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章节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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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九
沢田纲吉是被两个黑衣人驾着下船，然后又被竹子一路拖出了机场。途中多次被路人当作惨遭毒手遭人绑架的无辜少年，但迫于竹子散发出的某种神似老巫婆的气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或者通知人民的好公仆。
沢田纲吉把脸扭成一团。他在心里第101遍想念起妈妈的美味汉堡，同时暗骂着竹子的不人道。
“‘即使是一个智慧的地狱，也比一个愚昧的天堂好些。’”竹子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因为是被拉着领子拖行，他不得不仰起头去寻找竹子那凌乱不堪的后脑勺，“你注定是要下地狱的，不如乘早找个好点的，嗯？”上扬的尾音带着异样的蛊惑意味。
“……可是，我只想活着啊……”沢田纲吉忧伤而惆怅地看着意大利蔚蓝的天空，觉得天上飘过的每一朵白云都在怜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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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受着天地逆转的视野和翻江倒海的内脏所带给他的痛苦，对于半个小时前没有选择拒绝坐上这辆贼车感到追悔莫及。
通过竹子驾驶执照的那个人是白痴吧！一定是的吧！
手脚并用地爬下车子后座的沢田纲吉几乎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竹子那人神共愤的车技所带给他的身心重创。当自己体验到第三个极限转弯时他当真是想死了算了。
“我可不记得偷偷带上旅程的是哪家娇嫩的贵族小少爷。振作点，殿下，你的未来可是铁与血的战争，不是花团簇拥的坦途。”对于趴在地上干呕的少年，竹子表现得很冷漠。
四周野花杂草丛生，绿意覆盖的大地上有些花开有些花落，那栋残败的别墅如今终于融入了这片寂寥的景象里，显示出了某种岁月的宁静，砸落在地的残亘断瓦埋上爬满了绿叶安静地填充了画面的留白。
“觉得这地方怎么样，殿下？”竹子蹲下身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段倒塌了的石墙，指尖马上缠绕上了一些潮湿感。
沢田纲吉站起来时的脚步仍旧有些不稳，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知道竹子带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也理解不了那句问句里暗藏着的压抑。
“……很、漂亮……这是哪里？”
竹子的眼底因为这句话染上了笑意。那并不愉快，却是真实的笑意。
“啊啊，是变漂亮了。”几年前还不是这般安详的摸样，那些本应是灾难过后的残骸如今却被时间装点成了美丽的景象，“明明不该如此，却像是岁月都原谅了他们一样。”竹子将手指弯成爪子那样抓过了绿色的墙面，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沢田纲吉看着景色的眼神愈加茫然，但这次在他开口前竹子便回答了他。
“那个叫什么千种和狗的人说过吧，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进行的那些脑残实验。这里是当时家族进行实验设备最齐全的一个实验所，也是整个家族里被破坏的最彻底的地方。”竹子示意沢田纲吉跟上，向更里面走去。
“一开始的实验对象也不全是孩子，只是发现儿童的开发性更强便将实验对象集中到了孩子身上。绝大多数的实验都以失败告终，无数次的失败堆积起来的就是数量可憎的尸骸。活着的人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地狱。”竹子的声音从往日那起伏多样的语调逐渐变得坚硬而冰冷。
“实验的成功率逐渐上升，但死亡率却也并未因此下降多少。地狱仍旧是地狱。然后终于有个男孩得到了一只浸染着憎恨的眼睛，这个笼罩着孩子们的牢笼便被打碎了。他毁了一个长久以来禁锢他的地狱，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就这样被一个孩子毁了，说出来多么可笑。”竹子站在曾是圆厅的位置，头顶的圆顶倒塌了一半，阳光顺着残缺洒了下来。竹子站在圆顶裂痕的中间，被光线分割成了两部分。
日光带来的暖意并没能温暖沢田纲吉，他沉默而空白地站在离竹子不远的地方。和竹子不同，他完全暴露在太阳下，却依旧感觉到了寒意顺着脊梁骨向上爬行的恶心。
也许是彭格列的超直感在作祟，以他的智商或者情商，他本不该被这几句简单的言辞动摇成这样。但事实是那些言语所描述的东西仿佛正以具现化的姿态表露在他的面前。
