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狼师兄！你别跑！》汐不念冬雪

83、义无反顾

　　她和他紧紧相拥着，一同醒来。
　　淡蓝的火焰形成了守护魂魄的雷火圈，将他们困在圈中，四周壁火依然跳跃，每盏壁火下，是拿着长矛的侍卫。
　　段绫烬扶着她站起身来，环顾回想着这一切，表情惊愕，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亦脑袋迷糊昏沉，只记得答应长英前来解救老管事，不料被银烜发现，又哭了一回，泪落魂消，在银烜怀中逐渐失去意识。
　　“银烜……？”段绫烬的目光忽而停滞下来，因为银烜已朝着这边走过，一脚踏进了地雷圈中。
　　“怎么，很惊讶是吗……段绫烬。”他眸光深邃，深邃中，又漾着浅淡的笑意。
　　“银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耐不住性子的睁开段绫烬，急若焚心的跑到了银烜身边扯住他的衣襟，“烬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
　　“不必担心，”银烜握住她的手，慢慢放下来，“他不过为了寻找你，魂魄离体罢了，我用地雷圈能护住你们的魂魄，如今总算都安全苏醒，基本上已无大碍。”
　　“你们……？”他似乎察觉到一些异样。
　　银烜看了段绫烬一眼，伸手，拂了拂段绫嫣额前的发丝，不经意道，“我的好妹妹……你还没让他知道你的身份么？”
　　她心里一阵突然的堵慌，转头迎上他的万分震惊，便开口想要解释，“烬，你听我说……”
　　银烜却将她的话，打断了。
　　“欢迎你，段绫烬。”他大步走到他的身侧，一手，搭上了他的肩，“欢迎你为我墨北苍达氏第十三代帛承公主……苍达若祺效忠。”
　　于是，她翕动着唇，他的视线开始摇摆颤动。
　　两簇不同的火光，照耀着他们彼此的侧脸，一明一暗，一动一静，好比那轻笑与愕然，对立着，交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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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苏醒，已是到了冬至，府上已大不一样。
　　她才晓得原来那夜她发起了高烧，原本都以为是患上了普通的风寒，只请了大夫来号了脉，府上香锦又离奇死亡，这事儿，不知何故闹到了宫里，皇上便宣了大夫人和烬觐见，给个说法，可她这一烧，一直未褪，烬又不在府中，连衣便道是“普通小病，不便总劳烦大夫”，又买通了丫鬟，将她病重的消息给压了下来，就连风祁夜要来探望，连衣也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将他给挡在了门外，好在风祁夜不吃连衣这一套，待到他强行闯入房来，方知她已是病入膏肓，便赶紧差人去宫中请了御医，结果御医却摇头说，她撑不过第四个夜晚……
　　她想当着面跟他说声谢谢，他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离开天严府，回去了一叶桃心。
　　若是换做从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在这样生死一线的关头，及时拉她一把救她一命的人，会是……风祁夜。想起上次圣上欲将她赐婚给妖怪皇子时他亦毫不犹豫的出面阻拦，想起平素里和他相处时，那点点滴滴，滴滴点点的变化，心不由，塌陷一方，沉沦下去的，想喜悦，是感怀，亦是难过，是遗憾……
　　他那颗冷硬若冰的心，终于，也有消融的时候的么。
　　她感激他肯对她放下成见，不计牺牲的帮她护她。
　　只是再她愈见清晰意识到自己身为墨北苍达人氏，决定为百姓为苍生做出一点自己该有的贡献时，她与他的身份，也随之越来越界限分明。他在这个时候回去一叶桃心，莫非是察觉到了这府上异样，事出有因？
