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歌》容亦

2、二

　　二

　　那女孩儿名唤韩卿，父亲原是落魄书生，父亲死后，母亲二嫁，不舍得将她送进勾栏，便将她送到了教坊。

　　教习中，韩卿没有什么可以称道，却又一样很得林乔逸的欢喜，可能韩卿父亲在世时很是疼她，竟教她读了很多书，这样，韩卿比别的女孩儿更容易明白曲儿、唱词的意思与意境，将自己投入到乐曲中。

　　林乔逸见韩卿有此好处，教她便更上心了，闲暇时与她聊两句，更是聊出些意外来，这女孩儿读的书着实不少，谈吐有致，话语间还能听出她自己的见解。

　　一天天过去了，林乔逸教韩卿从刚入门的宫、商、角、徵、羽，到后来弹唱得使花儿失色，不过八月。

　　虽然韩卿样貌不出众，音色也非绝美，倒是她投入的感情，总是叫人听了触及心事，感动不已，对林乔逸这等忙活了十几年的唱曲人来说，这已经是很高的境界了。

　　这八个月，不仅让韩卿从音盲进化到唱角儿，也让林乔逸对韩卿刮目相看，已然超越了最单纯的师徒情谊。他经常带韩卿回家，韩卿也常帮着林乔逸的娘子做些家务，逗弄孩子，俨然有些亲人的情谊了。

　　终于，一年之期将至，韩卿再一次被叫去陪酒，林乔逸没有理由再阻止，只得心情复杂地看着韩卿背着琴，走出教坊。

　　韩卿一步三回头，心中惴惴，身后是自己最依赖的人，而眼前却是不知结果的未来，出了教坊，上了轿子，韩卿用力捏着衣角，待下轿时，已是汗湿。

　　这是王府，当今皇上最亲的弟弟，举国性子最随意的王爷的府邸，韩卿步入大厅，已是嬿声笑语不断，众官员都陶醉在一支舞蹈之中。

　　韩卿的到来，并无人迎接，随着侍者在角落坐着，几支舞毕了，王爷道：“秀娘说教坊里出了个小黄鹂，今儿个头一遭现世，倒是有些趣味，各位都尝尝鲜罢。”

　　于是，韩卿被推上了中央，她记得师傅说过她唱的极好的是“落英赋”，但是若是陪酒，必要唱些喜庆些的曲子，昨日还叮嘱她就唱“云燕欢”。

　　韩卿尚未想出要唱哪一个曲子，手下的琴弦已然发出了“落英赋”的第一个音节，韩卿便收拢心思，投入到“落英赋”的故事中去。

　　“落英赋”说的是少年少女青梅竹马，却因少年家中贫寒，少女嫁了商人，待得十年过去，少女已非当日娇美的桃花，商人并不将她捧在手心，当发髻散乱地到布店为孩子裁衣时，街上传来喧闹声，原是当年那少年中了探花回乡，如今的少妇远远凝望，探花对上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认出她来，待后探花寻得少妇时，眼中失望之意一览无遗，少妇想起少时趣事，泪流满面。

　　这故事并不新颖，词也并不华丽，曲更是音符甚少，此曲的出彩之处便是最后一段少妇的思绪，恰恰这词曲配上韩卿三分歌技、三分琴艺和四分真情，极好地表达了少妇可惜、复杂又无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