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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二、无声之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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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道:“姑娘的朋友有四人,尚且被抓,以你一人之力,能做什么?”
我淡淡笑道:“老先生不必多虑,我自有分寸。那帮匪徒作恶多端,百死不能赎其罪,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问心无愧。”
“姑娘这样可是大违医者之道啊。”老者捋捋花白的胡子,望着我直摇头。
我懒得和他多说。向那男子套问出盗匪的老窝,我回头看看那老人。若他有阻止之意,我便打算用术法让他沉睡。谁知他望着我,凝重道:“老朽只问你一个问题。若是那寨子里有无辜之人,你会否为了发泄怒气而大开杀戒?”
我一愣,定神道:“我只为救人,不为杀人。”
那老者定定道:“那我便不扰姑娘去救人了。”
我早就懒得和他多说,一个箭步出了营帐。来不及和商队的人交代,我独身又进了北堑关。守门军官看我去而复返,来不及问,我就已经快步穿过,好在没有人拦我。
离开了关卡的范围,沐风就显出身形,带着我飞起。纪家商队的那武者告诉我,这窝盗匪的老巢安在北堑关西北的落草山中。我暗道这山的名字取得真是贴切。
藏在袖中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在玥京时,暗中从那龙血树上取的树汁。这等让人闻风色变的剧毒,只需小小的十几滴,化入水中,便足够放翻山上的那几百来盗匪了。我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那老者的问题,被我巧妙地回避了。龙血毒发作之快,根本没有时间让我分辨谁是无辜。
靠近落草山,沐风远远便看到山中的营寨,灰色砖石修建的外墙,远远看去竟然如一座要塞般。发现有人望风,沐风便不好带着我飞行,远远将我放了下来。
我使出幻身术,隐去身形,蹑手蹑脚向寨子走去。这山寨的防守竟然颇为严密,外墙高耸,毫无缝隙可钻。大门处也有层层守卫,穿的竟然都是同北堑官驻军一样的红缨甲。若是不知底细,怕是真会将这里当成军营也说不准。
我沿着外墙绕了半天,也没发觉丝毫可以钻的空子。从大门处向里望,倒是热闹得紧,人声鼎沸,来来往往,似有什么大喜事。里头的人装束倒是没那么齐整,穿着多是粗犷的麻布皮草,俨然是一副土匪的样子。
我贴着外墙坐下,轻轻对沐风道:“你不是最远可以离我十丈?能否进去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沐风点点头。没有实体化的英灵是谁也看不见的,他轻轻一跃,如一缕清风飘过山寨外墙,进了里面。我将耳朵贴上冰冷的墙壁,只听见嘈杂的声响,搅得我心乱如麻。
半晌,沐风飘了回来,对着我低低道:“盗匪们新近得手,正在里面准备大肆庆贺。我听到有人谈论两个会妖术的人,听说被关在地下水牢。”
“听到碧岚和青萝的消息了么?”我连忙问。
沐风闭了眼睛,轻轻说道:“荆姑娘着男装,似乎没被发现。而岳姑娘……他们要在晚上庆贺时论功行赏,要将她送予功劳最大的人。”
我眯起眼睛。幸而来得及时,过了今晚,怕是那个女孩儿真的会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坚持。山寨的黑铁大门紧闭着,我潜行着走到一个守卫的面前,那个五大三粗的土匪半丝感觉都没有。
我揪掉瓷瓶的塞布,右手指尖轻轻一勾,一滴晶莹的毒液仿佛被吸引,静静依着我的指尖被带了出来,在我手上凝成一团。我左手化出一团水,悬空托着,将毒液滴入水中。左手疾挥,那一团水全然泼在那汉子的脸上。
土匪不知被哪里飞来的水泼到,摸了摸脸,破口大骂。旁边的几个守卫也没有看清,莫名其妙一阵,也就不当回事了。被泼到土匪哭丧着脸骂了两句娘,继续站岗。谁知片刻刚过,他连哼一声都没有,就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其他守卫自然是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掐他的脸,以为这汉子是睡着了。谁知这汉子是再无动静,任凭其他盗匪掐人中还是泼冷水都不管用。最后一个脾气火爆的土匪唾了一口,骂道:“奶奶的,这不是害咱们兄弟么。”接着举起手中的大片刀,往那汉子粗壮的大腿上就势扎了一下。
我在一旁看得清楚,他那一刀用的力量不小,伤口处却没半分血液流出。周围盗匪的脸色终于变了,看那倒下汉子的伤口处,血已经凝成黑块,没有半滴流出。
