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歌》容亦

3、三（终章）

　　三

　　韩卿很自然地被留在了王府，却未作侍妾，像小姐般地服侍着。

　　除了每日请安练曲，韩卿总是喜欢靠着窗边，呆呆地望着外头，偶尔，放空的脑袋也会想，师傅若是知道自己这般不思进取，会怎么数落；午夜梦回之时，亦会突然思念如潮，泪流满面。

　　果然，王府呆了不久，便被王爷送入宫中，皇帝陛下亦是听了那首“落英赋”，留了她在宫中做歌姬。

　　韩卿看着又厚又高的宫墙和一望无际的宫殿，感觉到有什么在离自己越来越远，远的只要一想起就会有些心痛。

　　在宫中，皇帝爱她的才艺与淡淡的疏远，她成了陛下最受宠的歌姬，太后对她的小曲儿也赞不绝口。

　　韩卿变成了宫里的红人，连那些美人娘娘都对她阿谀奉承，韩卿客客气气对着所有人，包括越来越不对劲的陛下。

　　终于有一天，皇帝陛下宿在她的住处，在他印下第一个吻时，韩卿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终究没有成事，因为在缠绵混乱之际，韩卿突然明白了，原是早在第一次见师傅时就已悦之。

　　韩卿顾不得在她身上温柔细吻的皇帝陛下，跳下床向外奔去，前头是一个又一个宫墙，一扇又一扇大门，冰冷，而无情，却不知道在到处宫墙的皇宫里，该是奔到哪儿去。

　　韩卿衣衫不整地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侍卫将她拖起，她才回过神来，她顺从地见了皇帝陛下，再顺从地认了错，第二天依然是做了娘娘。

　　从此就有了卿妃，没有了韩卿。

　　长公主只有十岁，常赖着卿妃要听故事儿，卿妃看着倔强调皮的公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缓缓说了起来。

　　有一个小姑娘，父亲母亲都去世了，她到了一家教坊，第一天就要去陪酒，她那时候倔地很，怎么也不去，拉她的人忍不住要拿簪子戳她眼睛，却被一个善良的师傅救了下来，他教她唱曲弹琴，她努力地学，直到被送入宫，然后做了娘娘。

　　小公主眨了眨圆圆的眼睛，疑惑道：“没了？”

　　卿妃微微笑道：“没了。”

　　小公主说：“那那个善良的师傅呢？”

　　卿妃仍是微笑着，眼神却飘忽起来，她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那一日，卿妃已是二十年岁，生辰那日，皇帝神秘地要送她一份大礼，长公主笑嘻嘻地领着卿妃来到一个宫室前，卿妃微笑着看了长公主一眼，缓缓推开门。

　　门越开越大，里头坐着喝茶的侧影越来越完整，卿妃笑问长公主：“这里头是谁呢？”

　　长公主笑微微不答话，却是推了卿妃一把，便掩上了门。

　　卿妃无奈一笑，拉着长公主走了进去，那坐着的人这时回过了头，卿妃笑容一滞，便又从容起来，微笑道：“师傅。”眼中却开始游移。

　　林乔逸笑道：“好久不见。”

　　卿妃转开眼睛，一时无话。
　　她看到案上的一把琴，回看林乔逸道：“徒儿近年得了四首曲子，师傅可否一听？”

　　大门却是复又开了，原是皇帝来了，却不出声等在外头，听的卿妃要弹琴，便道：“自然好，朕最爱你的琴。”

　　她微不可见地手一抖，看了一眼林乔逸，便想低头。

　　林乔逸却盯住她的眼睛道：“我曾与你说过，曲为汝命，若无知音人，奈何而唱。”

　　她抬了抬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开，若繁花，道：“师傅，弟子日日弹琴唱歌均有知音人。”

　　她从容而坐，将琴放在自己两膝上，悠悠而唱。

　　皇帝被她一笑，笑花了眼，迷着眼，跟着曲子，摇头晃脑打着拍子。

　　林乔逸被她一笑，笑乱了心神，待回过神时，只听得两句词，却是余音绕梁，神思抽离。

　　……对月当歌，诉知音难求；邀月与歌，唱梦回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