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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混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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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诺的天空一蓝如洗,莫拉德依在窗沿向往望去,仿佛昨夜的电闪雷光只是一场梦。
奥路埃尔的法术完全击溃了自己,强烈的压迫感紧紧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就要死了吧”,当他阖上双目迎接死亡的时候,他听到奥路埃尔的声音。
“如果,当初的怒雷强击能使出来就好了。”缓慢地言语夹杂着遗憾。
莫拉德再度睁开双眼时,怒雷强击的碎片如温柔的光芒,自奥路埃尔的手洒开,落在他的身上不带一丝伤痛。
“我不会感激你,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你心底的愧疚就能释然了?”
“不能啊……我以为我在找寻真相,原来只是想让自己心安……可结果,似乎触及到不该触及的领域了。”奥路埃尔直视莫拉德的双瞳,“朱诺就交给你……还有你记忆里那谁了,我不会再回来。”
奥路埃尔擦过巴基力身边,耳语道:“你一直都知道,是那位大人赐我们死亡,夺去我们的记忆和人生,再给我们不死的生命,为什么你甘愿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倘使有人反抗,众人的力量必将其扳倒……棋盘上的皇后啊,你还能守到几时?”
伊亚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在尼芙菲姆,旁边坐着伊莲正温柔地看着他。
“你醒来了?”伊莲说。
“伊莲姐……”伊亚看了她一眼,黑色的纱衣披挂在身,依稀可见白皙的肌肤,不似巴基力女武者周身包裹着坚硬铠甲,伊莲的面容更显得温柔多情。
“我……”伊亚又看了看自己,衬衫并未扣上,胸膛缠绕着纱布,背后的十字伤隐隐作痛,痛感告诉他之前经历的一切并非是梦,“我从朱诺的天空长廊上掉了下来……没死吗?”
“伊亚真是的,开的什么玩笑啊?你、已、经、是、鬼、了,还能怎么死呢?唔,不然就当做是另一段新生吧~今后可别到处乱跑了,受了伤可是要姐姐我心疼的呢。”伊莲咯咯笑了几句,和之前冷漠的巴基力女武者截然相反。
“那……奥路埃尔呢?他怎样了?那个莫拉德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诺……天空的长廊……巴基力……怒雷强击……”他脑中有太多想要知道的事情,杂乱的线索在脑海中游走,却归结不出答案。
“你是怎么一股脑地冒出这么些问题?”伊莲的表情仿佛一位母亲在惊讶孩子说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话,“我是在首都将你救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是我想问的,奥路埃尔犯了老祖宗的忌,正被训着呢。”
“你怎会不知道?伊莲姐,你……是巴基力女武者吗……?死灵骑士……难道就是……老祖宗?”伊亚小心试问着。
“我?和谁相似吗?”伊莲否定了答案,直直地看着他,又呵出一口气来,说:“至于死灵骑士……呐,伊亚,姐姐跟你讲个故事。你知道尼芙菲姆的起源吧,骑士团输掉了战争,王女奇勒凯娜为了拯救她的国度和子民,用魔女的诅咒让一切都归于死寂……你又知道为什么骑士团会输吗?那名骑士团长深爱着王女,爱而不得,恨之急切,想着只要两人都死了就能在一起了,于是故意输了战争,好叫所有人都与他的情感陪葬。”她停顿了一下,反问伊亚:“你觉得我们的老祖宗就是那名骑士吗?”
“什么?”伊亚怔住,他本不想听什么故事,他最关心的应该是奥路埃尔的安危才是,可听到伊莲最后那句问话,思绪又跟着她走了。
“在魔女的诅咒下,那名骑士成为了如今的死灵骑士,只为守卫尼芙菲姆而存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们的老祖宗?王女将尼芙菲姆的归属权给了老祖宗之后,死灵骑士不过是我们的仆人罢了。”
“伊莲姐说的可是真的?”伊亚想要相信伊莲,或者说是,他只能相信。
“你知道我是侍奉在老祖宗身边的,有些事情不能全都说出来,可这故事是千真万确的,你要知道,老祖宗并不是那么简单地人,但对于你,他甚至没有过任何约束。”
“那么……我如果告诉伊莲姐……我见到了古内希洛家族中被除名的人呢?她叫……谣。”
伊莲打了一个激灵,有点反应了。
伊亚便接着追问:“谣、死灵骑士、朱诺还有奥路埃尔之间必然有关系,假使老祖宗不是死灵骑士,谣和奥路埃尔也一定是知道老祖宗的什么事情,是不是正因此而触犯了老祖宗?巴基力女武者分明是你!你将我从朱诺推下去,是想救我吧……为什么不承认?还是说这也和老祖宗有关系?”