山寨口一下子便炸了锅。毕竟是一帮盗匪,断然没有真正的官兵那样训练有素,很快便嚷嚷着找头领出来看看。我看那黑铁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趾高气扬的白衣中年人,似是头领模样,带了一群喽啰出来。我看隙从边缘蹭了过去。那中年人敏锐地向我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便没再理会,我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混进寨子。此时山寨中已经被门口一场变故吸引,土匪们争先恐后地都是往门口赶。我溜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观察地形。
土匪们的老窝倒是弄得像模像样,演武场,居住区,功能分明,显出这头领有几分带兵的材料。我暗道找好了逃跑的路线,才有希望救得人出来,也没急着去寻那地下水牢。我的幻身术曾在白靖身上吃过大亏,我也因此多了心眼,生怕遇上灵觉敏锐的习武者,不敢向人多的地方靠近。
绕过前寨,看后寨中一排一排低矮的窝棚,绕着空出中间一块空地。此刻那空地上停了几辆车,车上堆满了红樟木的大箱。我一眼认出这是纪家商号运珍贵皮草的箱,樟木可防虫蛀,有股淡淡的清香,是以我见过一次便印象深刻。此刻这些赃物倒没人看守,乱七八糟堆在那里,却也没有人打歪主意。
那些窝棚中,进进出出,尽是些面相愁苦的女子。我心中一动,那那些窝棚缓慢行去。看准了时机,在一个女子关门之前,溜进了窝棚。
这木窝棚没留窗子,光线颇暗,虽然是白天,也点了一盏桐油灯照明。那女子进了屋,愁眉苦脸地坐下,从榻上拾起一件破烂麻布单衣,拈针穿线,开始缝补。我向沐风使了个眼色,他到那女子身后,右掌作势横在她脖子上。我也蹭到那女子面前,油灯微弱地忽闪一下,我迅速出手,捂住那女子的嘴防止她惊叫。同时,沐风已经实体化,右手的灵力锋锐如剑,搁在那女子颈间。
女子穿着粗布衣服,相貌平常,看去不过二十许,看着我的眼神极度恐惧。我在她耳边低低道:“回答我的问题,不许叫。”
她眼里闪着泪花儿,点了点头。我将手放下,低声问:“寨中的人前天抢了一家商队,是不是掳了几个人进寨子?”
女子的胸膛急剧起伏,乖乖回答我道:“是的。那商队中仅两个女子,一个是二八芳华,在寨子里抢手得紧,寨主说晚上要论功行赏。另外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中年女子,听说却是会妖术的。”
“什么妖术?”我问。
她恐惧地看我一眼,显然我的凭空出现也被她划入妖术的范围中了。“那个中年女子说是会迷惑人的。那时男人们杀红了眼,她只是将手轻轻一挥,许多男人便莫名其妙地倒戈了。最后她像是没有力气再使妖术了,这才捉住的。那个年轻男子身边则不断凭空化出水来,成了巨浪,一旦卷住了人,就化成冰裹住,轻轻一敲,便连人一起碎成粉末了……”女子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呢?”
“似是还有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当时抱住那个年轻女孩不放,寨主便将他们关在一起了。说是寨子里有的是人好……好这一口的……”女子看我脸色越发阴沉,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缓了口气,继续问道:“这寨子除了正门,可还有其他出路?”
女子战战兢兢回答我道:“听说修寨子的时候留了暗道通到外面。只是我们这些女子都是被掳来的,实在是不知道。”
“他们晚上要开庆功会?”我淡淡地问。
女子点点头。
“你告诉我山寨的酒窖在哪里。不知道的话,厨房也可。还不知道的话,就告诉我你们平日在哪里取水。”我握紧手中的小瓶子。
谁知那女子哗的一下哭了出来:“姑娘,你侠义心肠,既然是来救人,便将我们这些苦命人一同救出去吧。”
我一下愣了。那女子看我没反应过来,哭诉道:“我们都是被掳来的,平日为土匪们洗衣做饭不说,寨中女子不多,有时一个姐妹还要共同受几个土匪的污辱,实在是生不如死啊!姑娘你就好人做到底,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我深吸一口气,道:“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救她们,倒也容易。只要这些盗匪都死个干净,自然没有人拦着这些女子逃出。
我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沐风却放开了对那女子的钳制,指尖微微划过我的唇角,淡然道:“月汐,不要这样笑。”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我的嘴角,不知何时,又挂上了那傲然冷绝的弧度。
是习惯,还是我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变硬,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