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运命惟所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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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日薛兆年得了空儿，便按着郝友兴给的地址寻到了那和尚。
先时听郝友兴说是个癞头和尚，又是个能治疑难杂症的，必是奇人异相，说不得或许是个头上流脓，僧衣油渍，正扪虱而卧。向这种奇人异士讨要药方，必定会受一番刁难，必定要费一番口舌才成。及至见了，却是个面目普通，约有六、七十岁的老僧。身上的僧袍许是穿了经年，虽破旧，却整洁。头上满是或大或小的暗红疤瘌，大概是早年什么疮疹留下的痕迹。所住之处竟是普通人家的柴房。
原本薛兆年还将信将疑，想着试试看才来的。见老僧和想象的不一样，不知怎地，反倒收起了几分疑心。
那老僧本来手里正捻着念珠坐在蒲团上诵经，坐姿端正，神态不悲不喜。见薛兆年进来，便停了诵经。薛兆年忙打了个问讯，口中说道：“大和尚少病少恼安乐住否？”
老僧回礼道：“贫僧少病少恼安乐住。施主不为食苦，安乐住否？”
薛兆年忙回到：“弟子不为食苦，安乐住。”
老僧道：“施主因何而来？”
薛兆年大感意外，之前见老僧样貌已出乎意料，如今更直奔主题，并无卖弄，忙躬身答道：“弟子金陵商人薛氏，因家中小女经年宿疾不愈，听闻大和尚善治疑难杂症，特来求医问药。”接着便将宝钗的病症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老和尚听了，便道：“薛施主请坐。令千金的出生年月日可否告知贫僧，脉案可有带了？”薛兆年忙将脉案呈了，并把宝钗出生的年月日也给老僧讲了，方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了。
薛兆年见老僧一边看脉案，一边手指微动，一遍又问了些宝钗的琐细病状。少顷，老僧抬头对薛兆年道：“薛施主，令千金的病症是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所幸先天极壮，还可医得。”
薛兆年听他前面说得与别的大夫说的一样，放下心来。又听见说“还可医得”，心中大喜，忙道：“多谢大和尚。”
老僧接着说道：“平常的药是治不了的，如今我这里有一海上方，又有一包药引，要找至亲的亲人，譬如父母兄弟姊妹，先照着方子把材料收集齐了，再和着药引，制成药丸子存着，犯病的时候用黄柏煎汤送下，方才有用。”
薛兆年忙一揖，道：“多谢大和尚。”
老僧这边取过笔墨纸，不多时写好了方子，指着方子，给薛兆年细细解释了一遍。又找出一包包好的药末子，说是药引，交给薛兆年。
薛兆年只觉得做梦一样，这样容易便得了药方？心中又升起了一点疑惑。想要再问老僧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正在踌躇间，忽听老僧又问道：“薛施主，安乐否？”
薛兆年听老僧再问此话，想要答“安乐”，却觉得心中茫然一片，答不出来。呆坐在蒲团上出神，半晌方说：“运命惟所遇耳。”
老僧听了，便道：“如今只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也便罢了。各有各的缘法，如何强求得了。”见薛兆年无话，老僧又道：“贫僧倒是有几个字要送给令千金，‘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本来这几个字是要镌在金器上随身带着的，如今也不必费事了。你昨天不是得了个金锁吗，正巧就是它了。”
薛兆年本来正在发呆，忽听老僧这样说，吓了一跳。原来日前他同着管事在自家当铺里检点，有那经年的死当，过期无人赎买的，要捡出来，该发买的发买了。薛兆年无意中在库房角落发现一个小金锁，翻了许久的簿子，才证实了是十几年前一个死当。薛兆年见这个金锁小巧不俗，便想着拿给宝钗玩，便留下了。现在还放在书房里，一直还没拿给宝钗。而这金锁上，正反两面，正镌着这八个字。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别人，如何老和尚竟知道了呢。
老僧见薛兆年一副惊惧的模样，笑道：“施主既知运命惟所遇，当也知循环不可寻。且告诉你内人，令千金的因缘就在这金锁上，要随身带着，日后当是个有玉的才配得。如此可保此世圆满。”
薛兆年见老僧一直无悲无喜的脸上，居然有了笑容，心下安稳了不少，忙问：“那玉是何样子？可是金陵人士？”
老僧复又叹气道：“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如今多说无益，该遇见时便知道了。薛施主，今日缘尽于此，你且去吧。”
薛兆年见老僧下了逐客令，不好再留，便起身告辞出来。走到街上，忽想起未给老僧谢仪，忙回头去找。屋中哪有人影，寻至外面，一个六、七岁小童跑过来说道：“老和尚说初一、十五设棚施粥就行了。”也不待薛兆年答言，径直跑去玩了。
薛兆年如做梦一般，恍恍惚惚回家了。边行边想，“我薛兆年活了偌大年纪，今天竟做事都无章法了。”又想到，这老僧虽相貌平凡，却见之忘俗，又语带禅机，能未卜先知一般。“必是个得道的高僧。”一路走，一路感叹，先前的疑虑全消，暗自庆幸自己竟遇到了老神仙。
至此，对老僧的话深信不疑，一径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运命惟所遇（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