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狼师兄！你别跑！》汐不念冬雪

10、拉锯战争

　　段绫嫣乌云雷雨的脸还来不及冒出欣喜，身体始料不及的冒出一股子剧痛。
　　那些被斩断的线仿佛全刻进了她的体内，切断了筋骨……很快她倒在了地面瑟瑟抖动，眼睁睁的看着血水自身体蔓延而出，染红了地面。气息越来越孱弱，每一口喘息换来的都是蚀骨之痛，失去温度后，眼泪，成了最后的温热……再也看不到你了吗。
　　她奋力卸下腰间的一心铃，一点一点的将它握紧手心。
　　风祁夜踩踏着她的血，走进那片血泊。他慢慢的蹲在她面前，迎上她愤恨而悲戚的眼神，那曾翦水滟光的眸中，却并未流逝去代表鲜活的光彩……
　　他竟然杀不了她？
　　她的体内似乎被什么给护住真元，那股力量正由指上丝线速速流进他的身体，在心脏四周布下结界。
　　两心同命。
　　便是说，若此刻他贸然取了她性命，他也会成为陪葬者。
　　究竟是谁？在她体内施下如此保护？
　　他的表情依然冷凝，缓缓的，伸出手。
　　她原本暗黑的视线忽然间有了光亮，赋予她一片拉离浓沉漆黑的温暖，那光亮，源自他的掌心。
　　“不痛了……？”段绫嫣尝试着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仿佛毫发无损，未受到任何创伤，只是那滩氤氲大片的血迹和半红的衣襟，提示了她方才那一切都是真实。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
　　夜风撩起他额前一缕鬓发，轻擦过她的面颊，那发梢，浸染了一滴鲜红的血液。
　　“姑且让你再待些日子。”幽冷的眼风似一片带着香的浓墨，瓢泼进她的心，和成谜团。
　　这太过短暂的生死之遥让她不置信又不置信的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又伸出手，要去捏他的，还未触及就被风祁夜给拂开了。
　　“谢大师兄不杀之恩。”怕风祁夜改变主意，纵然心里对他是恨之入骨，还是得赶紧装孙子的堆笑拜谢。
　　她是准备即刻转身卷风而逃的，无奈脚下虚浮，步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只能做缓慢移动。
　　却见，风祁夜依然立在崖边仰头凝望，眼神里，浸透了几丝极美的忧悒。
　　“大师兄，原来你喜欢看月亮么？”她忍不住嘴贱的多问了一句，风祁夜转过头来，四目交接，她立刻惊吓的连连退后，只觉那清冷的眼风如月华辉芒，寒洌，但始终伴着说不清的温柔。
　　“人世间美景万千，奈何我……只待夜色中才能远远看上这一眼茭月。”他叹息，无奈而怅然，是极为心有不甘。
　　月……？
　　段绫嫣一脸疑问的眨巴着眼睛摸了摸脑袋，随后，“大师兄说的是，大师兄你说的妙极了。”虚假附和……
　　他偏过脸，这个方向，山崖的石砾上满是月的光，离他那样近。他轻笑了笑……这就够了。
　　如此相伴。
　　眼下时局动荡，该想的该做的事情……他该比谁都清楚明白。
　　敛下那股旖旎于心的情愫，风祁夜的眸中恢复了一贯的冷然阴鸷。
　　再转头看向段绫嫣，小丫头精神来了几分，早蹦蹦跳跳的往回跑了。
　　——————
　　这一夜，就像历经了一场漫长又漫长的噩梦。
　　一心铃在腰间雀跃叮铃，铃声不断，仿佛与她注入了一些神奇的力量，扫空了恐惧与悲伤。
　　其实她的幸福从来就是那么简单……只想留在烬的身边，打打闹闹平平凡凡，一生到底有多久多长，她都懒得去想。
　　风祁夜沉溺望着眼前的欢快溜上果树的段绫嫣，晨曦的朝霞将她的笑容衬托得粉嫩明亮，苹果般可爱的脸蛋，也似那枝桠上挂了凝露的果儿，晶莹诱人，流转着一抹专属于少女色的粉。
　　他暗暗移开了眸光。