“别说了!”伊莲捂住他的嘴,“就算你想到了什么,也不要说出来!你难道也想被处置吗!我恐怕……你知道得越多……对奥路埃尔的处罚也就越重……”
“什么?”伊亚愣住。
“如果不是奥路埃尔,你就不会被卷入这些麻烦的事情。听着,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谣,你要说出去就是害了她,老祖宗既将她放逐,她就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尼芙菲姆,哪怕是一个名字,逆了老祖宗的意思,又不知道该是什么下场。你也不要跟任何涉及到老祖宗的事情沾上关系!只要好好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我不懂,我越来越不懂!难道他给了我这不死不活的模样就有控制我的人生的权力?”
“他根本没法控制你啊……傻弟弟……他是……想看人到底是为何而生……”说到末,声音越发地小了。
“疯子!你被他迷了眼吗?”伊亚跟她说不下去,推开她冲出屋去。
“奥路埃尔!奥路埃尔,你在哪儿!”伊亚气冲冲地游荡在尼芙菲姆,大声呼喊奥路埃尔的名字,照伊莲刚才说的,奥路埃尔在被老祖宗“处罚”,那就一定在尼芙菲姆的某处,直到这时他才愚蠢地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居住了一百年的场所,连那位让所有人都讳莫若深的老祖宗,他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那是多么叫人振奋、多么刺激视听,地面上那具身体忍受折磨的形态让人欲罢不能……实在太美妙了。高大的身影覆盖在那具身体上,身影的主人微微侧坐,黑暗的屋里看不清他的面庞,他一手托着下巴,透漏着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匍匐在地,全身无力,脚已经断了,努力站立的毅力化作巨大的痛苦,一刀一刀刺痛他的神经。喉咙间剧烈的震动,夺去他的镇定,加诸对他的侵蚀,让他的心崩坏。
他双手摸索着地板想要支撑起身子,却好似攀刀山一样,只要手一放下就会弄得满是鲜血。他的脑中全是蜂鸣,眼中有比黑暗更可怕地光点在刺痛着他,视力、听觉被剥夺,只有对外物的触感还在,他却因此而近乎崩溃。那脸庞几近扭曲,布满恐惧与痛苦的阴云,微微蠕动的嘴角仿佛只为发出无助的呼喊而存在。那一声又一声的嘶叫,滑过同一条声道,却发出不同的音色。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尽管脑中流过大量的咒文,但他也无法完整念出任何一段,哪怕是微弱的攻击以示反抗都不行。他在心中求救,也在心中诅咒……但是口中嗫嚅着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只能感受到自己在黑暗中被无数虫蚁啃噬,肠、胃、心脏……不断被积压,血液的流动已经停止了,□□内部组织不断破裂再破裂,身体当真变得冰冷起来,奥路埃尔分明趋于死亡。
“噢?能忍受到这种地步,着实令吾讶异……不愧为古内希洛世家的人。”身影的主人发出浑厚而低沉的声音,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地上的人反应却更剧烈了,呜咽声不止,“汝既不愿接受永恒的生命,吾便赐汝永久的死亡,不论汝身归于何地,汝之名——奥路埃尔,永属古内希洛。”话罢,他转身离去。
伊亚在树影间穿行,不详地感觉穿透全身,迎面而来的风仿佛比他的身体更冷,冷的刺骨。
“奥路埃尔……”那个名字的主人被丢弃在树下,米黄色的长袍沾染陈旧地血迹,铁锈一般的气味逐渐浓烈。
呼喊着那个名字,伊亚扑过去将奥路埃尔抱起,他的身体此刻已是完完全全地失去了温度,伊亚看着他,语言和头脑一齐变得空白。
人真是种矛盾的生物,伊亚唤醒沉睡的奥路埃尔时,明明是讨厌那种缠人又调皮的小鬼头,后来却又喜欢看他别扭的样子,一番经历过后更无法放任他不顾……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身为牧师,也完全无能为力。
或许是习惯了许久以来鬼的身体,甚至忘记“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冰冷的身体?还是没有呼吸的生命?不,仅仅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们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所有的疑问在伊亚的脑中依旧是疑问,但他的好奇心已经随奥路埃尔而去,此时此刻,他只是沉默不语,如果时间在停滞于此,那么就一直停滞下去吧,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去想象,想象奥路埃尔归于尘土,自己还煞有其事地刻立墓碑,再放上一束百合,最后黯然离去。
一周以后,普隆德拉教堂外。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继续睡在尼芙菲姆,朱诺似乎也不大合适,这儿是首都,有明亮的光、干净的水还有清新的青草味。”青年蹲坐在墓碑前,轻抚身旁的黑猫,低声说道:“奥路埃尔,你教的法术我还记着,虽然走不上贤者的道路,不过成为一名巫师还是绰绰有余……啊,就是有点不舍过去那一身牧师的外袍,一百二十年来,我因你而转变,或许有一天,能够完成你无法做到的事。哈……哈……”何等干涩的笑容。
黑猫懒散地“喵”了一声回应青年,蜷起身子睡在他的巫师新袍上。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