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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情动 ...

  •   “呐,就在这里。”赵笋略带薄茧的手指指着两人粗的松树,“我就是在这里发现的你。”说话时浓浓的白雾从嘴边冒出来,模糊了帽檐下一双凤眼。
      龙一将眼神从那双凤眼上移到松树旁边,点了点头。
      “当时一只兔子跑到这里,我是追着那只兔子过来的。”赵笋自顾走着,龙一默默跟在他身后,“我当时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想好心将你埋起来。”傻子才会提那件貂皮大衣。
      龙一踩着厚厚的积雪“嘎吱”作响,忽然问道,“你逮到了吗?”
      “什么?”赵笋转过头问。
      “那只兔子。”
      “没有,看见你之后就把它忘了。”
      龙一眼皮一抬,伸手抓过身边的树枝,向胸前一扯,借着力道飞身出去。眨眼之间已经跑了几十步。躲过树木枯枝,看准了那一团黑影,利剑出鞘,马上便是灿如日光的剑光一闪,干净的雪地上突的增了一道血痕。
      赵笋轻功不错,慢了半步跟在龙一后面,偏身一看,“兔子!”
      却是一只黑色野兔,一剑封喉,躺在雪地里抽搐了两下便断了气。
      原来龙一看见这兔子,想那日赵笋为救自己放跑了一只,今日还他一只,救命之恩定当铭记,这只兔子也算小小的报答他一下吧。
      果然赵笋欢喜得很,倒提着那野兔放干净了血,用细绳绑了腿,在雪里洗干净了毛,挂在腰间。本来是要带龙一去血池看酒莲的,没想到路上还能捡个便宜。
      龙一看着赵笋通红的鼻头,脸上稚气还未褪尽的笑容,心里竟然也明亮了许多,不由问出口,“你多大了?”
      “我?”赵笋摆弄着野兔的耳朵,心不在焉道:“十七。”抬头看见龙一有些粘稠的眼神,问道:“你呢?”
      龙一却不回答,转身拐回原路,留了一个虽然瘦削却坚硬的背影。
      不多时两人到了血池旁。
      目光所及之处是镜面般光滑的冰,酒莲便在视线尽头。远远望去,像一个雪白的巨大绣球浮在血池上。似有参天之高,伸展出无数枝条,每条枝上只开一朵碗口那么大的花,每朵花有六片花瓣。抬头轻嗅,果真天府奇香。便是尔国最好的大圣香料也没有这般虽然淡雅却是沁入肺腑的香。
      龙一看得呆住了,喃喃道:“天下奇花……”
      在龙一惊叹感慨的时候,赵笋却从旁边的树林里抱了一怀的枯枝杂叶,“哗啦啦”的扔在血池岸边,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毛巾包住手,走到冰面上,定了定神,“喝!”的一声,音起手落,一拳打在冰面上,顿时将不算薄的冰面砸出了一个洞。瞧了瞧冰下的水,将挂在腰间的野兔解下来,放在流水里洗净扒皮,掏了内脏,又拎回岸边,生着了火。
      龙一玩味地看着赵笋熟练的做完这些正伸着脖子到处瞧,虽然皱着眉,嘴角却是噙着笑。
      赵笋在四周看了一圈,最后眼神粘上龙一手里的剑,记得林里那道白闪闪的光,兀自道:“借你的剑用用。”
      龙一倒不吝啬,将剑扔给赵笋。
      接过剑,在手心里掂了掂,不沉,剑鞘是青铜铸成,纹了二龙戏珠,剑身则是薄如蝉翼在阳光下透着光,却是猜不出什么材料做成。也懒得想,将兔肉穿在剑身上,直接放在火上开始烤。
      龙一慢慢走到赵笋身边,在火堆旁坐下来,不关心自己的剑,却是问道:“你经常这样吃?看你挺熟练的。”
      “小时候我们几个师兄弟经常来这里游泳,游完就这样打了野兔烤着吃,又能取暖又能解馋。”说话时看着被烟熏黑的剑身,略一考虑,道:“给你把剑烤坏了可没得赔你。”抬头看见龙一一脸的无所谓,扁扁嘴,问道:“这剑是不是……不值钱?”
      “怎么不值钱,”龙一拾起一根柴禾拨弄了一下火堆,有几个火星蹦了出来,表情淡淡道,“这把青龙剑若是拿到市面上去卖,起码能卖几十万两。”
      “这么贵?”赵笋看看黑黢黢的剑,再看看龙一,“你怎么不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又弄不坏。”龙一眼睛盯着已经变了颜色的兔肉,也有些饿了,只是不知道这昆仑的野兔是不是比南国的更有味道。想到这里,脑子里面闪了一道光,唇边咧开一个顽劣的笑容,随手从大衣里摸出来一个羊皮软袋。
      赵笋抬眼道:“这是什么?”
      “南国紫酿,是南国最烈的酒。”
      “你是南国人?”
      “不像吗?”龙一将软袋的塞子拔开,立刻就有浓烈的酒香钻进鼻孔。本来准备了这袋酒不是用来喝的,现在却突然很想喝一口。
      赵笋细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龙一几遍。要说不像南国人,却有南国人的白皙皮肤泼墨黑发。要说像,却又有祁国人的细长眼睛霸道神气。的确吃不准,只好问道:“你真的是南国人?”
