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似笙歌》莲一

11、争执

　　华灯初上，渐垂的暮色中，星星点点的灯光闪耀起来。
　　在附近的夜市摊上叫了碗面吃，随后两人向着街道尽头的网吧走去。
　　“最近真是越来越热了。”安歌自言自语似的感叹一声。
　　陆文曜接上一句：“今年的夏天好像来的格外早。”
　　“那样的话七八月就没法过了，”安歌皱了皱眉，“不得晒掉层皮。”
　　“因为打工？”
　　“嗯……也不算是，不过总不能一个暑假都呆在家里不出去吧。”
　　天天吹空调固然安逸，时间长了可是要闷得心慌的。
　　陆文曜轻笑，“那到时候我帮你打伞。”
　　“算了吧，搞得跟个女人似的。”
　　“你要这么想我，我也不介意。”
　　“还真是敢说。”
　　刚走到网吧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吵闹声，两人停下了对话，一同向那边望去。
　　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被人推搡着押出店，随后四五个年轻人将他围在中间。
　　像是带头的青年掴了少年一巴掌，骂道：
　　“你家人没教过你要尊敬长辈吗？！”
　　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安歌向一边走了几步，换个角度望向那人。
　　漂成浅蜂蜜色的短发，下垂的眼角，以及穿满了耳钉耳环的左耳。
　　——怎么会。
　　安歌下意识转身要走，没想那人意识到了他的存在，转而走向这边。
　　“喂。”
　　无视他的叫唤，安歌背过头去。
　　见状，那人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喂，安歌？”
　　“啊？！”不满地回瞪他一眼，安歌刻意作出一脸严肃的表情。
　　对方却毫不买账，刚刚阴云满布的脸上随即绽开了笑容，“真巧啊？”
　　“抱歉，我有事要先走。”
　　甩开他的手，安歌一抬头，才发觉那几个青年不知何时已围了过来，其中一人还拽着那被打的少年。
　　“喂，你这样可不好吧。”那人扬了扬下巴，“多久没见啦？就不打算叙叙旧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安歌冷眼望他。
　　抱起手臂，他饶有趣味地盯着安歌看了会，又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陆文曜。
　　“该不是顾忌这位吧？让我猜猜，他是你的新男人？”
　　“少废话！”
　　“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寒暄两句。”
　　安歌狠狠瞪他，不再答话。
　　短暂的沉默后，陆文曜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那人先安歌一步应声道：“可不只是认识，你要想知道，我也能跟你说说我们以前的事。”
　　“听他瞎扯！”安歌拉起陆文曜要走，那人却硬是挡在两人面前。
　　“是不是瞎扯，听听就知道了，呐？”
　　“你到底要怎样！”
　　安歌握紧了拳头。
　　那人摆着手笑了笑，“别别，我可知道你的厉害，我这不是难得见到你，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么？”
　　“我看你是还想再进去蹲个几年吧？”见来硬的不行，安歌故意换了种语气嘲讽他。
　　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可别跟我说这种话，我听不得。”
　　想必是在里面没吃什么好果子，他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青年名为任琨，算是跟安歌认识了几年的人。
　　两年前因经济诈骗一类的罪名入狱，本以为还要关他个几年的，没想这么快就能重新见到他。
　　要是可以的话，安歌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安歌冷笑，“你也知道。”
　　“我还指望你能想想我呢，算了，我也没对你抱多大期望。”
　　“那我们可都算是瞎了眼。”
　　当初要是知道会有如此这般的结果，安歌死也不会应他的搭讪。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是白费。
　　“话可不能这么说，”任琨顿了顿，“这两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背叛别人的感觉，想必不错吧？”
　　“背叛？”安歌哼了一声。
　　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两年前，直至被传唤到派出所，安歌都还不知道他们背地里干的勾当。
　　幸亏安歌只是跟他们在一起玩玩闹闹，吃吃喝喝的，并不知晓内情，才无罪逃过一劫。
　　当时心中所涌现出的悲恸及憎恶，直至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现在居然说是自己背叛？
　　那种简直要被世界排除在外的心情，他又怎么能理解。
　　任琨眼中泛出寒光，“我可是一直恨着你呢，恨你恨的要死。”
　　安歌默不作声地直直注视着他。
　　“大家都被世界抛弃了，你却一个人卑鄙地逃走了，”任琨低吼道，“你不明白吧，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要是敢的话就来啊？！”
　　不然就少把自己的过错推给别人。
　　“明明是这么想的……却颤抖着下不了手。”任琨的语气弱了下去，眼中的怒意换作了似曾相识的温柔。
　　良久，他开口道：“……所以来我这里吧，再一次。”
　　安歌沉默了。
　　任琨继续说下去：“这次就我们两个，再也不分开。”
　　温煦的晚风吹过两人之间。
　　似明若暗的光线下，对方的轮廓似乎不那么清晰了。
　　有一瞬，安歌想起了两年前大家在一起时的情景。那时的任琨就是用那般的温柔眼神，一直一直注视着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自己也不会受那么大的打击了。
　　无以言喻的悲恸再度涌上心间，安歌只觉眼角微酸。
　　‘再也不分开。’
　　他是第一个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
　　宛如甜美的毒咒一般，想就此深陷进去。
　　现实是唤醒梦境的钟声。
　　“已经晚了。”安歌以细若蚊呐的声音应道，“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任琨无声垂下眼睛，轻叹一声。
　　“我就知道。”
　　拉起陆文曜，安歌绕过没了神气的任琨，走向回家的方向。
　　走出几步，背后传来任琨的低语。
　　“还能再见吧。”
　　安歌没有回答，默然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