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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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冰凉的冷风吹过庭院，青松随之摇摆，红梅枝头乱颤。西斜的阳光缓缓洒下，却不那么灿烂了。天边一抹红霞渐渐亮丽起来，在夕阳的映照下，格外的绚丽夺目。
月儿，日后若碰上心仪之人，定要让他知晓。不要学夫人，糊涂一辈子，抱憾一辈子。
纨月望着天边的红霞，耳边有兰仲夷暖暖的话语轻轻落入耳中，心里却突然蹦出夫人的话。心仪之人，会是仲夷吗？会不会又是芳心错付？纨月圆瞪着双目，死死盯着蒙着双眼的兰仲夷，依旧白裘素服，气朗神清，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坚定又真诚。
想到初次见面便以知音相称，之后一个解曲意，教吹箫，一个凝气神，治眼疾，虽是初相识，却样样合了心意。纨月不禁嘴角微微翘起，既然已答应了夫人，又怎能食言。可转念一想，自己中了入骨丸的毒，并未完全解毒，更不知何日能毒发。若真依夫人所言，将来毒发之时，岂不害了仲夷么？
纨月想着想着，一张通红的俏脸瞬间煞白。心中有句话已到嘴边，张嘴却又说不出来。眉目流转间，只能紧紧咬着下唇，磕出一道道白色的印子。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柳烟不知何时到来，在纨月身边突然冒出一句。纨月吓得六神无主，面红耳赤。“你何时到的？走路轻飘飘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难不成也学了轻功么？吓死人啦。”
柳烟莫名地被抢白一句，本有些诧异，却见纨月面色通红，一幅娇羞憨然的摸样，顿时感到好笑。于是微厥双唇，故意嗔道：“姑娘自己想什么出神，倒怪我吓着了你。公子，你说我吓着你了么？”
纨月嘟着嘴，对柳烟瞋了一眼，却不知该如何回她，于是独自坐到一旁，眼角撇过兰仲夷，见他被柳烟逗得笑意不绝，那笑容更像是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倒让人温暖无比。
“柳烟，你匆匆过来，是否有事？”兰仲夷仍是满面笑意地问道。
“公子，我刚才听说大公子要成亲了？”
纨月眉目一扬，眼前立即浮出伟岸英姿的兰伯卿和性温貌美的王木柔，不禁笑道：“真的么？兰大哥和木柔姐姐本就是一对璧人，早该成亲了。”
兰仲夷微微一笑，接过柳烟递来的茶道：“你这丫头，消息倒灵通。哪儿听来的？”
“是侯爷房中的阿萱告诉我的，说府中要办喜事了。”
兰仲夷抿了一口茶道：“是啊，若不是为了我，大哥早该成亲了。爹本已定下了日子欲与王家商议，大哥硬要我重见光明才肯成亲。多亏了月儿，我重见光明之时，便是大哥迎娶娇妻之日了。”
纨月嘴边含笑，低头不语。
到了晚间，寒风凌烈，连月光也躲着避寒，窗外乌压压一片，只能隐隐约约见几枚树枝摇曳。这江南的冬天真是难过，冷则冷矣，还是透到骨子里的冷。纨月想起兰仲夷白日里说的话来，月随人走，这分明说的就是她。不觉心中闷闷地，起了身，披了件衣裳，独自怔怔地站在窗口，直到冷风吹来，不禁紧了紧衣领。
又是一阵寒风扫过，隐约传来三声锣响，原来已是三更天了。纨月正要回身，恍惚间一个黑影闪过。纨月顿了一下，定睛再看，又是一个黑影。连接四五个，通通落到这兰庭院中。纨月侧身一闪，躲到窗户一边，缓缓蹲下，一声也不敢吭，眼睛却四处横扫，只愿能找到打击之物。又一想，来人定不是等闲之辈，哪有四五个毛贼齐齐出动的，况且兰府乃是一等功侯府，等闲之辈岂能毫不动声色便潜入进来。
