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案·寿楼春》5870239

1、寒宫

　　西北隅一向是整个宫城里最为冷清的，尤其过了秦风殿和太漪池，就算在正午也等闲难得遇到寺人宫女。一路迤逦行来，只遇上一小队巡逻的霞宸女卫，却不知是看到了司阍衣袍上的徽记，还是认出了司阍身后的人，并不来盘查，远远便转过殿脚往南去了。墨色琉璃瓦的缝隙里，一丛丛枯黄在二月的风中瑟瑟折腰，发出萧萧的低响。太漪池北沿正是个风口，走在前面的赵司阍猛地打了个寒噤，忙将面庞缩进了竖起的翻毛衣领里。
　　“这样冷天还劳动司阍，实在抱歉得很。”落后一步的禹静苏微笑着说道。
　　知道她一向出手大方，赵司阍笑容里便有些谄媚：“大人这话折杀老奴。以后大人再进宫便要走未央门，有翠辇代步，老奴想多奉承也没机会喽。”
　　禹静苏笑了笑，没有答话。衬着沉沉压下的彤云，在望的寿仙楼如同一片单薄的剪影，没有一丝活气，连宫中各处俱在含苞的腊梅，此间也只见干瘦的空枝。她心里一沉，抱紧了怀中那包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情，随行二人都加快了脚步。

　　两鬓灰白的万尚宫开了宫门，轻声笑道：“小姐今日下值倒早，太妃还睡着呢。”又与赵司阍和国傅母道劳。
　　禹静苏向她点了点头，便随着小宫女走进寿仙楼。擘起厚厚的门帘，扑面便是浓重的药味，仿佛迫不及待要宣告，它是这乐安宫里唯一的烟火气。禹静苏将纸包交给宫女，呵了呵手，解下披风。虽然烧着地龙，屋内却不见多少热意，乐安宫周遭空旷，使得这寿仙楼内总有一种祛不去的阴寒。她不觉皱了皱眉，刚要说话，便听到里间禹静太妃的声气：“是蕊格儿来了吗？”
　　禹静苏忙掀帘进去，道声“给四姑请安”，盈盈地行下礼去。
　　万尚宫跟了进来，笑道：“小姐带来的这几样点心都是早先娘娘爱进的，好些年没见了，难得小姐从哪里寻了人做出来。”轻手利脚地将点心端到床前给禹静太妃看。
　　禹静太妃只略略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现在不想吃。见侄女身上穿的仍是公服，示意她近前坐下，问道：“你从皇后宫里来？”
　　禹静苏点点头，含笑道：“皇后娘娘知道侄女要来看望四姑，让侄女代问四姑安好。”
　　禹静太妃并不理会皇后的问候，只靠在大迎枕上淡漠地出神。禹静苏知道她的脾气，一笑之后便也静静地坐了。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寒风鼓着窗纸的毕剥之声，和宫漏细微的滴响。
　　才短短十几日未见，禹静苏惊觉姑母的形容比之正月里竟又枯槁了许多，苍老的脸上更泛着令她揪心的潮红。病了多年的人，偏天生是个要强的性子，年前才做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竟也嫌宽大，鬓发稀疏得只将将挽住一根玉簪，人已虚弱得这般，衣饰发容仍是一丝不乱。
　　这曾是禹静家的娇女。
　　禹静苏心里生出几分凄凉，面上却不敢带出，仍含笑问道：“侄女上回送来的药，四姑可一直吃着？觉得怎样？”
　　禹静太妃摇了摇头，又静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蕊格儿，我今日有话要对你说。”
　　听声音，气息倒还平稳。禹静苏瞥一眼现出戚容的万尚宫，稳重地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以“九州”的端朝章帝时期为时代背景。
九州对女性为官、承爵相对宽松。尤其在端章帝时期，由于章帝在隆治二十年遇刺后长期卧病，皇后穆如清旻代帝秉政，拣拔了数位优秀的女性官吏，禹静苏和秋淡如都在其中。
端朝的王朝设定有一个特别之处：穆如氏的长房长子世袭为大将军，并拥有一支独立的军队，位在诸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