　　据银烜说，大夫人乃是一己私心不知返，想私吞通天镯上光波和夜徽这两颗宝珠，高价出售给他国，便不必再辛苦操劳，换来下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又惧被人发现败露行藏，于是事先用赝品换下了这两颗宝珠占为己有，然后打造那赝品再将赝品转手他人。
　　银烜肯顾全大局，答应她，待到重山关上的裂缝修补之后，他才会将通天镯带回苍达氏，而烬也答应会助她一臂之力，不计后果的要与她在一起……这是银烜许给他的条件，待到一切结束，她便会和他一同离开这里，去到墨北她的故乡，那个满城飘摇着金缕梅香的地方，共同生活。
　　这里留下了太多了无奈和悲痛，起这府上人情冷暖，想起香锦的死亡，想起已被魔物占据的莫师傅……她懂，这南天朝，再也不会给她和烬第二个，忘却世间一切烦忧的千灵山。
　　这个决定曾让她心生愧疚，锥痛难耐。
　　可她已经为了她们，放弃过他一次，如今……她再也不想放手了。毕竟从出生到现在，她都与他带着羁绊一路走来，就算失去了亲情，也并不表示那份羁绊就此消亡，她离不开他，他亦是……他懂，她也明白，只是彼此一直，苦苦按捺。
　　只是这么一来，她虽不必失去他，可大夫人将失去儿子，连衣将失去丈夫。
　　她是自私的么。时常忍让，一直忍让……就让自己为他自私一次，可以么。
　　她也弄不清了，心绪一片白茫茫，就像这灵堂里的摆设，处处都是悲戚的白。
　　父亲也在香锦暴毙后不久，离开了人世。天严府上一时两桩白事，显得格外靡靡萧瑟。
　　大夫人一直对父亲是心怀怨对，她懂，父亲起先因为香芹冷落她两年，后又因修佛冷落了她一辈子，试问她如何能不恨不怨，这葬礼，一切低调从简，大夫人甚至忙着照顾连衣，连灵堂都顾不上来走一趟，这些，她都懂。银烜已为她查出迫害香锦香芹的人就是大夫人……那么这个仇，她也没法子报了，因为她拐去了她唯一的儿子。
　　一阵冷风呼呼灌入，吹得头皮直发麻，她起身，走过去合上门。虽已是深冬，今年却迟迟不落下一片雪，空气冷冽彻骨，严寒深深。
　　才转过身，哪知又是一袭风打着旋了进来，她回头，分明见着大门已好生的紧闭，再看，手中烛火倏地灭去，从烛芯上，升起了一丝妖娆如魄的青烟。
　　“是谁？？”她警惕的环顾周遭，一颗心霎时缩得很紧。心想，莫非是父亲魂魄不散，临去黄泉之前，特地回府一趟？
　　正思及此，那灵堂中央的黑色棺木内，传来了隐约却沉闷的响动，她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但想到若真是父亲心愿未了，她如果就此逃窜，父亲该在九泉上难过许久，便，使劲的壮起胆子，步步接近，打算一窥真相。
　　响声忽然消失，一切又恢复寂静，她停下步子，仔细观察起这棺木，从表面上看也未发觉不妥，只是地面浅影摇曳，梁柱上方的白灯笼微有晃动。
　　她稍稍悬下心来，也许是夜深人静，想的事情太多导致脑袋发晕，这才出现了幻觉。
　　哪知下一刻，从棺木的缝隙中倾泻出许多亮白的光线，惊慌中她赶紧后退一大步，待到站稳步子，才看清一个东西囫囵的跃出了棺木，踏着光线跳跃到了地面。
　　段绫嫣极力的稳住心神，不让自己就此瘫软在地。
　　好在，这模样虽然恐怖吓人，但也算是旧相识……她记得的，它是她上次在小镇上偶遇到的兽兽。
　　它的嘴里含着一粒光珠，原来那些光线的来源是这颗舍利子，它挪动着步子，周旋于她身侧，她亦牢牢将它盯紧，不晓得它打的什么注意。据说这颗舍利子乃父亲机缘巧合之下所得，从此便一直供奉在佛堂，从不离开他身，她心里盘算着这妖兽准是冲着舍利子而来，想盗取之后占为己有，也随之慢慢忆起风祁夜说过的话，这类人形兽，原本就是凡人以不当的方式练了邪功走火入魔导致，那也就是说，这妖兽的前身是个人类。
　　观人心，先看眼。
　　纵然那外貌如何可怖，可那双吸引她的眸子里没有泄露丝毫的邪念，所透出的，只有平静和淡薄。
　　这层妖兽，不过是它的伪装，并非它真身……她淡淡的闭起了眼睛，让自己的心慢慢澄净下来，摒除杂念。
　　原本只是想试试，不料再睁开，那妖兽当真没了影子，眼前，只有一位身着道袍，眉目祥和的男子。
　　“想不到，你毫无法术修为，竟然也能有这个本事，能看透我的真身。”男子伸手，怒了努颈项上硕大的一窜菩提佛珠，她给吓得不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目光，只盯着他掌心的舍利子。