那姿态就像是死亡那样让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厌恶和恐惧。
“‘这里有一种无处投诉的罪恶。这里有一种眼泪不足以象征的悲痛。’六道骸有理由憎恨黑手党，乃至整个世界和所有人类。”竹子走过了沢田纲吉的身边，向外走去。沢田纲吉几乎没有犹豫，转身跟上竹子，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残骸。
那段路的距离并不长，但时间却走得很沉重。
竹子再次站在了那段布满绿意的断墙前，说：“六道骸顺着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存在的印记逐一毁灭着，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简直是不可想象。仇恨总能驱使人发挥出超乎寻常的潜力来。”她顿了顿，“从北一路向南，这大概是六道骸走的最基础的路线。兰兹亚所在的那个家族只不过是他庞大复仇中的小小一步。”
竹子看向了沢田纲吉，去寻找他的眼睛。她并非刻意保持沉默，只是少年此刻眼神里的无措让她有了一丝动摇。
但她终究没有沉默太久。她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揭示一些并不令人愉快事实。竹子知道Reborn本来就是个渣。
“兰兹亚被他家族的首领所救所抚养长大，这份恩情他愿意堵上性命和信念去报答。六道骸因黑手党承受了地狱般的折磨，而那段岁月也许至今仍旧囚禁着他，憎恨驱使着他生存。”竹子靠着断墙坐在了草地上，她示意沢田纲吉也坐下，但对方并没有给她反应。
“人会因为不同的遭遇和心境对于同一件事物抱有全然相反的心态，这很正常。我曾因为里世界的家伙们生活变得一团糟，从那之后我再没见过我的家人，再没有踏上故土。离开时我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自己的小房间，连顺手带走鞋柜上的照片的时间都没有。”竹子的声音还是有了温度，但那依旧在10°以下徘徊着。
“所谓的生活原来可以变得如此混乱不堪，我在那段岁月里几乎燃烧尽了对于未来的希望。但是一个多管闲事的黑手党老人救了我。他给了我衣食住处，给了我一切现有的生活环境。”竹子的眼睛再次看向了沢田纲吉，“彭格列的九代首领，这个老人也曾间接害我沦落街头一无所有，却也在现在让我衣食无忧随心所欲。”
沢田纲吉看得见竹子那摘去了眼镜后的眼里流动着怎样的异彩，渲染着某种强烈而压抑的情感。
“你说我是该恨还是该感激？”声音终于升上了10°，但依旧冷意四溢。
沢田纲吉没有声音。自从下了那辆极限飞车他就开始抓不住言语，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如何开口。冷气将他的嘴冰封了起来，但大脑却缓慢地燃烧了起来。
“假设不具备意义，现实是我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并会一生如此生活下去。”并没有等待少年的回答，竹子收回了目光说了下去，“我厌恶这个生活着的环境，但我感谢Patron。所以我适应了这里，也选择了利用这些继续活下去。”
说完这些竹子终于闭上了嘴。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对谁解释这么多了，包括自己那个烂俗到恶心的过去。也许真的会因为那段话动摇的人也只有像沢田纲吉这样天真的家伙了。
所以竹子才说了这些。
其实话语并不能让一个了解清楚一切，实地回忆的效果也许会好一些，但也不值得期待多少。对于竹子来说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沢田纲吉既然选择了来找自己，那她就会负责到底。
关于黑手党这样的里世界在竹子眼里就是一滩烂泥，踩一脚进去就一身的黑，一辈子也别想洗干净。
但沢田纲吉已经注定了要踩进去。那不是他自己的问题，问题是别人决定了他的命运。
就像她当年一样。被一把抓进了泥潭里，结果就再也没能出来。
她看着始终站立着的少年。
他面色有些黯淡，紧闭着双唇沉默不语，身上仍穿着干净的衬衣长裤。这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孩，天空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包围在一片绿色覆盖废墟的岁月遗迹中，像是快被吞没了般渺小而不安定。
本就不该选择这样一个脆弱天真的孩子。但竹子知道不仅仅是她的数据，整个环境都在拖着他掉入污泥里。
然后最终会将他推入的人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他自己。
竹子收敛了差一点脱离轨道的情绪站起了身。她挥了挥手向车子走去，示意沢田纲吉跟上她。
该离开了。
关上车门时，竹子在发动车之前终于听到了沢田纲吉的声音。
他说：“我不懂。无论如何，都不明白……”
少年没有再说下去，干涩的声音在那之后没有再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章节九
