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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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夜色由浅至深地压落，偏生中庭桃林不谙世事蔓延开一场幽明繁盛。
周瑜于林间窅暗深处正襟，端然，弄弦。
岑寂的暗夜益发凄神寒骨，霜露在袍角晕开薄薄一层白。
软底鹿皮靴子踏在一地落英之上，细碎的足音由远及近。
一盏忽明忽暗的纸灯停驻在面前，连同执着灯柄的来人。
仿佛被什么骤然扼紧，一线弦音突兀地喑哑了一瞬，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行云流水。
孙策俯身放下提灯，任凭模糊的一团光亮在穿林夜风中缥缈，向后倾身，漫不经心地倚在最近的一株桃干上。墨黑的长发风中恣意飒沓，孙策抱剑，微微阖了眼，面上是一种寂寥疲倦的温柔，极浅极淡。
仿佛不是纵横捭阖的一方霸主，而是一场流水落花，少年陌上的梦。
永远不要迷信他。
孙策可以在每一个危险的深夜里在耳畔重复着苍白情话，却也可以在每一场光明堂皇的朝会中微笑着算计设防。
周瑜清晰地记得，围猎之际一支金镝如何堪堪擦过垂鬓的发丝直取身前猎物，他蓦然回身在孙氏嫡系的喝彩声中，看不清孙策逆光的表情。
其声如啸，浑身冰凉。
那些悱恻懵懂的岁月碎裂在时光的夹隙，尸骨无存。
“公瑾，破阵乐。”
乐声应声陡然激荡，奇崛凛冽，忽如万马雷奔，金戈肃杀，势不可挡。
孙策剑拔出鞘，辟风斩砾当空起势，剑花灼灼。
赤袍金纹，面色冷凝，光影疾走。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即便是嗜血，亦是天人之姿。
周瑜心中好像被猛地一扯，指底滑音。
同时一瞬，凌厉的剑气袭至心口，避无可避。
桃花为剑气所伤，凌散着迷蒙了视线。
身前断弦的尖唳似从极远处传来，丝丝渗着寒意。
“公瑾你听，这才是男人的音乐。”
孙策的声音安静而柔软，一点点得意的孩子气。唯有双瞳犹如暗淡的磷火，泛着琢磨不透的暗色，慢慢扫过周瑜扶在琴身的广袖。
周瑜不动声色地收手，沉默地起身后退一步。
孙策却先他一步，扣住了他的手。
广袖的遮掩下，有下意识落在掌心却尚未收回的一柄短匕。
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
孙策慢慢扬起唇角，手指缓慢而又坚定地瓦解着周瑜的固执。
短匕自掌心坠落，在尘埃上拓印出抽象的形状。
“吾与重将平山越足矣，卿还镇巴丘。”
周瑜微微一怔，许久才将这些字句并凑成大概的含义。
孙策已经走出去一段，背影即将消逝在如渊窅暗。
周瑜不记得最终他是唤了还是没唤，总之孙策停顿得足够久，久到周瑜以为他会忍不住回身解释些什么。
隔着一重夜色，再无法看透彼此，的距离。
风声欲断，掌温冷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