　　“大叔，你能不能把舍利子还给我，”她吞了口水，鼓起勇气道，“这个是我父亲生前的遗物。”他是正是邪，她目前还难以辩晓。
　　男子笑了一笑，温润的目光渐落在她腰间的一心铃上，“这对一心铃，乃我十四年前赠与你父亲的一对子女，意寓牵牵挂挂，莫失莫忘，想不到十四年后再遇，这副莫忘铃却因莫失铃的死去而难过至极，丢了灵气……世间之事往往变幻无常，让人难以捉摸。”说罢，笑容犹在，眼底却划过了黯然。
　　段绫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您就是父亲的挚友，渺云山问剑门的万忧大师。只是……大师您怎么会变成人形兽的模样？”
　　“这可说来话长，”万忧那一字眉间，当真弥漫了万千的忧虑，“世间魔道暗暗觉醒涌动，将魔种种于人心，使人之精魂堕入魔道，这天下，即将迎来一场千年浩劫。”
　　“不会的！”她强调，坚定的看着他说，“只要及时利用通天镯修补好重山关上的裂缝，人间就能躲避过这场浩劫，我们一定可以做到！”就快了，等到她和烬解开密室开关，顺利拿到通天镯，一切就还有希望。
　　“恐怕为时已晚。”万忧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她拼命否定，“事在人为，只要我们不放弃。”
　　万忧楞了楞，随即，不再否定，淡淡的笑了。
　　“对了，大师，上次夜晚我在巷子里遇到你时，正巧发生了命案，当时付子御送给我的妖兽珍珠也在场，这件事和付子御有关吗？”
　　“子御是个单纯善心的少年，一心想护我，只可惜……很多时候他做过什么事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为什么？”
　　“一切乃是命中天定，算起来这冤孽，从前世牵扯到了今生。”
　　高人总是话中有话，且不会全话与你知，要不天机不可泄露，要不剩下的，你自己参详……她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追问，想到，还有一个重要的疑惑。
　　“大师为何会说，莫失铃已死？”莫忘铃分明好好的伴在烬的身上，十多年岁，与她伴在烬的身边一样，莫失莫忘铃，就像他们，不曾分开过。
　　“嫣儿，往后……”万忧并不解释，只是目光郑重而沉沉的将她看着，“你所要走的是一条艰难万分的路。”
　　她听罢，心里一声长叹，路虽艰难，但总有结束的一日，且有烬陪伴着她，她也无所畏惧。
　　“你父亲情根深种，虽万念俱灰，一心修佛，却无法做到心无旁骛，易被魔物趁虚而入，这舍利子，原本是我送给你父亲，用来护住他的精魂，如今他肉身已灭，舍利子留在此，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万忧大师，你要走了吗？”她还有很多问题没问呢。
　　“倘若再遇上子御，帮我转告他，莫再追寻，好生过完这一世，已是最大的圆满。”
　　“等等啊……万忧大师……”
　　她快步的追在他身后，急匆匆的开了门，门外，却是空空呼啸的夜风，哪里还有万忧大师的身影，回过头，灯笼也灭去了，只剩几缕冬日的月光，照在那门挂上一袭白色幔帐上，和在一起，疯狂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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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烬，真的想好了？……你这么做，等于通敌卖国。”她停住步子，脚下一阵软绵。
　　走在前面的他转回头来，笑了笑，秉在手中的烛火跃然，明与暗全融进了他的脸庞，她微闪了眸子，不忍面对这一片清澈。
　　“傻丫头，”他轻抚上她的面颊，温柔一如往昔道，“我永远都不会后悔今日的抉择，这世间之事，弃功名利禄为千夫所指……为了你，我亦义无反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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