窗外戚戚之声极其微弱。纨月凝神细听，听的其中一人轻声说：“怎样？”另一人并未答话。却听得之前那人又道：“兰询老奸巨猾，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不要灰心，只要东西在兰府，总能找到。我不信他能藏到天上去。”众人默然不语。那人又道：“不要打草惊蛇，先撤，走！”花枝颤动间，几道黑影相继翻墙而过。
纨月呼出一口气，细想那人的话，似要找什么东西，却一无所获。这事一定要告诉仲夷。但是他要安心养病，岂能为此操劳，不如告诉兰大哥。可是我该怎么说呢，既不知来者是谁，又不知所为何来，兰大哥会不会只认为是小毛贼呢？纨月在房中来回踱步，正拿不定主意，却听门外兰仲夷的声音响起：“月儿，还没睡么？”
啊？！是仲夷。纨月打开门，果见兰仲夷坐在轮椅上：“月儿，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纨月一惊，原来兰仲夷早在暗处知晓了一切。“那些人是什么人？”
兰仲夷轻轻摇头，道：“我也不知，似是找一件东西。想我兰府虽然富有，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不顾性命三番两次光临。”
三番两次？纨月不禁额头冒汗，院中有人闯入竟然不知，若那些人要取性命，我苏纨月就是有十条命也被取去了。“他们究竟要找什么呢”纨月望着窗外一片漆黑，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轻声问兰仲夷。
第二日，纨月便告知兰伯卿兰府中有贼人闯入。兰伯卿惊诧万分，竟然一点不知有人闯入兰府。立即叫来阿邦，召集众人，众人却也毫不知情。
兰仲夷道：“大哥，自从你回兰府之后，他们已来过两次了。”
兰伯卿听罢，心头一惊，面色煞白，当即遣散众人，推着兰仲夷进了内堂，连纨月和柳烟也不能在旁。
约半个时辰，兄弟二人才露了面。兰伯卿已是一副自在神态，笑道：“纨月，我与二弟商量，等贼人再来，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不过，得靠你的阵法相助。”
“阵法？”纨月诧异道：“兰大哥，我只是从夫人那边粗粗学到几种阵法，况且兰府亭台楼阁众多，并不好布阵啊。”
“月儿，兰庭院甚是幽静，贼人才会在这里会集落脚。兰府家将众多，只要他们来，定是逃不了的，只是我们并不知他们何时到来。”
“仲夷，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好办，兰庭院花木众多，我只需在花木上动些手脚，按上铃铛，除非他们不来，否则……”纨月一边思量一边缓缓道来“最好再搬些盆景来，按方位摆在院中。仲夷，就这么办吧。”
一连十几天，府内安静如常，并无可疑人物夜间出入。纨月甚至怀疑自己当日看错了。这日晚间，月光通透，却寒风连起，吹得人瑟瑟发抖，汗毛都跟跟竖起。纨月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拿起玉箫，吹夫人的《长相思》。兰仲夷则在一旁，凝神静听。
纨月侧眼瞧着兰仲夷，心中的万般柔情化作袅袅的音符，如春风般落得满室温情。兰仲夷嘴角微微一翘，随后跟着曲调，轻轻哼起了蝴蝶夫人的那首词。
曲调顷刻间从缠绵化为哀伤，一如那室外清澈的月光，顷刻间被乌云遮蔽，让人心头无端端由生一种寒意。纨月转眼看向窗外，果然，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兰仲夷轻轻唤一声“月儿!”
