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月家旧宅 ...
-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章台街上。章台街上灯火依旧,通明如昼,这冷冷的月光倒像是多余的,似有还无。人来车往夹杂着嬉笑叫卖声充斥着整条街,好不热闹。
纨月等人离开韩府,为避人耳目,特地挑了章台街旁的小路直奔长安城门。蝴蝶夫人见众人往东,便停住了脚步。孟起道:“夫人,于亮已在城外安排马车。等出了长安城,夫人就可以休息了。”
蝴蝶夫人道:“不,我不回蝴蝶谷了。”纨月心中着急,却不知为何夫人有此决定。蝴蝶夫人缓缓走道纨月身边,一脸的慈祥,一脸的哀伤。“月儿,来这之前,我抱着必死之心。想不到,此刻我还有命。然而我们师兄妹四人到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月儿,从今往后,我不再回蝴蝶谷,我要带着师兄的骨灰回九君山去。”
纨月未听蝴蝶夫人说完,泪水便哗哗而下了。“夫人,不要。月儿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夫人不要离开月儿啊……”
蝴蝶夫人将兰仲夷,兰伯卿,孟起,萧侍宁等人按个看了个遍,叹道:“月儿已经长大了,会有很多人在你身边。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学夫人,糊里糊涂的一辈子。月儿若是想夫人了,便到九君山来。夫人等着你。”
蝴蝶夫人说完,便抽身而走,那孑然而偏偏的身影,像极了折了翅膀的蝴蝶。纨月哭泣着喊道:“夫人,你受了伤啊,夫人……”
孟起叫来于亮道:“于亮,你护着夫人去九君山,要等夫人伤好后才可离开。”于亮领命,对孟起一拜,追随夫人而去。
兰仲夷扶着纨月,安慰道:“夫人心中凄苦万分,你便随她去吧。等你解了毒,再去九君山看她也不迟。”纨月哭泣着点着头,见兰仲夷盈盈关切的目光,心下不忍,便抹了把眼泪,问道:“仲夷,你跟兰大哥去打探木柔姐姐的下落,可有消息?”
兰仲夷与兰伯卿对视一眼,均缓缓低下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纨月皱眉道:“那倩儿确实是二夫人房中的丫头。若说跟二夫人无关,我还真不信。”
兰伯卿道:“我们去了二夫人住所,在那里并没有任何发现。”
纨月道:“我问过三夫人,二夫人是被韩……”纨月说到韩治,顿时住了口。韩治毕竟是自己的亲爹,虽然心中恨韩家害了月家一门,恨韩治临危救不了亲娘。然而她却是亲眼见到韩治在娘亲坟前舞剑,亲眼见到韩治为了娘亲的画像不禁大开杀戒,也亲眼见到韩治为就自己不顾父亲安危,兄弟反对,要说不感动也是假的。纨月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那二夫人是从战场上救回来的。若说这不是巧合,那便是二夫人处心积虑进韩府,至于为何,我便不得而知了。”
众人沉默片刻。玉瑚却说道:“月儿,你可别忘了,那二夫人跟玄平道长关系似乎很不一般。”纨月眼珠顿时一亮,惊道:“不错,玉瑚姐姐,你可提醒了我。”纨月转头对着兰伯卿道:“兰大哥,刚在在韩府,二夫人对玄平道长的语气就像在下命令一般。如此看来,那二夫人欧阳锦定然脱不了干系。”
兰仲夷沉思道:“大哥,不如我们去而复返,再探韩府。”兰伯卿精神一振,喜道:“甚好,此刻回去,定有收获。不过,二弟还是留下照顾纨月吧。我跟阿邦阿立去就行。”
孟起见兰仲夷犹豫,便说道:“二公子有事尽管前去。我会好好照顾月儿。”
兰伯卿看一眼孟起,正要替兰仲夷回绝,却听纨月说道:“仲夷,韩府并非等闲之地,你跟兰大哥一起去吧。况且我已无碍了,若有木柔姐姐的消息,便到蝴蝶谷来找我。”
孟起撇过脸,显然不愿意见纨月看兰仲夷的殷殷柔情。玉瑚心中暗笑,对着兰仲夷说道:“二公子,你尽管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月儿。”说罢,斜眼一瞄,正对上孟起怒目相视。
兰仲夷微微一笑,对纨月道:“月儿,你保重,我们蝴蝶谷见。”说罢,与兰伯卿一起,带着阿邦阿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长安东门是来往过客颇为频繁之处,是以城门关闭较晚。此刻虽是夜色沉沉,却也未到关城门的时刻。纨月等五人缓缓向东门走去。孟起和于明走在前头,玉瑚扶着纨月,萧侍宁神色凄然,背上背得正是萧侍月的尸体。
众人走着走着,便觉得不对劲。东城门上一片黑漆漆的,竟连半点灯火也没有,借着月光,见那城门紧闭,异常地肃穆。孟起警觉性甚高,示意众人停下。萧侍宁放下侍月的尸体,与孟起一道正欲上前打探。突然间,火光四起,城墙上齐刷刷亮起一长串火把。接着,城门大开,浩浩荡荡出来一队兵士,在众人面前一字排开,手持弓箭,对着了孟起等人。
孟起借着火光一看,领头的是一名手持铁锤将军,而那位将军旁边正是韩济。孟起跨前一步怒道:“韩济,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出尔反尔么?”
