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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暖江春 ...

  •   人声喧天,街市上的吵闹让我脑子都不甚清醒,好在这时看到了父亲坐在街边卖鞋的身影,我忙沿着街道绕到父亲身后,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嘿!”猛的蒙住了父亲的眼睛。
      “卖草鞋罗!卖草..哎哟!”父亲显然吓了一大跳,我见状,吃吃地笑出声来。
      父亲听到我的笑声,忙扳开我的手指。我笑得没了气力,顺着他的力道放开了手。
      “阿渝,你怎么在这儿?”父亲的脸上貌似带了些怒气。
      我不做声,目光凝在脚尖上。
      父亲见我不出声儿,叹了一口气,转身在箩筐中取了早上出门时戴在头上的大草帽,戴在我头上,并将帽檐尽量的压低了些,紧张道:“阿渝,你就坐在这儿,待爹卖完草鞋就带你回去,哪儿也不要去,知道吗?”
      我闷闷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另有打算。
      正当我心中盘算着等会儿怎么从父亲眼皮子底下溜走时,有客人来买鞋,父亲连忙应承客人去了。
      “这鞋不错,老头儿,这鞋什么价钱?”
      听得这一声轻浮的问价,我皱眉抬起头。
      竟是刚才在餐栈遇见的大汉和轻浮公子。
      我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然低下头,缩了缩脖子,怕他们看见似的,但转念一想,这却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他们并不认识我,这样想着,又无端地生些气出来。
      他二人选了好走泥路的茅草鞋和一般的草鞋,各拿了一双便回头走了。
      父亲整理着摊子,等待着下一拨客人的光顾,我觉着有些闷,看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穿过街道,那红彤彤的糖葫芦牢牢地吸引住我的眼珠,想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
      我看看父亲,他正在给客人拿草鞋,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心思,我略一顿,瞄准了时机,悄悄地从旁边的小摊后溜走了。

      没了束缚的逛街市让我感到格外愉悦,很久没来过,认真起来看看,看什么都分外新奇,五彩的面人,纹有精致花纹的陶罐,缀了流苏的豪华客栈的栈旗。
      走在路上,一滴水珠突然绽开在鼻尖,接着,细细密密的小雨瞬间弥漫了整个街市,笼起一层迷迷蒙蒙的水汽。有卖菜的大娘开始急急忙忙的收拾起菜摊子,嘴里抱怨着:“这菜还怎么卖呀?真是。”
      我顺着躲雨的人群挤向城楼,人贴着人,可以闻到刚才逛过街道的人们身上还带着的汗臭味。前面两个人谈论着最近听闻的新消息。
      “哎,你听说了吗?太后娘娘昭告天下,寻她家族留落在外的血脉。”
      “当真?我怎么没听说?”
      “你好几天没出门儿了吧?那城门上不是贴了榜的吗?”
      “原来如此,不过呀,这天家的事儿,不是咱小老百姓管的起的。”
      “对呀,谁让咱没那个命呢,哎..”
      两人攀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我却听得心中发凉,忙拨开人群去看那城门上的文书。
      泛黄的宣纸,笔墨苍劲,被雨打湿了晕开来,倒像一幅画坏了的山水画。

      文帝十八年三月廿孝文皇帝诏:十年冬,车骑将军昭杀帝使者,自杀于薄氏府邸,其子及妻薄陈氏流亡在外,遍寻不得,特此诏天下,如有其信,速报官府,厚赏万两。

      恍若刺骨的凉水从头顶泼下,顿时凉透了我整个心。
      难道当年的杀戮,又要在重复一次吗?
      梦里隐约见过无数次的腥红的鲜血,逃窜的人影,还有犹在耳边一阵阵的凄厉惨叫声,像梦魇般缠上我的心头。
      难道,当年的记忆,要彻彻底底清晰地重现吗?
      不!我冲回街上,只想尽快找到父亲,和他一起回家,从此一家人躲在山野中不再重回尘世,不问世事。
      这样,是否便可保我家人平安?

      我寻回父亲刚才摆摊的地方,并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我一阵心慌,到处找寻一阵,也没有结果。

      许是已经回家了呢?我想着,脚下加快了速度,往家中赶去。

      “娘!爹回来了吗?”推开院门,我朝屋里焦急地喊道。
      “怎么了?”娘掀开帘子从屋里走出来,“阿渝?”见我是从外面回来,稍稍吃了一惊。
      “爹呢?他回来了吗?”我急道。
      “还没呢,到底怎么了?看你跑得这么急,汗都渗出来了。”娘取出手巾,温柔的擦拭着我脸上的汗珠。
      “娘,表舅和姑奶奶他们..”我嗫嚅道。
      “你胡说什么?”娘的手巾一下子飘落在地上。
      “我、我..”我内心焦急,竟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母亲看得急躁,忙托住我的双肩问道:“慢慢说,到底是何事?”
      我稳了稳心神,慢慢说道:“今日我在城门看到了皇上的诏书,上面说、说正在找寻薄氏后代..”
      母亲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扶额道:“原来躲了这么多年,竟还是要亡我薄家最后一点血脉么?皇上,太后,为何要这样苦苦相逼?”
      青萝与红药听到动静跑出来,急急的问:“夫人怎么了?”
      娘有些虚弱的摆摆手:“青萝,红药,你们二人快去收拾行装,我们,怕是又要逃亡了。”
      红药一听,惊诧之色顿显。她慌慌张张地跑回屋子,身影有些不稳。相比之下,青萝要平静很多,她问道:“什么时候上路?需要打点旧衣物吗?还是路上重新置办?”
      母亲摇摇头,道:“你看着办吧。”
      青萝略一蹲身,道:“是。”

      “对了,”过了一会儿子,母亲突然惊叫起来,“你爹爹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方才想起找父亲这件事,一拍脑袋:“哎呀!我给忘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母亲喃喃道,眉间蹙成一个川字,险些要落下泪来。
      我忙宽慰她道:“再等等,也许爹爹正在往回赶呢?”
      母亲这才静下来,她起身回到房中,收拾东西去了。
      但背影仍有一丝颤抖。

      我轻轻一声叹息,回房拿了一片垫子放在院门口,坐下等父亲回来。
      寒露滴滴,金虫鸣鸣。
      天空渐渐抹上一层浓重的黑幕,像一片恢弘的墨迹,偶有一两丝浮云飘过,却被天边飞过不知名的鸟儿阵阵凄迷的哀啼给蒙上了冷清的色彩。

      寒蝉鸣兮寒风起,孤月勾兮孤鸟啼。
      月下河山影绰绰,蟾宫寒兔湿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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