　　“要不要吃？”段绫嫣从满兜的白果中拿起一个递给他，哪知风祁夜很不领情的无视了她，径直绕到了她的前头。段绫嫣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将兜里的果子全都狠狠扔向他的后脑勺，将他打得卧地不起。
　　“不吃就不吃！真没礼貌！我也不是特地为你摘的，我是摘给我哥的，他最爱吃这种水果……”她愤愤的跟在风祁夜身后嘟哝，他仍然无视她，走在前面，背影冷若洒脱，好似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绑住那颗孤独跳动的心。
　　那阶梯顶，在薄薄的雾霭中伫立了两抹略深的影。纵然隔了如此距离，彼此仍是心有灵犀，看不清眉目轮廓，但远远就读出了心急灼灼。
　　“哥！！”
　　……
　　果子囫囵的从兜中散落而下，咕噜咕噜的朝着阶梯滚了下去，她不顾一切乳燕投林般扑进了段绫烬的怀中，埋在他的胸口开始呜咽抽泣。
　　“嫣儿！！你跑去哪里了？我找你一整个晚上！”他都恨不得翻遍整座千灵山……段绫烬将她拥得紧紧，又忽然极快的松开手臂，紧张的将她上下打量。
　　段绫嫣的心猛地一窒，他居然没看见！？她就在那不远的石竹林，何况，普通结界根本困不出一心铃……她悄然的将视线挪动到风祁夜的身上，只见他弯下腰来，从散落在台阶的白果中拾起一个，拿在手中后那轻扯的唇角不知是轻蔑还是黯然。
　　“嫣儿……！”
　　“啊，我……”她又是一阵惊猝，从仓惶的思绪醒来，好在……衣物上并未留下血迹。
　　“我梦游，跌进了陷阱里……好在被大师兄发现，他及时救了我……然后我们共同欣赏了一下悬崖的月光……”她向风祁夜投过一个渴望赞同的眼神，哪知风祁夜用极淡的目光轻掠过她的脸，蠢货……那眼神也能不着痕的说话？她保持着假惺惺的微笑，瞪了他怨怼的一眼。
　　“真是胡闹！”一身青灰的道袍在雾中已然清晰，这青莲出水的象征，于莫幽南之身，却无端给了她一丝妖异的感觉。
　　段绫嫣不自觉的，慢慢躲到了段绫烬的身后，心下悬虚，却什么都不能道出口，不由咬紧唇，垂下了眸子。
　　“夜儿嫣儿，罚禁足三日于净画斎拟抄道经三百篇。”
　　“师傅……”
　　“不必替他们求情！”莫幽南即刻打断了段绫烬，“嫣儿如此顽劣，你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脱不了干系，若非平日你诸多溺爱其妹，今日她又如何会毫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再者，修术者不宜太过感情用事，往后，你该多将心思放在法术修为上。”
　　她呜呜的趴在段绫烬的肩头听他一声叹息，转头眯起眼，看着莫幽南似乎气恼的离开。
　　“多谢大师兄替我照顾嫣儿。”哥哥总是那么尊敬这个该死的家伙。
　　她以为风祁夜会像每次一样无视的离开，他却没有，“一起去净画堂吧。”他说，冷酷依然，仿佛邀请的话从他口中而出，就成了不客气的命令……她唯有求助的看向段绫烬。
　　“乖乖的跟大师兄去……晚上哥哥给你带你最爱吃的鸡腿。”他悄悄附在她耳边细语。
　　她这才露出笑颜来……连连点头。
　　——————
　　她与他同换上了一袭白衫。
　　并排跪在小龛案前，手执青竹笔，摊开那道经数卷，墨香戚戚，染了眉目，更衬了他儒雅不凡冷峻的气质，那轻抿的唇，却又无端泄露了一丝极浅的温柔。
　　美男啊……真是美男啊……段绫嫣将笔夹在嘟起的嘴唇与鼻息间，既是赞叹又是嫉恨的这么直直盯着风祁夜的脸，忽然从笔尖落下一团浓墨，氤氲在雪白的衣襟，她没形象的“啊”了一声，更糟了，竹笔掉落，墨迹又加了一层，她的额前于是刷了一排苦恼的黑线。
　　“怎么了，这经文，你抄得不愉快么。”他并不抬头，继续手下文字，轻描淡写的问。
　　被他这么一问，她心头蓦然一凛。才意识到，周遭虽一直清雅寂静，她却心绪不宁，甚至看向那一排排的道经时，竟有些头晕目眩，莫名排斥。
　　“你抄的又是些什么东西？”她早瞄见他笔下的怪异经文，扭扭曲曲，她一个字儿也看不懂，但至少分别得出那不是道经。他却轻笑，搁置下笔。