韩济冷笑一声道:“答应放你们走的可不是我。大哥宅心仁厚,白白要放你们,我可没这么傻。要走也可以,把苏纨月留下。”
孟起听着,气得拳头握得咯咯响,脸露青筋,眼冒怒火,恨不得将那韩济生吞活剥一般。萧侍宁心中暗暗盘算,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弓箭在手,为今之计,先要护得孟起和纨月的性命。于是,大跨步上前,将孟起护在身后,说道:“公子爷护着小姐先走,我垫后。”
不料那将军将铁锤掷出,呼呼地向二人冲过来。萧侍宁大惊,急忙上前,飞起一脚,踢开那铁锤。那将军也顺势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收回了那把铁锤,落地时与萧侍宁相持而立。那将军将铁锤在手中一转,笑道:“箫将军,多日不见,功夫尤胜从前。”
萧侍宁一愣,定睛看时才明白,原来刚才那一招,不是要对付他,而是要看清楚他是谁。当日巴蜀军在川府之地立足,朝廷也曾派兵征剿,那先锋将军便是此人赵友良。
赵友良持着铁锤又退回去,对韩济说道:“司空大人,此人是巴蜀军的右将军萧侍宁。他可杀了我们不少兵马。”韩济微眯着双眼,对着孟起打量片刻,又对赵友良说道:“右将军?刚才这右将军称那孟公子什么来着?”赵友良一愣,随即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司空大人,这一回,我们可立功了。”说罢,手臂一挥,那兵士纷纷上箭,正要射杀众人。
孟起大惊,与萧侍宁、于亮并排而立,挡着飞来弓箭。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间,夜空中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孟起看时,空中几条长长的鞭炮噼噼啪啪地落到那些士兵身上。顿时,那些士兵惊得甩了弓箭,纷纷惊跳起来,赵友良和韩济连连后退。此刻,空中又飞来一黑衣人,扛着一个麻袋,在那些一字排开的士兵肩上按个踏过,那麻袋一角漏下黑黑的粉末。等那黑衣人已过,那些士兵面前便是一条长长的黑线。
孟起等人正看得不知所以,忽又听到身后一声大叫:“让开……”孟起大惊,急忙退开,见后面又来一名黑衣人,推着一辆熊熊燃烧的木板车,正全力向前冲。离黑线不到一丈时,忽然双掌使力,将那木板车推出去,又立即回头,对着孟起等人道:“快,跟我走。”
众人顾不得其他,只跟着两名黑衣人逃离。刚走出几步,听得背后一声轰响,大火引燃黑线,烧的士兵们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韩济大惊,等回过神来,立刻吩咐众人追赶。等到众人跨过火海,孟起等人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韩济怒道:“吩咐下去,紧闭城门,严加盘查,我就不信,他们能出得了长安城。”
茫茫夜色笼罩,一群人在黑夜中狂奔,穿过几条甬道,纨月终于支持不住,脚下一软便倒了下来。玉瑚连忙扶住,急道:“月儿气力不支,大家休息一下吧。”那两名黑衣人望了望巷尾,其中一人道:“也好,此处该安全了。”
萧侍宁心有疑惑,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来日萧侍宁必报今日大恩。”
那黑衣哈哈一笑,说道:“侍宁兄,你看看我是谁?”说罢,猛地扯下面巾。
萧侍宁走进两步,借着月光,看那宽额峻眉、高鼻阔脸,染满风霜,尽显沧桑,这不是……可是怎会有那两条刀疤?皮肉翻出,甚是恐怖。萧侍宁紧皱眉头,见他嘴角微微含笑,眼中闪烁晶莹,终于紧紧抓着那人的肩膀,喊道:“是公子吗?是靖宇公子吗?”
