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曰》南朝

10、传言十曰

　　锦蛮房中，花见忙东忙西的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收拾摆放，赵月含同来房中，与锦蛮聊天，提及师轩灵的这第六房小妾，不口中之言不由流露出对锦蛮驭夫无力的焦急。

　　“大哥对待大嫂一心专一，这本是难得一遇的福气，我既然没有，强求又有何用。”锦蛮向她让茶道。

　　“哪个男人不是朝三暮四，就算没做出来，心里也是想着。管了他们才听话，吃过苦头才知道安分，你直接放任自流，就算原本是个专心的好男人，也会让你放跑了，何况那一个本来就是……”赵月含见锦蛮仍旧不是多上心的样子，叹道，“你总是这样，好听说来是贤妻，说难听就是没用，好名声和好夫君，我看你倒是只在乎好名声。”

　　“我又怎样了，你这样挖苦我。”锦蛮不由苦笑道。

　　“是啊，怎样了？”师轩灵含笑进房而来。

　　赵月含不甚欢喜的瞥他一眼，告辞而去。师轩灵捏了两片怀辞庙带回来的茶叶闻了闻笑道：“一个月满，总算舍得回来，我还只当你也要出家了。回来不说，还带了礼物给我，真是令人欢喜啊。”

　　“那是我带回来自己喝的，放下，别动。”锦蛮夺过茶叶罐子，让花见收起来，“我还以为我一回来你会想哭呢，你会说欢喜，到令我意外了。”

　　“说话带刺，看来是心情不好，大嫂说了什么惹你生气的话了？”师轩灵既无辜又不解。

　　“她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讲了讲你新收的小六。”锦蛮对他那副笑容，突然莫名的烦躁，“前脚去跟我诉说绵绵的相思之苦，后脚又多了一个小老婆，你是当我脾气够柔顺，还是当自己说话如放屁。”

　　“庙里走一遭，修身养性的成果哪去了，说话怎么倒粗俗了？”师轩灵一听原来是这个缘故，一面暗自埋怨赵月含嘴快，一面赔笑道，“我确实是因为太想你，想到寂寞无比，只能去别处寻安慰而已。你们女子不是最常说只要男人的心在你身上，那么无论人在那里都会知足的吗？我的心和我的人一起回来了，你就别再耍性子了。”

　　他说着，想将她搂在怀里，被锦蛮闪过。

　　“说这话的女人大概都只希望那个男人是在龙潭虎穴，而不是别的女人的床上。”锦蛮冷哼道，“看你风尘仆仆，倒比我还满身尘埃，你要是诚心想把自己洗干净了，以后到这屋里来我可以放你坐坐，不然从此以后你在我这一处将与蚊子苍蝇沦为同类——见面打出去。”

　　“小妒是情趣，过分了可就不好了。”师轩灵再次探手拉她，仍旧被她躲开，“这一次确实是我不好，我赔礼，你也别在赌气了，我不也是一听说你回来，立刻撇下一切回来陪你了吗？别生气了，别吃醋了，也别再躲了，我是真的很想你。”

　　“你当我在吃醋？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每天晚上睡在哪里？你该不会还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应该爱着你吧？”这些话自锦蛮口中脱出，“如果我说我对你其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只是指望死后灵位能被摆进你家祠堂里受你的子孙三叩九拜，你应该会恼火吧。”

　　话初入耳，师轩灵便是一愣，紧接着两眼透出隐忍的火气，拂袖便走。

　　“小姐，公子巴巴的来，可见确实很在意你，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花见不由得道，“公子脾气那样好，你为什么故意气他。”

　　从花见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锦蛮可以察觉到她就算没有看见自己在深夜与印秋源同进一间房，也在怀疑自己这枝墙里红杏去爬墙了，不由一阵头疼。她靠在榻上道：“舟车劳顿，我太疲惫脾气不好，是我口不择言了。”

　　花见默默的转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想到印秋源，锦蛮又想起他死活无人知，心中郁堵，翻了俩个身仍旧不很舒服，只得起身往外走，说是出去透透气。

　　“我陪小姐吧。”花见放下手里的东西，交代过明杏两句，跟着一起出门了。

　　跟在锦蛮身边，花见第一次没多言语。两人走到一处海棠花下，隐约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吓得花见叫了一声。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从树后绕出来，对锦蛮摆一摆：“抱歉惊扰夫人了。”