纨月便不再吹了，静静地坐在一旁，黯然道：“蝴蝶翩翩两分离，万水千山远路迷。仲夷，我家先生守护夫人一生，二人虽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涯。你那句心隔千山万水，真是把我怔住了。你都能听出来，为何先生就听不出来呢？白白的见面不见心，苦了两个人，如今更是阴阳相隔，不得见了。”
“月儿，你家先生并不觉得苦吧，起码他守护了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无怨无悔。”兰仲夷温温的话语像阳光般暖暖的，透过蒙着的白布，似有一双清澈透明的瞳仁洞察着人情世故，还看得如此通透。
纨月愣愣地看着兰仲夷，并不答话。看了良久，自己都觉得脸红了。如此肆无忌惮看一个男子，真要被人笑死了。幸好仲夷看不见，不然，我真是……兰仲夷浅浅的笑容，让纨月心头荡漾着春天的温暖。两人就这么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天南地北海聊起来。
忽然，兰仲夷凝神皱眉，转而噗的一声吹灭了烛火。
不过是片刻功夫，便有瑟瑟之声翻墙而过。顷刻间，墙上便有铃铛上响起。兰仲夷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那几个黑人铃铛声，大叫不妙。领头那人喝道：“快，先撤！”说罢，众人腾空而起，落入兰庭院中。兰庭院院落较大，空地上盆景满地。盆景之间均有细线相连，细线上挂有小小铜铃，月黑风高之夜如何能看得见。不时，便是满院的铜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
为首的黑衣已顾不得其他，欲先出阵。兰仲夷侧耳聆听，喝道：“大胆贼人，想跑么？”于是手掌轻轻一拍轮椅的扶手，便飞身而出。兰仲夷一声月牙色裘衣，在黑暗中与那为首的黑衣人战成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兰伯卿领着众家将及时赶来，与几个黑衣人战成一团。
纨月大惊失色，这瞎眼的兰仲夷，功夫这么高么？两人脚踏轻功，在空中斗了不分上下。那黑衣人终是支持不住，落在盆景之中。
两人在盆景中乱窜，叮当声响个不停。兰仲夷的白衣在这黑夜之中无疑最为醒目。那黑衣人看的分明，上下齐攻，兰仲夷眼瞎，本在黑夜中应是占上风的，无奈白衣暴露了目标，又加上满园的盆景，不知方位，即便再熟悉环境，也被这盆景束缚了手脚，此刻便落了下风。
纨月心中着急，对着兰仲夷大喊：“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兰仲夷也是遍读书经之人，如何不知此乃八卦方位诀，当即脚下呼呼生风，行前踏后均有律可循，较之那黑衣人，前后左右均有物可挡，只得生生接着兰仲夷的招数，兰仲夷趁其打乱，左手出一虚招，右手狠狠一掌，那黑衣人闷哼一声，便支持不住了。
兰仲夷正要抓黑衣人，却从墙外飞来几枝细针，在黑暗中闪着蓝色的幽光，令人不寒而栗。纨月正要惊呼，见兰仲夷足下生花，飞身而起，轻飘飘躲过了。那黑衣人乘此逃离，终究因受伤倒地。此时墙外飞来一个孩童，搀扶那黑衣人。兰仲夷飞身过去，与那孩童对击一掌，随即退后几步，惊呼道：“小孩？”
纨月看的分明，大声喊道：“小心，那是幻灵童子啊。”煞那间，那幻灵童子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再次才发出毒针，兰仲夷惊愕之余，躲闪不及。只听砰砰两声，一柄长剑飞来，打掉了两枚毒针。原来是兰伯卿。
幻灵童子扶起受伤的黑衣人，趁乱飞身而起，转眼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兰伯卿将抓到的三人捆绑到一处，才问了一句，其中一人便道：“不用问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兰伯卿怒道：“阿邦，把他们关起来，先饿几天，然后再审。”阿邦领命，回头却见那三人齐齐倒下。原来行动前均以服下死药，此刻竟是毒发身亡了。兰伯卿道：“这帮贼人，真是恶毒。”