众人都一愣,诧异得盯着萧侍宁和那黑衣人。那黑衣人道:“侍宁兄,不要称公子了。称我靖宇吧。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四处寻找你,十六年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萧侍宁喜极而泣,拉着那黑衣人道纨月身边道:“小姐,这是你的舅父。他是你外祖父的养子,叫月靖宇。”纨月愣住,呆呆的看着月靖宇。
月靖宇温柔一笑,那两条刀疤随着肌肉微微一扯,像一条虫子在脸上爬行,倒把纨月惊了一下。“第一次在韩府见你,我就很诧异,怎么会有跟纨素妹妹长得如此相像的人。”纨月猛的回神,蓦然记起那抢画的黑衣人,于是笑道:“那么,那晚在韩府外救我,不是因为我知道那画像所在,而是我的长相?”
月靖宇呵呵一笑:“可以这么说吧。”
萧侍宁道:“靖宇,当年你在将军身边,怎会……”月靖宇抬手止住,警惕地看看四周,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韩济不会善罢甘休。跟我来。月儿,你能走?”纨月点头,扶着玉瑚,跟上月靖宇。
夜色越来越深沉。众人拐了好几条街,来到一座阴森森的大屋旁。屋旁杂草丛生,蛛网纵横,两扇红漆大门漆色脱落,半掩半开,从里面透出一股股飕飕的凉意,纨月不禁打了个寒颤。萧侍宁却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喃喃说道:“这……这是……月家旧宅?”
“是,当年威风一时的月大将军府邸,如今,这么破败不堪。”月靖宇背负着双手,凄凄地望着破宅子,语气中尽是沧桑。
月靖宇推开门,那门吱嘎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萧侍宁道:“靖宇兄,韩济不会查到这里来?”
月靖宇笑道:“放心,这屋子闹鬼,十几年没有别人来过。”
“什么?闹鬼?”纨月本就觉得这屋子阴阴森森的,听月靖宇一讲,顿时紧紧抓住了玉瑚的手臂。
月靖宇笑道:“月儿别怕,那鬼是我装的。若不是这样,我怎能在韩南江眼皮底下,安安稳稳守了月家十几年牌位。”
萧侍宁惊道:“靖宇兄,你竟然在此守灵位守了十六年?”
月靖宇笑道:“我本是孤儿,后被月将军收养,便是月家人。受这十几年牌位算什么,本事子侄该做的事情。”
众人在月靖宇指引下来到月家祠堂。这月家旧宅,到处都灰尘、蛛网,花木残败,屋瓦断裂。只有这祠堂,处在旧宅之内,打扫得一尘不染,蜡烛点得内外通明。那一个个牌位矗立如林,正中间便是月如海的牌位,上面刻着:先严月公如海之位。萧侍宁眼泪哗哗而下,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泣道:“将军,侍宁不孝,十六年了,才来看您。”一个头磕下去,便伏在地上,呜咽着再也起不了身了。
纨月红着眼,心中甚是难过。虽然对这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实际上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然而一路过来,看着萧侍宁、蝴蝶夫人、何川、以及眼前月靖宇对月如海的崇敬和爱戴,心中也颇以有这样的外祖父而自豪。纨月缓缓走过去,将萧侍宁扶起来,又点了三支清香插上,对着众牌位磕了三个响头,凄然道:“小女苏纨月……不,小女月如意拜见月家各位长辈。”说到此处,不禁哀从中来,竟也呜呜地哭起来。
月靖宇擦了一把眼泪,柔声道:“月儿,爹看到你来拜他,一定会很高兴。你先起来。”纨月缓缓起身,望着月靖宇问道:“舅父,你怎么那么巧来救我们?”
月靖宇笑道:“其实多年来我一直注意着韩府的动向,无时无刻不在想杀韩南江。这半年多来韩南江身体每况愈下,我本想趁着今日他大寿去闹他一场,不料却见韩府一片混乱。后来见韩济杀气腾腾向东门奔去,于是尾随而去。不料救得竟是你们。”
“原来如此。”纨月听罢,阳光飘到另一名黑衣人面上,见他刚毅的脸庞嵌着晶亮亮的眸子,倒是一脸的坚毅忠贞。纨月问道:“舅父,这位是?”
月靖宇笑道:“这也算是你的哥哥,月琮武,他本姓宋,若不是他生父宋平,我月靖宇早就命丧黄泉了。”
萧侍宁本就满腹疑问,于是问道:“靖宇兄,当年月家满门抄斩,你怎么逃过一劫。”
月靖宇正要回答,听得祠堂外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纨月一惊,抓着玉瑚的手臂,惊恐地问道:“是谁?”
月靖宇一笑,说道:“月儿,是自己人。这旧宅里除了我和武儿,还有一位老仆。是我十年前救回来的。”月靖宇说完,便打开祠堂门。那老仆拿着扫帚簸箕进门来,见祠堂中这么多人,不禁一愣,满是疑问的目光飘香月靖宇。
还未等月靖宇回答,纨月先惊叫一声,接着大喊道:“侯爷?”
于此同时,玉瑚也惊跳起来,大声道:“兰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