是什么店。虽然她刚开始觉得别扭,但那是她姐姐,这种店也是需要一个真正有点手艺的人来看店、美发、当师傅的,不需要很好手艺,能教几个店员粗浅功夫即可。
      付红雪在这一年多来,一直记着姐姐的话,所以学手艺一点也没荒废功夫,这让付红梅很是满意。而于光头以及一帮混混带来的附加值,更令付红梅开心。
      做久了,付红雪也就习惯了店里男人的来来去去,和混混们从别处带来的姑娘们进进出出。只是付红雪自己一直纯粹做着美发,这一点也是付红梅强调的:你要钱,自己从店子里拿,其它的,你碰也别碰。
      至于付红梅自己在外过的什么生活,付红雪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根本无从过问。只是付红梅越来越少出现在店里,为着方便,她在外租的房子付红雪也不大去了,只住在店里,替姐姐守着店。
      一天晚上,关了店门很久,于光头才来。付红梅租的店比较小,却临近另一小街的街口,那条小街有点昏暗,来往的人就显得暧昧,店子分里外两间,里间很小,放着一些美发用具和一张一米三的床,窗户靠着小街,以前兴许是做饮食的窗口,拉开铁闸可以容一个人攀着窗沿跳进来,于光头来的时候便不用开外头的大闸门了。
      付红雪喜欢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那天晚上,她就是这样出神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晃。然后,便听到不远处有响亮的奔跑声,剧烈的喊打喊杀声,震得付红雪躺着的头嗡嗡响。
      付红雪噌地坐了起来,身边于光头按住她小声说:“别开灯,他们打群架。”
      付红雪想起那晚于光头一手臂的血,心头发紧,头皮发麻,直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于光头也默不作声地贴着墙坐在她身边,一直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十几分钟,遥遥的听到有警笛隐隐约约传来,窗外的人影忽然晃了过来,又晃过去,一声尖利独特的竹哨声刺耳响起,紧接着,打架的地方静了一静,劈里啪啦又一阵打斗,似乎是趁乱摸鱼,接着蹬蹬蹬的脚步一片乱响,但警笛已渐行渐近围拢过来。于是脚步声纷乱转来转去。
      正紧张间,一张脸贴近窗户,明亮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这张脸清丽无俦,笑吟吟说:“打开窗户!”
      付红雪一怔,里间暗黑,外头明月,她怎么知道里间有人?正怔神间,她忽然又侧脸一笑,月光照了她一半的脸,另一半隐在阴影里,衬着美丽笑容十分诡异却好看到极,象魔鬼又象仙子:“不然明天砸了你的店!”
      于光头早已麻利地拉开铁闸,推开窗,一眨眼间,一条轻盈的人影跃了进来,再一条黑影也跃了进来,然后反手关窗,于光头迅速拉上铁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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