“大哥，把他们埋了吧。终究是替人做事。经过此事，我看他们不敢再贸然行事，府中应该会安静一阵子。”
“正是，二弟正好乘此机会好好疗养。”
兰伯卿交代众人处理后事，正欲离开，却被纨月叫住。
“兰大哥，我要是没记错，那名孩童正是幻灵童子。”纨月双眉深锁，眼中带着深深的疑问。
“是，就是他们。”兰伯卿自然不能隐瞒。
“兰大哥，纨月不明白，那灵芝和雪□□真有这么神奇，一路追杀不算，还要闯入兰府来？他们就不怕雪□□已被仲夷吃了，白费功夫？”
“纨月，你聪明如斯，我知道瞒不住你，只是此事……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如实相告。”兰伯卿手持长剑，面上却真诚的很。
“那么仲夷应该知道。”
“是！”
“好，我去问他，他一定会告诉我。”纨月一个转身。兰伯卿却伸手抓住了纨月的胳膊。
“纨月，仲夷的个性我很了解。你问他，他必会如实相告。只是，此事甚是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仲夷不忍瞒着你，告知你又会担心你。他身上的担子够重了。纨月，不要去问他，你只要好好治他的病就好了。”兰伯卿眼神似有那么一点哀求，令纨月心中又升起另一个疑问。
“兰大哥，我怎么觉得你们不像兄弟？”
兰伯卿凄然一笑道：“纨月，这话你只能跟我说说，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切记！时候不早了，折腾了半夜，早些休息吧。”
纨月望着兰伯卿离去的背影，背后忽然感到一阵阵冰凉。想起兰家兄弟二人，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疑问。不过，无论怎样都好，兰家兄弟总是良善之人，这一点，她始终相信。
之后数日，果然风平浪静。纨月也不打算追问，安心替兰仲夷治眼睛。待到最后一个疗程做完，已是腊月十六了。这日，阳光晴好，兰庭院中聚了兰家上下众人。王木柔自然在列，娉娉婷婷站在兰伯卿身侧，宛如一朵白芙蓉，色白莹莹，娇俏立立，却长眉紧锁，忧心重重，双眼一刻不离紧盯着兰仲夷的双眼。
柳烟早将门窗关上，并下了帘子，小厅内顿时暗了下来。
纨月小心翼翼解下缠在兰仲夷双眼的纱布，一圈又一圈。“仲夷，你缓缓睁开眼。”
兰仲夷抬了抬眼帘，颤动的睫毛闪了两闪，缓缓睁开，却只见一片朦胧，隐隐约约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分不清谁是谁。兰仲夷如实相告，语气中分不清是喜是忧。兰伯卿却急道：“纨月，二弟的眼睛不是能复明吗？”
纨月笑道：“兰大哥，仲夷的眼睛失明了半年多，怎能一下子复明，这已经很好了。要慢慢适应，在这种阳光下便不能出去了。再过十日，仲夷就能完全看见了。”
兰询轻拂着胡须，说道：“苏姑娘乃神医之后，果然名不虚传。江南众数名医的棘手难题，到苏姑娘手上倒轻易解决了。”
纨月笑道：“侯爷过誉了。”眼睛却瞥向兰仲夷，却见兰仲夷原本清朗的眉峰微微一皱，随后又渐渐淡开，与之前无异。
王木柔笑逐颜开，打趣道：“侯爷，我看纨月妹妹就像是上天派来，特特给仲夷治眼的呢。”
这话说得暧昧非常，纨月灼热感顿生，两颊似火烧一般，斜眼再看王木柔，却见她眉目含笑，右手携着绣巾，浅浅地掩着那满含笑意的双唇。纨月眼波流转，顿时轻声道：“木柔姐姐，其实我不是上天派来给仲夷治眼的，而是给木柔姐姐你的。”
王木柔疑道：“给我？我又没得眼病。”
“听说兰大哥要仲夷的眼复明后，才肯安心拜堂呢。”纨月悄悄的再王木柔耳边道上。王木柔听是打趣自己的，顿时羞得无所适从，直追着纨月打。众丫鬟又上前问起，王木柔满脸通红，哪里肯说出一字半语。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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