      龙一不是卖关子的人,点头道:“真的。我从南国花行渐来。”将手里的酒伸到赵笋鼻子底下,“要不要尝尝?”
      赵笋慌忙摆手,“不要不要,师傅从不准我们饮酒。”
      “哦?我父亲曾经跟我讲过,在疆上,每年大雪封山之前,疆上人都要囤积大量的烈酒。若是出门,定要带酒,以防被冻死在路上。疆上人的酒是用来取暖的。昆仑常年严寒,你们却不喝酒?”
      “不喝,九纹阁师训严谨,除了庆祝,一律不准喝酒。”
      “我们也可以庆祝啊。”龙一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牙齿像极了昆仑的雪狼牙。美丽,却闪着野兽本性般的寒光。“庆祝我的重生,感谢你救我一命。”
      赵笋愣了愣。
      龙一略一挑眉,“不给面子吗?”
      “不不,当然不是……”赵笋摇头,却想不出合适推脱的理由,只好接过举了老半天的酒,凑到鼻尖前闻了闻,却给熏得皱了眉。一抬头,正撞上龙一鼓励的眼神,只好一闭眼,仰头喝了一口。
      不愧是南国第一烈,入喉尖锐的辛辣呛得赵笋猛咳了一阵,整个人趴在膝上直不起身,手里的兔肉险些掉进火里烧成焦炭。龙一微颦着眉,表情带了一点不可思议,没想到这个地道昆仑人竟然真的没喝过酒。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那一口紫酿起了作用一般,暖和了起来。
      赵笋差点咳掉半条命,喘过气来的时候满脸潮红,帽子也歪了,眼里水汪汪一片。伸过手在鼻子底下搓了搓,有些不好意思,“咳……南国,第一烈,果然,名符其实。”
      龙一没听到赵笋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了那双贴在帽檐下的在雪中闪着璀璨光的凤眼,一时愣住了。
      万籁俱寂,只有心头,蓬勃的,开了那株雪白绣球。
      兔肉很快烤好,两人用青龙剑削了肉吃得满嘴流油。龙一虽不是皇室贵族出身,但也是从小家教极严,如此在一个外人面前毫不顾及形象美感的大块朵颐还是头一次。
      两人吃完,时间恰是正午,阳光懒懒洒落在血池的冰面上,从岸边看过去,视野尽头的那个巨大绣球仿佛镀了一层温暖的粉色光环,美得一发不可收拾。
      龙一用锦帕缓慢但是认真的将青龙剑擦干净,收入剑鞘。
      回去的路上,赵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练的,是哪门剑法?”
      走在前面的龙一不易觉察的愣了一下,旋即道:“你可知道南国燕门?”
      “知道。”赵笋用木棍拨开挡在路上的树枝,“江湖最大的情报门派。”想了想,带着顾虑,“也是江湖第二派。”
      “我练的,是怡堂燕雀。”
      赵笋偏头一想,“怡堂燕雀?”心里将招数过了一遍,不再说话。
      龙一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你练的可是九纹快招?”左手不自觉握紧剑鞘,心里有些期望,也有些兴奋。
      果然,赵笋摇摇头,“我喜欢剑术,但是九纹阁的剑术并不太强。”
      龙一大喜望外,“想跟我过过招吗?”
      赵笋忽的抬起头,眼里还有一丝懵懂,张口尚未说话,龙一已经利剑出鞘,一笔银白色带着杀气的剑风已然凌头劈来。赵笋本能的躲开,只觉得腮边冷了冷,身后一株小树已经被刮出一道痕迹。
      “接着!”龙一手指一挑,青龙剑被甩给了赵笋,自己则拿着青铜剑鞘,已经比出了一个招架的样子。
      赵笋手里惦着剑,眼皮一抬,一双凤眼变了姿色,紧接着拆招进攻。
      正如赵笋所说,九纹阁剑法的确不太强。可能创始人本身并不喜好刀剑一流,所以轻兵器重招数。赵笋的脚步招数显示出了他内功深厚,招式变换之间利索干脆,没有漏洞可言。可是偏偏却带了一把剑,拖累了本来轻快简洁的进攻模式。
      枯木秃枝间两个年轻的身影窜上窜下,不多时就过了四五十招。龙一一双柳叶眼甚是挑剔,十招之内便发现了赵笋的弱点,他本是抓住别人弱点便疯狂进攻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手下留了情。到了六十几招,龙一手腕反转,同时脚下后撤,一个腰身轻转,顺势将赵笋连人带剑拉至前身,趁赵笋迈步间隙,一掌便打到他胸前。力道不大不小,恰让赵笋后退一步。
      赵笋败了也不气恼,笑着将手里的剑还给龙一,这在傲气冲天的九纹阁弟子里可不多见。
      “你的剑法不错嘛。”
      龙一慢慢收好剑,脸上没有高兴的表情,“只是论剑比你好一点,若是打起来,不及你的九纹快招。”
      “我的快招也练的一般。”赵笋伸手拂去龙一肩头的一点枯树碎屑,正撞上龙一黑黑白白的一双眼睛,心里愣了愣,缓慢的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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