　　“你是什么人。”锦蛮蹙眉道。

　　“在下言风昱，是师小姐的先生。”书生知书识礼的低着头，不去看锦蛮二人的容貌。

　　“师小姐的院子不是在那边吗？”花见忍不住指着东面道。

　　“是，只是在下今日听师小姐说这一处的海棠花很好，在下自以为此处偏僻少人来往，一时心血来潮前来一观，不想冒犯了夫人。”书生解释道。

　　“算了，无事，我们走。”锦蛮知会花见一同离开。

　　两人走出去不远，锦蛮带花见躲在一处角门之后，花见不明所以，几次想问缘由，都被锦蛮敷衍。不多时，只见言风昱出现，向大门的方向走去，又过片刻，唐绪从同一个方向出来，面上多了几分红润娇柔，缓步向住处走去。

　　“这……”花见当即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嚷道，“她！平日里装的弱不禁风的不出门，私底下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你别叫，让人听见。”锦蛮打断道。

　　“我偏要让人都知道，我还要去告诉二公子。”花见愤然，拔腿果真要去。

　　锦蛮忙拉住她，拽着往回走：“要你多事。”

　　回到房中，花见仍旧有着毫不败退的十分的愤慨无处宣泄，借由收拾瓶瓶罐罐的机会重手摔来摔去，惹得锦蛮埋怨道：“你快一旁歇着去吧，不劳你动手，免得我这屋里最后落到连一只可以喝茶的茶杯都找不出来的地步。”

　　花见悻悻的丢下瓶罐，闷闷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锦蛮指使明杏：“快快，趁着她收手了，赶紧给我找个茶杯倒杯茶来，手脚可得快，不然她再扑腾起来，就得用手捧着喝了。”

　　明杏巴巴的倒了杯茶，疑惑的打量花见几圈，悄声问锦蛮：“小姐，花姐姐怎么了？”

　　“看见一对苦命鸳鸯，伤感自己缺一只不成双，正羡慕嫉妒恨呢。”锦蛮抿着茶水笑道。

　　明杏信以为真，不敢再去招惹花见，只悄悄的把易碎的物件都藏好。

　　花见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下来，一点兆头都没有的跳起来窜出门去。锦蛮一惊，想阻拦已经晚了，只得往她跑去的方向追去。

　　她原本只是觉得一个既然非礼勿视都做得到的知书识礼的人，却在满是内眷的院子里转悠给人感觉很奇怪，躲起来等本是一时好奇，不承想里头却有这样一段隐情，若是花见果真闹出去，不都是她的过错了。

　　她早已经追丢了花见，只能一路问下人们看没看见她往哪里去，一路追赶。而从她追赶的方向来看，花见似乎是奔着师轩灵的书房去的。

　　然而当她闯进书房里，却只见师轩灵一个人在里面。

　　师轩灵伏在案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半个字都不曾入眼，听见破门声抬头来看，却见神色匆忙的锦蛮立在门口。

　　只有师轩灵一人的书房令锦蛮尴尬。匆忙而来的锦蛮令师轩灵讶异。两厢对视无言良久，终于是锦蛮开了第一句的口：“你见到花见了吗？”

　　师轩灵追寻着锦蛮的目光不挪分毫，喃喃自语般道：“没有。”他见锦蛮听过话后便要走，脱口叫住她。

　　锦蛮回过头来，师轩灵趁此冲上来拉住她的手。他直盯着锦蛮脚下的门槛：“别苑的那一个是别人送给我的，我知道你会生气，所以安置在了别苑……刚刚我想起，我曾答应你一起去别苑，难怪你会这样生气，我……”

　　“算了，我已经不生气了。”锦蛮口里这样说，手上挣脱了师轩灵的纠缠。

　　师轩灵抱住她，轻柔真诚道：“这样的事，我保证以后不会在发生。”

　　保证？最不值钱的就是保证。锦蛮推说自己着急找花见，推开他欲走。师轩灵却不放手：“叫下人去找就好，这点小事何必亲力亲为。”

　　想要甩掉膏药似的师轩灵很难，锦蛮回房，他也跟着回来。等花见回来，对于这么快又在房里看见师轩灵本人深感讶异，张口欲言。锦蛮怕她说出唐绪的事来，抢先道：“有事用你的时候你就跑得不见人影，叫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没找到，快点乖乖去面壁。”

　　花见深吸口气，坚定的语气吐出令人意外的言语：“小姐，你对公子是真心的吗？”

　　锦蛮微微一愣，转眼笑道：“我倒想知道你口中的公子对我有没有真心。”

　　“有，当然有，我的真心全可都放在你这里了。”师轩灵忙道，“我也知道，你今日会这样生气，肯定也是对我动了十分的真心。大哥常说女人会嫉妒才说明是在爱，虽然亲身体会得很辛苦，不过一想到自己享有这样浓郁的一份情意，倒也令人很满足。”

　　花见黯然的垂下头。

　　你的眼睛瞎了吗，你的心残了吗。我对你有什么真心，真正对你真心的人是站在你面前的那一个才是。锦蛮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