　　“等会就知道了。”风祁夜将书写好的宣纸卷成了轴，放于那堆成山的道经之上。
　　故作神秘！段绫嫣心里骂了一句，偏偏被勾起了好奇心，便手快的抢了过来，速速打开，哈楸~~
　　她大事不妙的见到纸轴上几个字已被晕得毫无轮廓，“不好意思啊，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段绫嫣擦了擦痒痒的鼻子，用余光瞄到风祁夜半黑下来的脸，微蹙紧的眉间全是隐忍之色。
　　她心里一个缩紧，害怕大师兄顿起杀意，急急打算将这东西还给他，不料脚下绊到了桌脚，一个趔趄歪歪倒，扑在了他的身上。
　　“别碰我！！”
　　速度太快了，她觉得莫名栽了个跟头滚回去。
　　等到摸着疼痛爬起身来，才意识到是被风祁夜一掌推开了。他的眉头比方才还要拧得厉害，他做了个整理衣袖的动作，眼底流过的，全是伤人自尊的嫌恶。
　　段绫嫣悻悻的转回座位，这会儿，只得乖乖拿起笔，抄写道经，无奈那道经像是被施了法术，手捏笔不稳，只听得寂静中咚的一声，笔落到了地面，她盯着那笔头处的青须，心里，隐隐冒出一股不安，就像平白的清水中化进了一缕墨，黑色正在不断扩撒。
　　门外有了一阵响动，她伸长了脖子。
　　四五个藏蓝衫袍的青烨弟子进了来，起先，是与风祁夜拜礼。
　　“徒弟奉师傅之命，前来带走段绫师妹。”
　　这青烨山庄除了他们兄妹俩和风祁夜以外，其他门徒全是这千灵山的灵石所化，用以护卫山庄以及伺候莫幽南。平日里她老觉得这些石头人的表情都愣里楞气，纵然是人模人样，但整个儿就一傻蛋，这是头一回，她觉得他们亲切。
　　“走。走，立刻就走。”她积极举手，表明态度。
　　哪知下一刻，风祁夜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动作之快总是让她丝毫没见着过程，只感受到了讨厌却不可逆转的结果。
　　纸轴展开，霎时一道耀目白光，眼睛刺得生痛，她赶紧举起手，遮挡住视线。混乱中，手腕上的力道一直紧紧都在，不消片刻，风祁夜已带着她跑出净画斎的长廊，他是习武之人，自然步伐轻屡矫健如飞，跟在他身后的她却快累的气儿都喘不过，几近窒息身亡。
　　“你放开我！该死的风祁夜！！师傅要召见我，你听见没有！！”
　　……
　　有了师傅撑腰，身后还有那么一大群师弟，她倒没那么胆怯了，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口吻又浮出了藏匿已久的愤恨。
　　“你确定要跟他们回去？”疾风中传来风祁夜的声音。
　　“废话！”
　　“先回头看看再说。”
　　……
　　当她重新转过头时，已由原来的快跑状变成了被直线拖行。
　　她想哭了……好在，风祁夜一直拽着她的手腕。那群穿着藏袍的大蜥蜴一个个都吐着细长的舌头，她眼力好，就那一眼，她都看清了它们青色皮肤上布满的疙瘩。
　　“怎么那么多啊……”她拖着瓮声瓮气的哭腔……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一个使劲将她提起身来，转过脸淡淡的说，“如果刚才你没有毁掉那字符上的符号，就不会这么多。”
　　“喂！你别当我是傻子！”她被刺激得直叫嚣，“你法术那么强，能布下困住一心铃的结界，怎么会连这群蜥蜴精都对付不了吧。快解决了它们啊……”
　　却是沉默，风祁夜仍旧带着她飞快的跑，耳边，只有簌簌风声，擦得耳畔微痒微疼。
　　“没路了！！”今天她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不知多少个圈圈，终于还是被掉了下来。前方是天水寒潭，一座从山顶融雪中汇成的巨型瀑布，身后，那些恶心吧唧的蜥蜴精正在急速靠近，她唯有……泪眼汪汪的看向风祁夜求助。
　　“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